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個犧牲的火生兒張照,到蠻熊、頓珠、馬鷂子、閻晉以及山豬兒,他們一個個的倒下,每個人都在喊叫著二郎君救命,可張昭就是無能為力。
張昭知道這是在做夢,可正是這種荒謬卻又無法醒來也無法阻止的感覺,讓他極為難受。
陡然間,畫面變幻了,他仿佛回到了後世,正躺在溫暖又軟乎的大床上,床上不但有他,還有一個看不清模樣,但張昭又朦朧知道她樣子的美人。
好像還是個什麽大明星?張昭用力甩了甩頭,就是想不起來是誰了,總覺得很熟悉。管他媽的,都跟老子睡到一個床上了,那還能讓到嘴邊肉跑了?
半夢半醒之間,張昭卸下了所有偽裝,露出了人類最原始的模樣。
入手豐腴,極度柔軟又飽滿的觸感,讓他喉嚨裡發出了小狗護食一樣的嗚咽聲。
沒有溫柔,沒有憐香惜玉,張昭把他穿越這一年來所有的恐懼、彷徨、刺激、虛幻等感覺,統統發泄了出去。
劇烈搖晃的紗帳,掉落到地上的錦被,仿佛在訴說著戰況的激烈。
終於!一陣顫栗的快感讓張昭眼前的朦朦朧朧消失了,他的眼睛仿佛開始聚焦了起來。
“看來恢復的不錯!能欺負人了!你們這些男人啊!怎麽第一件想到的,總是這事?”一聲異常熟悉的女聲傳來,帶著那麽點熟悉的疏離和管教意味。
“媽?”腦子還處於宕機狀態的張昭輕輕喊了一聲!
“媽?哈哈哈哈哈!你們會用這個詞?沒得奇奇怪怪的!”
比他剛在床上運動還劇烈的笑聲響起,緊接著,一個穿著齊胸襦裙,滿頭珠翠的女子,出現在了張昭的眼前。
她瘋狂的笑著,笑得前俯後仰的,不由得讓人懷疑,她再笑下去,搞不好那細腰都都笑斷了。
這個女人,好像是他的表姐妗娘曹元忻。
“哈哈哈哈!”曹元忻還在狂笑,眼淚都快出來了。
“張二郎,你可得看清楚了,雖然妗娘也是娘,但我可不是奉天公主,也不是宋家姐姐,不過你要非要叫我娘呢,我也不介意。”
說著,曹元忻非常自然的坐到了床邊,然後敲了敲張昭的額頭。
“你呀!真是不要命啊!兩三千步軍就敢去截喀喇汗兩萬騎兵,別說你是個外甥,就是叢德,也沒有這麽拚命的道理吧!”
張昭剛咧嘴想笑了一下,突然間他恐懼的差點從床上跳起來了!
坐在他床邊的是曹元忻,那跟他剛才朦朧間顛鸞倒鳳的是誰?總不會......!
古代好像表姐弟之間一般不忌諱,可這不單是表姐啊!而且大聖天子知道了,還不得殺了他!
“還抽抽噎噎的幹什麽?咱們粟特人不是從來就講究跟從強者嗎?我這表弟難道還比不上薩克圖那個喪家之犬?還不起來伺候郡公更衣!”
張昭嚇得魂飛天外,曹元忻卻突然嬌喝了起來,這時張昭才注意到,他身邊有個女子正在艱難的爬起來。
“表姐去外面等你,我煮了上好的鮮魚粥,親手做了酥脆的胡麻餅和幾樣小菜,你剛醒不宜大魚大肉!”
曹元忻說著直接出去了,張昭這才轉過頭看去,原來剛才跟他滾床單的女人,正是薩克圖的王后,出身東曹王室,同時也是漢日天種後人的曹氏。
此刻的曹氏,衣裳破碎,身上多處青紫,臉上大滴大滴的淚珠還在往下掉。
看起來一國之後淪落到這個地步,算是讓這個薩克圖新納不久的王后破了大防了。
曹元忻怎麽想的?怎麽會讓這個女人睡到他床上?難道害怕李聖天會來索要?
張昭搖了搖頭,他也覺得剛才那頓疾風暴雨好像是過分了點,抬了抬手想給曹氏擦擦眼淚,沒想到眼前美人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的模樣,驚恐的差點掉下床去。
算了!張昭站起身來,扯過床上的半臂和短褌自己穿上,直接就這麽出門去了。
一口溫熱的鮮魚粥下肚,張昭感覺靈魂突然就全回來了。
“妗娘,我睡了多久?這是在下阿圖什嗎?憾山都和奉天軍怎麽樣了?抓住薩克圖了沒有?”
雖然曹元忻一會妗娘一會表姐的自稱,但張昭可不能叫她表姐,得叫妗娘。
而且他隻記得,自己最後在戰場上吩咐虎刺勒和白從信帶人咬住薩克圖不放,後邊的事就像是斷片了一樣。
曹元忻心疼的看了張昭一眼,“你能睡多久,差不多也就二十個時辰吧,睡的久了表姐我還能如此安然?
你在戰場上忽然昏過去,差點沒把人嚇死,大聖天子帶著奴親自騎馬一天一夜從疏勒趕來,就是怕你出事。
這裡就是下阿圖什,你放心修養,當日薩克圖被你拖在此地,一戰折損了上百甲騎,千余輕騎,大部潰散,還被你麾下的虎刺勒和白從信咬著不放。
就算能逃脫,也不過是喪家之犬罷了,大聖天子也派裴刺史親自率精騎追擊,說不定直接就能抓住他。”
張昭聽到這裡,手裡的鮮魚粥就吃不下去了,他知道,一定是憾山都和奉天軍的傷亡太大,曹元忻才這副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
“說吧,妗娘,我還撐得住!”
曹元忻楞了兩秒,忽然歎了口氣,張二郎和他的憾山都甲士的感情,於闐金國眾人皆知,這次的傷亡,也確實大了點。
“劉再升重傷,至今未醒,五百宮衛傷亡三成,你的神機都幾乎打光了,智通和尚沒了右手,征召的三教義從沒了三分之一,那個惠通和尚倒是無事。”
又沉默了片刻,曹元忻吸了口氣才又說道。
“你的憾山都,沒了十九人,幾乎人人帶傷,連張忠都折了腿,能下床的,現在沒幾個,虎刺勒的越騎和白從信等人追敵還未回,傷亡暫時還不知道。”
張昭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四周的景物仿佛都晃動扭曲了起來,胸口仿佛堵著一塊大石頭,隻讓他透不過氣來,曹元忻驚叫著過來扶住了他,幾個於闐宮女也湧了過來。
張昭緩緩擺了擺手, 示意自己沒事,往事如同畫面一般在腦海裡開始旋轉。
這一百零七人,是他一手組建並傾注了心血的,是他的屬下,也是同袍兄弟,更是他的火種。
樓蘭古城沒了火生兒,仲雲國扜泥城沒了七人,疏勒城又沒了七人,現在乾脆沒了十九人。
不到一年的時間,一百零七人已經去了三成,整整三十四人沒了,其實要說這個陣亡率不算太高,但對於張昭來說,還是很難接受。
他的憾山都甲士,從來都是最好的裝備,最好的訓練,吃食待遇也是最好的,自己還親自教導。
從識字到人生道理以及理想,甚至都在給他們灌輸民族主義的觀點了。
這樣的甲士,已經不能簡單用士兵來看待,培養一個的成本,起碼能養一隊五十人的團結兵。
不過還好,此戰以後,應該就不用這麽用命去搏,剩下的人,估計就不會有這麽大的傷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