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的意思是?”
“如今京畿屢經戰亂,糧草匱乏。又兼關東諸州不聽朝廷號令,益州劉焉心懷異志。將軍可與郭、樊二位將軍約定,請二位將軍出兵關東,平定冀州韓馥,將軍收復益州。若他日立功而還,則以戰功而加開府之權。如此郭、樊二位將軍必定應允。若是無功而還,自然無顏求取開府。就算還不死心,到時候將軍兵強馬壯,應付兩個損兵折將之人,豈不手到擒來?”
“司徒說的確實有道理。”李傕沉吟道,“不過蜀道艱難易守難攻,比之冀州難打數倍,某家即便能平定益州,必定折損比郭阿多他們更多,到時怎麽爭得過他們?”
“正因為取益州比冀州難上數倍,郭、樊二位將軍才可能答應明公先有開府之權。”
趙謙見李傕畏難猶豫,便進言道:“其實明公有所不知,犍為太守任岐乃老朽故友,益州校尉賈龍亦為老朽子侄輩。若明公不棄,老朽願率一部兵馬前往益州,說服任岐、賈龍二人歸順朝廷,裡應外合收復益州。若益州平定,則將軍功蓋朝野,進位大將軍之職自然順理成章。”
李傕大喜道:“司徒果然妙計,待某家說與郭汜、樊稠,料他們二人也不會有異議。唔,某家帳下校尉胡封驍勇善戰,可令其帶兵隨司徒平定益州。”
李傕看似粗魯,其實還有幾分心機。胡封是李傕外甥,讓他帶兵跟著趙謙去蜀中,李傕自然可以放心。兵權在自己人手裡,就算趙謙有異心,也翻不出自己的手心。
成功了最好,不但大將軍之位到手,富庶的益州也牢牢控制在自己手裡。即便不成功,也不過損失幾千士卒,對實力影響不了多少。
當即振奮精神,兩人仔細討論起其中細節。
正在這時,李傕手下有人進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李傕面色一變,恨聲道:“好你個賈文和,就知道你們叔侄謀取左馮翊必有所圖,原來是想做天子忠臣。”
李傕一出口便覺不妥,看了一眼趙謙,見他低著頭神色不變,似乎沉浸在他的謀劃當中,沒有注意自己的話。便說道:“趙司徒,你先回去斟酌一下,等候某家消息。”
趙謙似乎還在思索,並沒有理會李傕,直到李傕又說了一遍,他才驚覺過來,啊的一聲道:“老朽過於集中精神,卻是失禮了,請主公恕罪。老朽這就回府仔細斟酌計劃,靜候明公佳音。”
說完再度施禮,退步出去。
看著趙謙離去的身影,李傕臉上有些陰晴不定,良久,微微吐氣道:“賈文和想幹什麽?難道想和某家翻臉?”
正當他喃喃自語的時候,侍衛來報,說賈詡叔侄來訪。
“哼,帶他們去演武場,叫楊奉帶弟兄們在演武場等某家。某家倒要看看賈文和這是幾個意思。”
賈成跟著老狐狸叔叔來到李傕府門外,正在大驚小怪的感歎李府宏偉廣大,像個鄉巴佬一樣指手畫腳。
就見一個六十多歲的紫袍乾瘦老頭從大門出來,遠遠的似乎朝他們笑了笑,也不說話,就在數十個仆從的簇擁下登上一輛雙轅軒車揚長而去。
“老頭,這誰啊?少見少見,竟然有朝中官員對咱們笑。”賈成有點莫名其妙。
“別亂說話,這是剛上任的司徒趙謙趙彥信,累世公卿,你口沒遮攔小心被人聽到給你下個輕浮的評語,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兩漢講究品評人物,
特別是高官大名士的評語,一旦出口那就是一個人終身標簽,扯都扯不掉的那種。 賈成後世魂穿過來,一時沒意識到輕重關鍵,賈詡卻是明白的很。當年就是西北名士閻忠點評他有“張陳之智”(張良、陳平的智謀),所以才能舉孝廉入京擔任郎官。
這趙謙趙彥信父祖三代皆列三公,家世名聲豈是閻忠可比。若侄兒賈成玩笑之言傳到趙謙耳朵裡,給個輕佻的評語,那賈成一生就全都毀了,就算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出仕為官,施展抱負了。
賈成咂麽咂麽嘴,反應過來,知道老狐狸為自己好,趕緊識相的閉上嘴。
侄兒賈成自小聰慧,不過最近性子越來越不穩重,賈詡也是心累的很,想想不放心,又囑咐幾句道:“你久在軍中,見慣了咱們西北男兒直來直去的樣子,不知道朝中士大夫波詭雲譎的手段。以後見了他們要多長個心眼,輕易莫要開口,小心被人算計了去。”
賈成聞言翻翻白眼,心道咱好歹也混過十幾年商場,那點見識還是有的。只不過剛來沒幾天,有些水土不服,不太熟悉規矩而已。
不過老狐狸雖然是有名的毒士,地道的利己主義者,至少對家人還是很維護的。當下點點頭道:“嗯,侄兒明白,謝謝叔父大人。”
賈詡:“......”
這小子轉性了?
過了沒一會,大門裡嘩啷嘩啷出來一隊身穿兩檔甲的軍士,為首一人二十來歲,頂盔摜甲,邁著螃蟹步就這麽橫著出來。
來到二人面前,雙目仰天,叉著腰道:“將軍有令,傳賈文和叔侄演武場進見。”
賈成一見,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胡大郎,今日吃錯藥了?這麽熱的天還穿這麽一身,不怕捂出痱子,晚上睡不著?”
“放肆,見了長官還不快快行禮,長沒長眼?小爺現在是千石校尉了。”這位愛顯擺的小將正是李傕外甥,剛剛被封校尉的胡封,與賈成也算是老相識了。
要說西涼軍二代們著實不少,和賈成年齡差不多的就有李傕的侄子就有李利、李暹、李進,還有郭汜族侄郭定,樊稠的幾個子侄。
年齡大點的就有董卓的幼子董越,侄兒董璜,張濟的侄兒張繡,李傕的外甥胡封等等。
這些人自幼就跟著父輩們進入軍中,很小開始隨軍作戰,早就鍛煉的如同殺人機器一般。
只是賈成與他們有些區別,他是跟著叔父賈詡以士族身份加入西涼軍,心理上與他們有些格格不入。士族子弟先天看不起武夫, 所以他打小習武就馬馬虎虎,精力大部分放在讀書上。
小孩子嘛,不會掩飾情感,導致大夥也有點孤立他。不過賈詡斷事如神,往往對時局判斷一言中的,讓軍中將領對他極為欽佩,時不時請賈詡教導自家子弟,無形中這些二代們見到賈詡就有些發怵,對賈成倒也沒有霸凌現象。
只不過有了得意的事情,總愛在賈成面前炫耀一番,找補心理上的落差。
賈成如今身體裡住著三十多歲的靈魂,哪會介意這種小孩子把戲,更加不會在意胡封刻意對自己炫耀。
“行了胡大,這就抖起來了。”賈成手指捅捅胡封甲胄,朝老狐狸努努嘴,“都敢在咱家老頭面前威風了?”
胡封身子一顫,偷眼瞟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賈詡,似乎想起了些什麽,趕緊換了一副神情,訕笑著向賈詡抱拳行禮道:“呃......小侄見過文和叔父。”
“哦,原來是胡校尉啊,老夫有事求見稚然將軍,還請胡校尉頭前帶路。”賈詡平靜的說道。
“那請二位隨我進去吧。”
賈成偷偷問道:“胡大,你家舅父啥意思,要咱們去演武場見他?”
“嗨,生氣了唄。”胡封又偷瞟了一眼賈詡,“有人說你們叔侄二人要投靠小皇帝,脫離咱們西涼軍,舅父很生氣。......你知道的,舅父演武場見你們,一個不好,要見血......”
“謝了,算我欠你個人情。”
“你不害怕?”
“怕啥,咱身正不怕影子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