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李傕書信,韓遂心知不妙,立刻下令封鎖消息。可惜賈詡早已算到這一點,派來的使者一進他們軍營便大張旗鼓宣告這件事,使得比武爭勝之事盡人皆知。
涼州比武爭勝的傳統早已深入人心,自家小將軍向長安關中發起挑戰,這可是一件極為榮耀的大事,聽到這消息的士卒無不歡呼雀躍。
對嘛!咱們是接到董太師號召來長安富庶地方享福的,可不是來和同為涼州人的兄弟打仗來的。
先前剛過陳倉,軍中中下級軍官就接到命令,不去朝廷指定的郿縣,而是直奔槐裡。很多有經驗的軍官老兵就知道出了變故,可能要打硬仗了。
一時間軍中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上幾回打長安,韓遂有誅宦官的名義,聲稱涼州窮困都是因為宦官當政的緣故,所以大夥心氣很高。要不是天生異象,還有領兵的將軍們內部火並,說不定涼州叛軍已經攻破了長安城。
還有前幾次進攻長安,大家多少還有些忌憚同為涼州人的朝廷大將董卓。董卓的勇武凶悍在涼州一帶盡人皆知,叛軍與朝廷其他將領對陣佔盡優勢,就算平定黃巾之亂的天下名將皇甫嵩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只有跟董卓部作戰,叛軍得不到一點便宜。因為涼州出身的董卓深知叛軍作戰方式,往往會根據叛軍作戰習慣設置埋伏,打擊叛軍薄弱點。
以至於他們最後一次進攻長安,當時已經升為前將軍的董卓正式成為朝廷平叛的主將。僅僅帶著兩萬兵馬,還要受皇甫嵩督導的情況下,面對十余萬韓遂叛軍,一戰便陣斬萬余敵軍,大破叛軍。使得韓遂軍好幾年不敢東進。
如今情況卻來了一百八十度急轉,年初身為太師,權傾朝野的董卓竟然派使者招撫韓遂叛軍,邀請他們進長安。
雖說請他們前去長安幫著董卓打關東群雄,沒多久又傳來董卓被殺的消息,可至少可以平平安安前往長安。
打仗他們不怕,在涼州隴西,不還得為了一點點糧食攻打朝廷城池不是?
長安就不一樣了,即便同樣需要作戰,但是部隊給養能夠得到保障,說的最直白點,大夥不要擔心餓肚子了。
所以盡管又要行軍千裡,大家還是心裡熱乎乎的,有了希望便一點都不覺疲累。
可惜當聽說這次來還像以前一樣,要與朝廷作戰,巨大的心理落差一下子讓全軍軍心渙散,開始有了厭戰的情緒。
不過當朝廷的使者來到軍中,帶來了比武爭勝的消息,驟然間又使得軍中情緒熱烈起來。
涼州人就該用涼州人的方式,何必兄弟之間打打殺殺。比武就是一個盛大的節日,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看著勇士們比武揚名。
勝了,不用打仗就能得到更多地盤、錢糧,敗了,心甘情願讓出利益,大家還是兄弟。
這......不香嗎?
馬騰卻不像韓遂那樣野心勃勃,雖說他一直宣稱自己是漢伏波將軍馬援之後,但事實上隴西馬氏已經掉入了社會底層,與韓遂出身天差地別。
他如今手下有步騎三萬,在涼州一帶是最強勢力,就算造反專業戶韓遂也略遜一籌。
韓遂身份高貴,還是孝廉出身,先天就高人一等。他可以目標遠大,隻盯著中樞高位,除了三公要職其他什麽職位都看不上。
馬騰心裡價位就小多了,一心只要封個侯,朝廷能給他恢復先祖伏波將軍的軍階就心滿意足了。
所以盡管當初起兵時曾經自號“合眾將軍”,可沒過多久他還是取消了這個自封的將軍位,仍然以先前涼州刺史耿鄙給他請封的偏將軍之職自居。
要知道偏將軍只是所有將軍位裡最低的品級,李傕、郭汜手下隨隨便便一個小軍頭的軍職都比他高好幾級。
由此可見,馬騰心中朝廷的地位還是非常高的,他還不能算是一個徹底的造反者。
要說起來,馬騰這個人和後世著名小說《水滸》中的宋江還有很多類似之處。
“伯約先生,咱們還是要顧慮一下軍心。弟兄們行軍日久,早已疲憊不堪,一旦作戰損傷必多啊!”
馬騰見韓遂還是陰沉著臉,安慰道:“伯約先前打算佔據槐裡,為此咱們兵行險著,以輕騎攻取武功、鹹陽。如今已是順利完成目標,何必還要懊惱?”
韓遂看著眼前面貌粗獷卻心懷仁厚的盟兄,滿腹的不甘心卻一時難以出口。
對他來說,心中最忌憚的大敵董卓死了,佔據長安的西涼軍軍頭們勇而無謀,天子幼弱。此刻正是他進據長安,控制天子和朝廷,成為天下第一權臣的最佳良機。
所以他才會趁李傕不備,讓馬超、閻行率輕騎攻取武功、鹹陽,本部趁勢佔據扶風郡郡治槐裡。然後等部隊休整一段時間,聯絡朝中反李勢力,找機會渡過渭水突襲長安,成就不世功業。
他知道馬騰是個重情義的人,對自己言聽計從,並不擔心一旦行動起來馬騰會反對自己。
他還知道馬騰熱心功業,卻少有權謀,怕他知道自己謀劃後會不經意間泄露給李傕他們。
所以他把這些謀劃深深藏在心裡,並不對馬騰透露半分。
可是馬騰卻把先前自己告訴他要立足槐裡,把扶風郡當做他們謀生地盤的事當真了,還覺得兒子馬超這次做的非常完美。
用涼州人的傳統約束涼州人,大家不用打仗,既為兒子揚了名,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地盤和官職地位,多好啊!
傳統就是傳統, 在這個時代,一旦大家都認定的事情,他韓遂就算有天大的號召力,也不可能鼓動手下部隊出爾反爾,進攻長安城。
而韓遂沒有了手下兵馬的支持,怎麽可能孤身一人進入長安,達到他權傾朝野的人生目標?
事已至此,韓遂隻好苦笑一聲,把對馬騰父子的怨恨埋在心裡。
“壽成兄,孟起單挑關中勇士可有把握?”
馬騰對自己的長子極有信心,哈哈大笑道:“伯約盡管放心,我兒雖然年幼,弓馬一道卻天賦異稟。不瞞你說,去年為兄就已不是他的對手了。”
韓遂一怔,驚訝的看著馬騰。若不是他清楚盟兄從無謊言,簡直要出口罵他荒謬。
馬騰時年三十八歲,作為武將正值巔峰時期。而且自他從軍出道以來,從未聽說有人能馬戰單挑勝過他的。要不然在以武為尊的涼州,他一個窮困差役也不可能短短幾年就能聚攏起數萬部眾,這可全是馬騰靠著武勇打出來的成績啊!
可就是這樣一個涼州勇將,居然親口承認他不是一個當時只有十五歲的少年,這簡直是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大笑話。
但他轉念一想,突然又心中大喜,有這樣的勇武之士在身邊,心中謀劃的那件大事不是又有轉機了嗎?
要知道董卓當初也是收了天下第一勇將呂布,這才一個個誅除反對勢力,逐步登上獨霸朝綱的太師、相國之位。有此先例,自己難道不能效法董卓嗎?
“壽成兄,既然如此,那你我索性善加籌劃,讓孟起賢侄力壓群雄,威震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