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建城的歷史非常悠久,東晉末北涼王沮渠蒙遜和西涼王李歆時期,雙方就曾在此爆發過大戰。
到了此時,中原王朝雖然沒有控制河西, 但蓼泉守捉的地位有增無減。
甘州回鶻勢弱的時候,這裡就是阻擋歸義軍和肅州龍家進攻甘州的重要關城。
甘州回鶻勢強的時候,這裡就是他們西進經營、侵吞肅州的後勤基地。
“將頭,剛才蓼泉守捉城內衝出去了幾匹馬,肯定是去甘州報信的,咱們追不上了!”
一個慕容家的騎士飛馬過來報告, 慕容信長則恨恨的看著那一縷遠去煙塵隻想破口大罵。
從肅州到蓼泉守捉足足有兩百四五十裡,慕容信長帶著七百多騎, 日月兼程,每日隻睡叁四個時辰,狂追了六天六夜,終於把甘州回鶻的仁裕可汗給追上了,但是對方卻縮進了蓼泉守捉城中。
此時的蓼泉守捉,在甘州回鶻人的經營下,物資充沛,城中自有半常備兵員叁百余,加上剛剛逃進去的甘州仁裕可汗數百騎,竟然一下就有了不錯的防禦能力。
“蓼泉守捉到甘州有一百四十裡,回鶻人的救兵就算馬不停蹄的趕來,也還需要好幾日, 不如我們先把這裡圍起來,等軍使大軍到了之後再做決斷吧!”
李存惠出言建議道,六天跑了兩百多裡,就是鐵打的也扛不住了。
而蓼泉守捉城中突出去的騎兵, 肯定是守捉城中的生力軍,他們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 現在最重要的, 還是把甘州仁裕可汗圍住。
慕容信長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突然發現身邊的張烈成也在點頭,兩人眼神一碰,趕緊又移往別處,差點尷尬住了。
想起那個他不願意承認的繼父張二郎君,對他劈頭蓋臉的一通怒罵,慕容信長就有點灰頭土臉的。
他和張烈成一人還有叁十軍棍,李存惠還有二十軍棍沒打呢,這會他也不敢任性了。
“先圍起來吧!馬指揮使就在後面,等他來了咱們再進攻!”
肅州城下,瀕臨滅亡的甘州回鶻打到最後竟然還頑強了起來,他們在左大葉護的組織下,叁千多甘州精銳守住一座浮橋的橋頭,與歸義軍展開了血戰。
張昭用具裝甲騎衝了叁次,竟然都衝不動這些奮起一搏的甘州兵,最後只能讓甲騎下馬與重步兵一起組成方陣強攻。
在歸義軍強弓硬弩的攢射下,這些甘州兵竟然硬生生拖到了第二天巳時初, 也就是上午十點多才被擊潰。
擊潰這些甘州兵後, 張昭連肅州城都來不及進,就讓羅通達率本部一千多人控制肅州,並且派人迫降酒泉、福祿兩縣。
然後再遣使往敦煌,告知肅州城下大勝,讓嶽父曹元忠想辦法,無論如何也要抽調出一千人前來穩定肅州。
這點家當,真是耗子見了都要落淚!
在讓張昭帶走一千多優秀的年輕人後,歸義軍抽調兩千人出來就已經是極限了,要是再多抽點,春耕就沒法進行。
留給羅通達一千人,犧牲了七八十人,還有六百多因為各種受傷帶不走,張昭趕緊帶著剩下的叁千多人往甘州方向追過去。
不過他的速度也不會太快,因為他讓馬殺才和慕容信長等,帶了接近一千騎先去追甘州仁裕可汗了。
他們可是一人叁馬,一下就是叁四千匹騾馬,現在張昭這,一人雙馬都保證不了,很多時候只能牽著馬匹走。
蓼泉守捉這邊,馬殺才一到,歸義軍就開始了攻擊守捉城。
馬殺才和慕容信長叁人加起來有一千騎左右,人數上比守捉城的守軍要多,並且心理上佔有極大的優勢。
特別是出自歸義軍的這部分騎兵,這些人幻想中的最高軍功,也就是逮住甘州回鶻的可汗。
現在一看潑天之功就在眼前,個個發了狂般不要命的進攻。
可是終究還是因為缺少攻城器械,更兼在守捉城內快被嚇死的甘州仁裕可汗發了狠。
他拿出了上萬畝由王室直接控制的肥沃土地作為犒賞,守捉城中也多是仁裕可汗心腹,很多甚至直接就是藥葛羅家的旁支。
是以拚死作戰,慕容信長冒著箭雨幾次登上城頭,最後都被趕了下來。
七天后,張昭親率叁千大軍,終於趕到了蓼泉守捉外。
同時,甘州回鶻也從盡起全國之兵,靠近甘州城的十幾個部族中,凡是十五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的男丁都征召了起來,得到控弦一萬七千余人,其余散居在甘州各地的部族也還不斷的在進行動員。
緊接著,相差不過五個時辰,張昭還沒準備攻城,由藥葛羅通禮率領,一萬七千回鶻騎兵到達了蓼泉守捉城東五裡處。
張昭隨即讓虎刺勒率叁百騎兵看住守捉城,親率四千眾與一萬七千回鶻騎兵在張掖河邊對峙了起來。
張掖河就是後世的甘肅黑水,古代也曾稱為弱水,是我國第二大,甘肅第一大內陸河。
它發源於祁連山的冰川,最後流入居延海,盜墓筆記中著名的西夏黑水城,就是在張掖河的下遊。
這種高山冰川融化形成的河流,一般都豐水期和枯水期水量差距特別大。
現在就正處於枯水期的最後階段,整個張掖河寬而淺,河邊多沙地,很多都是露出的豐水期河床。
這樣的河流,自然成為不了兩軍的屏障,所以張昭與藥葛羅通禮率領的大軍,乾脆就不是隔河對峙,而是在靠近張掖河的方向形成了對峙。
此處的地形右邊是張掖河,左邊是合黎山,張昭靠西,背後是甘州仁裕可汗被困的蓼泉守捉,大軍在合黎山一個小山坡處扎營,卡住了甘州回鶻大軍通往蓼泉守捉的出入點。
甘州回鶻靠東,他們從甘州(張掖)起大軍而來,沒有扎營,這些回鶻人也不太擅長扎營。
接近兩萬人的部隊,就散亂的搭了些帳篷在整個合黎山與張掖河之間的平原上。
“馬殺才你來說,你們猛攻五六天,假如我們出動兩千人猛攻蓼泉守捉城的話,一天之內能拿下嗎?”張昭大營中,緊急軍議開始了。
現在張昭有兩個選擇,一是留一千人守住這個山口,自己率剩下的叁千人猛攻蓼泉守捉城。
力爭在一天之內打破守捉城抓住仁裕可汗,然後逼迫東邊的甘州軍退回甘州城甚至投降。
第二個選擇就是趁對面甘州軍立足未穩發起突襲,只要擊敗這支甘州軍,那此戰,甚至就是甘州回鶻也說不定能徹底解決了。
但是這兩種方法都有危險性,打蓼泉守捉,首先是一天之內能不能攻下?其次防守部隊能不能防住甘州軍的猛攻?
雖然這些甘州軍中很大一部分在張昭看來戰鬥力很一般,但終歸是有一萬七八千人,士氣起來了還是很可怕的。
而主動出擊,也是有風險的,萬一出一點點的意外,他現在相當於是被卡在中間的,出擊不利頓時就會有被兩面夾擊的風險。
“蓼泉守捉城高但頗為矮,一天之內攻下來的難度並不大。
但此山口並不險要,是否能擋得住一萬七八千回鶻騎兵的攻擊,末將認為難度非常大,要是山口擋不住回鶻騎兵,那咱們就危險了。”
馬殺才思考了一會回答道,他們六天還打不下來,那是馬不停蹄的追了六七天,早已人疲馬乏,餓了也只能啃乾糧,睡覺的地方都沒,根本發揮不出來全部實力。
“軍使,如果能給某兩千人,這山口,閻晉拚死也給你守住,少了兩千人,確實比較危險!”
閻晉接口說道,這山口相當開闊,又沒有關城可以利用,少了兩千人確實守不住。
一時間,張昭和屋內眾將都犯了難,無論從那一方面來看,都有風險。
但也要迅速做出決斷了,所謂最可怕的不是做了個錯誤決定,而是不做決定這個定律,張昭還是知道的。
“軍使,以某來看,攻打守捉城和現在發起突襲,皆不可取!”
張昭抬頭一看,發言的是裴遠,這小子腦袋上的傷口才愈合,又急不可耐的跑到張昭身邊來了。
“那你說說為什麽不可取?再說說認為應該怎麽辦?”
商議嘛,只要不是抬杠,張昭一切都可以允許。
“軍使,某在涼州就聽過藥葛羅通禮的名字,乃是仁裕可汗的異母弟,平素在甘州就頗有權勢。
今日他盡起大軍前來,第一時間竟然沒有遣使來見軍使,其心已經昭然若揭!”
“你是說,藥葛羅通禮很可能起了別樣心思?”張昭問道,他剛才確實也還沒往這個方向想。
“這是必然的!”裴遠斬釘截鐵的說道:“若是藥葛羅通禮是個大忠臣,君主被圍岌岌可危,最應該做的不是想著擊敗敵人,而是大軍壓迫的同時,遣使溝通,以求用和平之法解救君上。
譬如漢高祖白登被圍,若是有哪個宗室吵著決戰於匈奴,絕對就有不臣之心。”
張昭想了想,這話確實有一定道理,想當年,常凱申被張少帥扣押在西安,吵著武力解決張楊的何敬之等人絕對是心懷不軌,而急著救出常凱申的人,則是一門心思找中間人搞和解。
“所以,你覺得藥葛羅通禮有可能是在等著我們強攻蓼泉守捉,然後以為仁裕可汗報仇的借口再與我們大戰?”
“必然如此,只要我們一分兵,甘州回鶻大軍就會開始攻打山口,到時候就算我們抓到了仁裕可汗也沒用。
胡人以強者為尊,一個被宿敵俘虜的可汗,本身的威信就會大大降低!只要打敗了我們,藥葛羅通禮就算篡位,也不算什麽!”
“那裡說我們該怎麽辦?”張昭直接問道,他現在覺得,自己手下還真是缺這麽個能出謀劃策,又了解地方,還挺不要臉的謀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