雖然部隊損失較重,可八十七、八十八兩個師還是衝進了租界,尤其是八十八師,為了能在開戰之初,趁日軍還沒有完全組織好兵力防守時,取得最大戰果,不顧傷亡沿著江灣路一路猛衝猛打,前鋒已經逼近持志大學,264旅旅部也已經前移至八字橋以南。
八十八師師部設在北站附近,距離八字橋僅有幾公裡,在那裡雖然也能聽到爆炸聲,可槍聲卻聽得不是很真切,隨著越來越近租界,請炮聲也越發明顯,到了八字橋附近時,甚至會有炮彈偶爾落在八字橋左右,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秦川聽得出,這應該是日軍發射的大口徑火炮炮彈。
秦川從督查室帶來的包括他的奔馳在內的幾輛轎車,都隨醫務組留在了真如那座院子裡,這主要是因為李明哲跟隨喻耀離的巡查大隊分散在幾個戰場活動,如果醫務組跟隨秦川別動隊行動,難免顧此失彼。
而且,參戰各部雖然都有野戰醫院,可戰鬥中傷亡肯定會很大,救治前線受傷官兵都不一定會很及時,那還會有人來管他們。
轎車雖然不能帶,可卡車秦川是都帶來了,秦川和264旅派來師部接他們的那個少校參謀一路不住交談,主要是想要盡快熟悉戰場情況。
少校參謀姓陸,很健談,對別動隊也很熱情。
陸少校對於秦川他們一行人的身份很好奇,同時也對他們此時願意到戰場上幫助他們作戰感到很欽佩,所以不僅對於秦川的話有問必答,許多秦川不知道的他也都主動同秦川講起。
在路過八字橋時,秦川忍不住問道,“陸參謀,聽說是在這裡先打起來的,是你們師的部隊嗎?”
陸參謀點點頭,忍不住又感慨起來,“秦隊長,這還真虧了我們孫師長!原本我們師到達真如時,由於滬上的各國領事出面調停,按照金陵傳來的命令,司令部要求我們師在真如待命。”
“孫師長在一二八時就在滬上廟行一戰成名,張參謀長又在滬上讀過書,他們對滬上的地形很熟悉,知道閘北以東建築愈發堅固高達大,如果一旦被日軍先佔據八字橋,我軍要發起進攻,必然又會有一場攻堅戰,而且咱們在八字橋附近杜月笙的一處房產中修有秘密工事,如果被日本人先佔領這裡咱們這些工事也就送給日軍了。”
“所以,孫師長一面向司令部反映情況,一面命令先頭的262旅全速向閘北疾進,搶先佔領了北站、寶山路、至江灣一線建立陣地,262旅523團推進到八字橋附近時,吳團長親率易瑾第一營搶佔八字橋,正同日軍來搶佔八字橋的一個大隊迎面相遇,如果再晚來一步,八字橋就被日本人佔領了。”
陸參謀有些得意地說,“秦隊長,你不知道吧,一二八時,就是在八字橋先打起來的,這一次正巧又在這裡先打起來。”
對於孫元亮,秦川的印象有些複雜,這人雖然又臨陣脫逃的汙點,不過打仗也確實有一套,從他敢於堅持己見,甚至不等命令就先機搶佔閘北地區以及八字橋來看,此人倒也稱得上有臨機決斷之能,而這也是指揮官,尤其是高級軍官應有的素質。
秦川心中一動,問道,“陸參謀,八字橋到底是誰先開的槍?”
後世的主流資料口徑很統一,都是日本人開的第一槍,引發了淞滬會戰,最多也就是說不清楚是哪一方先開的槍,現在秦川很想搞清楚到底是誰打的第一槍。
秦川並不認為是這一槍挑起了淞滬會戰,雙方早已劍拔弩張,而且日軍已經在華北大范圍對我們發動侵略戰爭,即便在滬上先打的第一槍,那也是主動反擊侵略,並不存在挑起戰爭一說。
陸參謀有些興奮地說,“秦隊長,如果你昨天問,我還不能告訴你實情,上下都不讓說,不過現在就無所謂了,自然是咱們的人反應快。”
264旅旅部,位於八字橋以南的柳營巷,在這裡不僅槍聲和爆炸聲震耳欲聾,甚至經常會有炮彈在一二百米外的街道上爆炸,少將旅長黃梅興和上校副旅長高致嵩、中校參謀長鄧洸,早已等在作戰室裡。
陸參謀介紹後,秦川和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似乎有些緊張的沈叔逸給黃旅長和高副旅長敬禮,報道。
黃梅興個子不高,但雙目炯炯有神,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精明幹練。
對於黃梅興,秦川可是印象深刻,因為他是淞滬會戰中第一個在作戰中犧牲的少將高級軍官。
黃梅興,黃埔一期畢業,作戰一向以善戰、勇戰著稱,堪稱是一員不可多得的悍將。
民國十四年,還在黃埔軍校學生教導一團任見習排長時,黃梅興就在棉湖戰役中因功升為連長,隨後在平遠率三個連夜襲陳炯明叛軍,發動當地群眾虛張聲勢,分三路包抄襲擊,竟然將已成驚弓之鳥的一萬多叛軍打得丟盔卸甲而逃。
由於作戰勇猛、戰功卓著,一年後,也就是民國二十五年,就在北伐時升任團長,而此時同為一期的胡宗南還是營長。
只不過,不知什麽原因,自此以後的幾年裡,他的晉升之路就顯得有些蹉跎,甚至失去兵權,先後擔任了憲兵大隊長、第四軍暫編二師副官處長、江蘇緝私內河巡遊隊長、第四軍教導一師政治部主任等職,還一度擔任過國黨中央軍校第七期學生隊中隊長,不僅沒有得到晉升,還是在降職使用。
直到民國十九年,他才在四十五師任366團團長,當年九月又被調入國黨警衛旅第六團任團長。
按照秦川的猜測,他很可能是得到他的一期某位同學或者幾個同窗相助,才重掌兵權,甚至還再次進入中央軍最嫡系部隊。
雖然只是經過短短幾年時間耽擱,可他的一期同學中,擔任旅長、師長的已經大有人在,比如胡宗南是第一師師長、李延年是警衛二師副師長、俞濟時是金陵警備司令兼委員長總司令部警衛旅旅長,關麟征、王敬久和從日本剛回來不久的孫元亮等人,也都是旅長,甚至侍從室裡也有好幾個一期同學,這些人伸手幫他一把,在委員長面前為他說幾句好話並不是什麽大事。
秦川認為,在這些人中,最有可能幫助黃梅興的,很能就是俞濟時,因為俞濟時是從委員長警備旅旅長任上一路升遷,深得委員長信任,八十八師第一任師長就是俞濟時。
民國二十年組建八十八師,俞濟時擔任首任師長,警衛旅整體劃入八十八師,所以黃梅興成了264旅528團團長,因在“一二八”抗戰中,在廟行一帶同日軍作戰戰功卓著,晉升264旅旅長。
除了忙碌的參謀們,還有臉上依舊掛著硝煙痕跡的一個上校和一個少校軍官。
由於戰事緊急,黃旅長只是熱情地同秦川、沈叔逸兩人簡單寒暄,就開始給兩人介紹一直站在他們身邊的上校和那個少校軍官。
上校軍官是264旅527團團長廖齡奇,少校則是527團一營長劉宏深。
這兩個人秦川記憶裡都有印象,心中對兩人也很是敬佩,尤其是對廖齡奇,敬佩之中更是參雜了深深的惋惜。
廖齡奇,黃埔四期畢業,在葉挺獨立團擔任連長,一項悍勇善戰,北伐時在汀泗橋負傷導致右手致殘,淞滬會戰中黃梅興陣亡後,就有他接替264旅旅長一職,明年就會擔任七十四軍五十八師師長,在第一次湘北會戰中立下戰功。
只不過,在第二次湘北會戰時,到吉安結婚後順路回祁陽老家看望父母,竟被人誤告臨陣脫逃,被委員長一怒之下槍斃,由後來大名鼎鼎的悍將、此時還是五十八師副師長的張靈甫接任師長一職,廖齡奇被誤殺後,在五十八師引起很大波瀾,五十八師裡許多廖齡奇在八十八師時的老部下辭職,為了平息官兵憤恨情緒,張靈甫在接任大會上,還主持全師官兵為其默哀致敬。
雖然隨後很快委員長就知道誤殺了這員悍將,給予平反,可人死不能複生,這讓廖齡奇的一生充滿悲壯色彩。
那個少校營長劉宏深秦川也有印象,此人黃埔五期,歷史上就是在這次鐵拳行動中陣亡的。
黃旅長並不廢話,在秦川、沈叔逸和廖齡奇、劉宏相互深敬禮後,直接說道,“現在請鄧參謀長為你們介紹鐵拳計劃。”
參謀長鄧洸拿起一根指頭粗細的短棍帶著眾人來到掛在牆上的地圖前,用短棍指著地圖開始介紹“鐵拳計劃”。
按照鄧參謀長的介紹,鐵拳計劃是由巴倫斯班親自制定,針對日軍防禦陣地由匯山碼頭經吳淞路、北四川路至江灣路一字排開,選擇位於敵防禦陣地腰部的虯江路為突擊點,將其攔腰斬斷,進而分割敵軍。
突擊兵力為527團一營,旅部炮兵營一個山炮連和一個三十七毫米戰防炮連,外加團部小炮連。
突擊兵力除了多配置輕機槍,還有許多mp18衝鋒槍,兵力五百多人。
由於突擊地域位於262旅陣地正面,有262旅524團副團長謝晉元負責協調配合行動,並由其指導實施。
所謂小炮,其實是德軍此時裝備的一種二十毫米小型迫擊炮,非常輕便,單兵就可以提著它跟隨部隊行進,作用同日軍的擲彈筒相似,uukanshu 只不過威力較小,二戰開始前,德軍就已經全部換裝成五十毫米口徑輕迫。
雖然秦川很清楚,這已經是八十八師所能拿出的最大火力配置,可心裡還是感到十分無奈和遺憾,他原本建議的在一線戰鬥部隊中配置德製八十八毫米高射炮,用以摧毀日軍在巷戰中堅守的堅固樓房和碉堡,國黨參謀本部在陳次長的建議下,經過仔細研判後認為,雖然這種高炮可以在遠距離有效摧毀敵人的鋼筋混凝土堅固工事,可八八炮體型過於龐大,放列困難,在巷戰中目標過於明顯,極易遭到敵人炮兵打擊,所以雖然確實多購進了一批這種高射炮,但並沒有配屬到一線陸軍部隊。
沒有八八炮,要想摧毀巷戰中日軍佔據的堅固樓房,困難很多。
想了想問道,“鄧參謀長,咱們準備具體如何實施?”
鄧洸略微愣了一下說道,“炮兵火力壓製,然後突擊部隊迅速沿著虯江路猛衝猛打,消滅虯江路上依托房屋阻擊的日軍,262旅會隨後跟進。”
果然如此,秦川不由在心裡暗歎一聲,盡力用平和的語氣說道,“這樣簡單衝鋒,突擊部隊勢必面臨虯江路兩側房屋中的日軍交叉火力射擊,部隊傷亡會很大!”
沒等鄧參謀長說話,劉宏深就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正是我輩軍人報效國家的時候,哪有這麽多婆婆媽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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