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親手一錘一錘的把火生兒的燒過的骨頭敲碎,隨後放進了一個陶罐中,陶罐貼著一張黃麻紙,上赫然寫著張照兩個字。
曹十四曹延明拿著一本冊子,正在一邊記錄,一邊高唱。
“張照者,南陽張氏子,生於戊辰年二月(908),歿年二十有三,其於樓蘭古城一役,奮勇殺敵,斬敵三人,功為上陣,勳策二轉,賞金三貫,傳諸子孫!”
“氾押衙,如今某這人員不齊,足下可願意暫領文書之職?”張昭將骨灰都裝好之後,直接遞到了氾潤寧的面前。
“幸得二郎君看重,某願領文書之命!”
氾潤寧能說什麽?他敢說不接受麽?他敢說不接受,這一百來號被張昭感動的不輕的人,還不得把他給撕了。
“好!某在此多謝氾押衙了!”張昭對著氾潤寧拱了拱手。
這位是歸義軍的主使,他接下了文書一職,這麽一來,歸義軍使者這三十幾人,張昭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調動了。
“押衙請替我等保管好此名冊和骨灰,諸位兄弟也可以到氾押衙這裡來登記。
所有人都可以指定一個人選,萬一如同張照兄弟這樣戰歿,某也可以把你的勳策和賞賜送到家人手中。
若是沒有家人子嗣的,某也如同張照兄弟這樣,在敦煌漢兒遺孤中,為你挑選一個繼承香火!”
“二郎君,我馬鷂子服你!這火生兒能被寫進南陽張家族譜,還能有子嗣繼承香火,他死得值!
某要是戰死了,您也幫找個孤兒讓玉娘養著,她一寡婦,有個兒子也能好過一些!”
一向沒個正行的馬鷂子也難得傷感了一次,他的老主子羅賢達可不會關心他們這些下人有沒有後,有沒有牽掛。
可不要小看張昭的這個舉動,中國人歷來講究傳宗接代,沒有後人可是大不孝,而這些人跟著張昭去於闐打拚,說不定什麽時候人都沒有了,得到了一個張昭這樣的保證,至少不會擔心斷了香火。
“少說喪氣話,你還是跟著老子在於闐多立些功,玉娘沒兒子,你就回去給她種個十個八個的!”
張昭劈頭就在馬鷂子腦袋上敲了一下,不同於那個動輒打罵給他**兜子的羅賢達,張昭這一下對馬鷂子來說,親近遠多過其他的,他甚至還有種被寵愛的感覺。
馬鷂子有些迷糊,明明張昭比他小得多,可怎麽就會給他這樣一種感覺呢?
敲了一下馬鷂子,張昭站到了一塊石頭上,他看著圍攏過來的百余人,這都是他的火種啊!
“某出身世家,若論身份尊貴,河西之地也沒幾人能比某,但某也吃盡了苦頭,因為某的大人犯了錯,害了河西唐兒,這份罪是某該受的。
其實某的經歷,就如同我們這些唐兒的命運一樣,昔年貞觀、開元之時,我等祖先何其榮耀,放眼四野,未敢有直視者。
比如昨日拿錢贖身之高昌人,當年陳國公(侯君集)橫眉一怒,高昌王鞠文泰就驚懼而死,如今到了我們這裡,能收到一筆贖金,就算是收獲不錯了!但是!”
張昭重重的將橫刀插進面前的沙土之中。
“這不是某想要的!因為要是在貞觀、開元,別說區區仆固承,就是高昌回鶻的烏母主可汗仆固崇德,他也他媽的要親來謝罪!不然就得身死國滅!
所以諸位別為今日之事沾沾自喜,
反要引以為戒,因為我等距離恢復大唐雄風,還差得遠。 敦煌大族,隻知蠅營狗苟保全富貴,所以某才帶諸位豪傑之士出走,更願意與諸位一起同心戮力,再使天下側目!”
氾全、氾順、閻晉、白從西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張昭的這一番話,無疑是升華了他們去於闐建功立業的緣由。
原來他們不是在敦煌混不下去了只能西行,而是因為敦煌大族只知道保全富貴,不足與謀啊!
而且他們也感覺到了張二郎君確實有能力,如今不過才到樓蘭,就收獲了一千五六百貫的財富。
張昭已經許諾,狄羅達乾仆固承的贖金一到手,按戰功算,最少的也能得到三貫錢。
這已經是閻晉這樣的歸義軍隊副兩月餉銀了,哪怕就是戰死了也會送到家人手中,沒有親人後裔的還會挑選一個繼子。
看著眼前一群閃著亮亮眼睛的人,張昭心裡還是有些成就的,從出了敦煌開始,他就開始有意識的給這些人灌輸類似的思想。
有了金錢激勵,再有後勤保障,最後還有思想開路,張昭突然發現,自己還真有點那位‘二戰’藝術生的天賦。
雖然不能把這一百來人,打造成後世那種有理想的威武之師和文明之師,但在這個時代來說,稍微有那麽一點點理想的軍隊,跟其他舊軍隊比起來,絕對是一騎絕塵的。
而他手中這個凝聚人心的大旗,無疑就是已經遠去的大唐。
要知道大唐興盛的時候,兵鋒到處,耀武揚威何其風光,到現在西域河中的唐粉都不算少,扯起大唐的大旗,才能更好的激起手下人的自豪感和統一思想。
看到已經把士氣鼓舞起來了,張昭大手一揮。
“今日我等就在此好好休整一晚,明日繞過大屯城,直趨扜泥城!
璨微人屬仲雲族,他們竟敢在樓蘭攔截我等,鄯善王散婆跋不給個交待,某誓不罷休!”
白從信和瓊熱多金眼睛一亮,二郎君這是要放搶啊!
扜泥城是鄯善國都,丁口近萬,他們這百十來人搶上一把,人人又可以發筆橫財了!
當然要搶!
雖然一人許了最少三貫的賞錢,但畢竟還沒到手,這賞錢還是在帳冊上,沒有發放到手中,還做不得數,所以張昭決定去搶一把鄯善人,搞點實在的!
頓珠摸了摸腦袋,有些傻愣愣的看著張昭。
“可是二郎君,昨天伏擊我們的,是高昌回鶻人不是璨微人啊!他們男丁都被殺光了,就那些女子加起來都打不過我一個,我們是不是弄錯了?”
周圍頓時一陣哄笑,也就頓珠這樣的傻牧奴才會認死理,其余那些兵油子、馬匪殺才可都知道張昭是要幹什麽。
張昭也笑著拉過頓珠,然後抽出了橫刀在他面前比劃了一下。
“這個嘛!他們參沒參與,他們說了可不算!”
“那誰說了算?”頓珠還是不太理解。
“這個說了算,老子手裡的橫刀,你手裡的投矛,咱這一百多兒郎弟兄說了才算!”
張昭大笑一聲,頓珠也似懂非懂的跟著傻笑了起來。
“只要有肉吃有酒喝,二郎君讓殺誰,頓珠就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