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都督,江上有天使前來,為首者自稱都督故友?”周瑜正於帳中與眾將商議軍情,恰聽聞北邊來客,不由好奇。
“可知天使乃何人?”周瑜皺眉問道,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曹操無故遣天使,必有禍端。若是派人勸降,亦不會大張旗鼓而來。
“不知,那人言,請都督淨身焚香,恭迎聖旨!”令兵回答道。
“這……”周瑜劍眉一挑,暗忖:來者不善!
“子明,汝且去迎至大帳!待我軍令再行定奪!”周瑜立即安排呂蒙前去探查,又看向黃蓋、朱治、程普等人,道:“諸位,曹操遣使,來著不善!我等是否恭迎?若不恭迎,則立即殺之,托辭沉舟之故!”
“都督,我等雖居江東,但亦是漢臣!不迎則受人鄙垢,不妥!”朱治首先說道。
“老將軍以為如何?”周瑜又看向黃蓋。
“哼!喚我姓名便是,為何總是冠以老字!本將,姓黃名蓋!不姓老!”黃蓋不理周瑜,反倒是高聲叱責起來。
“黃蓋!你!”周瑜一愣,沒成想黃蓋又來頂撞自己,心中有氣,索性直接道:“左右,擺案焚香,迎接天使!”
“諾!”眾人抱拳應命,對於天使來意紛紛好奇不已。
須臾,周瑜在營中,擺案淨身焚香,率人恭迎天使。
“哈哈!多年不見,公謹依舊風采照人!”來者哈哈大笑,周瑜凝神一看,果然是自己故友,少時同窗。
“啊……竟是子翼!哈哈!”周瑜放聲大笑,雖然心頭有些疑惑,但面對昔日好友,口中自然歡喜。
二人相互擁抱,周瑜亦為其介紹眾將。
“子翼,汝此次莫非勸降而來?若為此,便打道回府!曹操不退,某自當奮勇相抗!”周瑜試探蔣乾來意。
“哈哈!非也,非也,乾此次前來,乃公謹天大喜事!”蔣乾神采奕奕,拱手祝賀道。
“什麽?何喜之有?”周瑜一愣,一下摸不著頭腦。
“咳咳,公謹稍後敘舊,先且恭迎聖旨!”蔣乾輕咳一聲,向外走出三步,從隨從手中請出聖旨,高聲道:“周瑜何在!”
“末將在!”周瑜帶著疑惑,面對聖旨,恭敬跪拜案前。身後眾將亦拜倒在地。
“皇帝詔曰:朕聞廬江周瑜,少有英才,為國奮力,多平山越之亂。喜之,特請為漢鎮東將軍,賜君子劍,花綾紫綬,封丹徒縣侯!布告天下,鹹使聞知!”蔣乾聲音頓挫,一番語句下來,那是氣勢磅礴。
“……”安靜,徹底的安靜!周瑜愕然,朱治、黃蓋、呂蒙、甘寧、凌統、朱然、蔣欽、陳武、董襲等將均抬頭凝視周瑜,等待周瑜反應。
眼神若是有釘子,周瑜早已被盯死當場。朱治、黃蓋、甘寧、徐盛、丁奉等將,甚至已經握緊佩劍,只要周瑜膽敢應下,便直接殺之!蔣欽、呂蒙、陳武、全琮、芮良等與周瑜交好者,亦萬分緊張。
鎮東將軍,丹徒侯!
這是在掘孫氏的根!
這是斷孫氏統治江東八十一州法理!
好一個捧殺!好一個釜底抽薪之計!
“這……”周瑜一臉陰沉,寒冷秋風之下,依舊冷汗淋漓,心中正天人交戰。
“公謹……公瑾!”蔣乾輕聲提醒,見聖旨一下,心中暗忖:不管周瑜接還是不接,
江東諸將果然間隙已生!心生芥蒂,何以同心!丞相妙計,妙,妙,妙! “……”周瑜置若罔聞,心中還在天人交戰,難下決定。
“周瑜!汝若敢接,今日吾與你血濺當場!”黃蓋氣極,立即起身,拔出佩劍,指著周瑜,恨聲道。
“都督……都督!不能接!”
“都督,此乃曹操奸計!”
“都督,三思啊!”
“都督,若接,置主公於何地!”
朱治拉住黃蓋,一人拉不住,叫朱然前來幫忙,又叫徐盛、丁奉兩名小將一同摁住甘寧。呂蒙、武、全琮、芮良等將紛紛出言勸道。
場面一下詭異之極!蔣乾等天使滿臉笑容,一臉期待!周瑜面對聖旨,跪倒在地,沉默不語。身後諸將爭吵不停,亂成一團。
接還是不接?接還是不接?周瑜腦海一直徘徊,汗水不要錢似乎的,一下打濕內村,額頭滿身汗珠。
接?不接?
接下!這定是曹操詭計,但同樣是天賜良機,只要操作得當,火燒赤壁成矣!
接下!以自己所控五萬大軍,再以鎮東將軍統之,日後誰能敵我?昔日與伯符之遠大理想便可由自己一手促成,天下二分,天下半個主人!這是何等誘惑!!
不接!接下便是罪過,便是背叛江東,日後無論如何澄清,自己都成孫權心腹大患!開罪孫氏,自絕江東!這代價實在太大,說不定將身死族滅,周氏傳承至此而斷!怎麽辦!怎麽辦!
苟利江東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天賜良機,錯過則悔恨終身!當將計就計,戰後自己交出兵權請罪便是!日後一切,自己承擔一切便是!
“呼……”周瑜心中一定,抬頭看向蔣乾,似乎感到如芒在背,又轉頭看向身後眾將,有人期盼,有人擔憂,有人氣極!各自立場,親疏遠近,一眼而觀之!
“臣,接旨!吾皇萬歲!”周瑜一拜,從蔣乾手中接過聖旨。
“不可啊!”
“都督!”
“怎能如此!”
眾將大急,周瑜接下旨意,意味著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如何,周瑜今後定會被問罪!
“周瑜,狼子野心!背主之人!難怪剝奪我等兵權!拿命來!”
“周瑜,今日與你誓不罷休!”
其他人或許能冷靜,但甘寧與黃蓋確實掙脫開來,拔出佩劍,直接殺向周瑜,根本不顧此處乃周瑜大帳,皆是親衛!
“死來!”黃蓋、甘寧二人立刻揮劍刺向周瑜胸背,殺意襲人!
“不可!”眾將大驚,紛紛拔劍阻攔。蔣乾心中駭然,黃蓋、甘寧脾氣火爆如斯!竟於當場斬殺周瑜!
“咣!”關鍵時刻,猛將董襲一劍擋住甘寧,陳武、全琮兩人擋住黃蓋。
“哼!豈有此理!”周瑜見狀,立刻後退兩步,寒聲道:“黃蓋、甘寧二人,逆而犯上!殺無赦!左右,格殺勿論!”
“諾!”營中周瑜親衛,隨即一哄而上。與董襲、陳武、全琮三人一同將黃蓋二人拿下,捆綁一番。
“黃蓋敢出此言,慢我軍心,不斬汝首,難以服眾!甘寧擅動刀兵,以下犯上!該殺!”周瑜一腳推翻案桌,怒道。
“都督!三思!”
“都督!不可!”
朱治、徐盛等人見勢弱,立即跪地,苦苦哀求。
黃蓋卻不領情,怒道:“周瑜小兒,竟擅領曹賊任命!吾自隨破虜將軍,縱橫東南,已歷三世,那有你來?今日就是某身死黃泉,你也休得猖狂!他日定會被我主誅殺滿門!諸位,今日周瑜殺得了我黃蓋,他日為自己狼子野心,定然謀算江東!”
甘寧也不斷掙扎,大聲斥候:“周瑜,汝枉為主公信任!今日若不殺我,某定殺汝全家!”
“哈哈!一個垂垂老叟,一個莽撞匹夫,竟敢如此猖狂!今日之事,我自會向主公交代!不過,你二人如此犯上,不殺何以治軍!”周瑜滿臉陰沉,“左右,退出去,斬首示眾!”
“諾!”周瑜親衛立即抓住二人,徑直推出帳外。
“啊,都督!公覆、興霸不過心中憤懣,不是故意如此!當且饒其性命啊!”
“公覆乃東吳舊臣,甘寧猛將,可是先鋒!望寬恕之!”
“都督,我等願以身作保,願求同死!”
眾將見周瑜來真的,立即求饒,甘願同死!
“好啊!聯合逼我!”周瑜見狀,更是怒不可竭,“既如此,那邊成全伱們!來呀,將朱治、丁峰、朱然、徐盛一同斬首!”
“都督如今大敵當前,就是受封,曹操又能放過我等?我等家眷親屬皆在江東,我等糧草軍備皆由魯肅、諸葛瑾看管!若都督一意孤行,便是背叛主公!主公定會率軍前來,我等將死無葬身之地啊!”宿將全琮,這時站出,立即勸道。
“這……”周瑜遲疑道,手中的令牌宛如千斤。
“哈哈!”此時,蔣乾出言大笑,似乎想起丞相所托,立即道:“公謹,公謹!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今日乃汝大喜之日,怎可見紅!再者,陛下拜汝為鎮東將軍,當要鎮壓江東,自然需要武將輔助!不若,今日放過二人,安心勸服便是!”
“這……”周瑜見蔣乾亦求情,又看眾將,便順勢而下,沉聲道:“若不看眾官面皮,決須斬首!今且免死!但活罪難饒!左右,拖翻打八十脊杖,以正其罪!”
“諾!”左右立即將二人推出。呂蒙亦跟隨而出,囑托道:“注意分寸,隻傷皮肉,不可動骨!”
“諾!”左右隨即領會。
“黃老將軍、興霸,稍後可故作淒慘,瞞過天使!”呂蒙又囑托道。
“知曉!”二人點頭領會。
帳內眾將見能保住性命,便不再多言,生怕周瑜再生殺機。
“嘭!嘭!嘭!”陣陣脊杖聲響起,聽得眾人心中戚戚。
“啊!啊!”
“周瑜不得好死!”
時間流逝,脊杖聲愈來愈急,慘叫聲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不可聞。
“報!都督,二人皆已昏死!是否行刑!”親兵來報。
“還有多少?”周瑜面無表情,可是袖中緊握拳頭表明其心不平靜。
“已打五十八,尚有二十二!”親衛報數。
“哼!今日暫且記住!”周瑜點頭,而後又看向蔣乾,邀請道:“子翼,不若與我前去一觀如何?”
“善!”蔣乾眼神飄忽,周瑜此言正和我意,恰好能知是否真假。
眾人隨即來到帳外,只見黃蓋、甘寧二人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氣若遊絲,不停顫抖,顯然受傷嚴重之極!
“嗯,著實嚴重!”蔣乾捂鼻上前一觀,果然真打。
“哼!拉下去,照料一番!若是再犯,定斬不饒!”周瑜冷笑一聲,而後轉身,率先走入大帳。在蔣乾看不見的地方,臉上青筋疊出,顯然心中難受。
待眾人回歸,周瑜又是一副笑臉,道:“今日大喜,當為大焉!來,擺宴!”
當夜,大營沸騰,喝酒吃肉,快活不已,可眾將確實覺得宴無好宴,飯菜酒肉不香,最後,周瑜乾脆讓眾人散去,自己與蔣乾不醉不歸,秉燭夜談,共塌而眠,宛如手足!
第二日,周瑜笑臉熠熠,恭送蔣乾乘船離開後,臉色立即一變,對著呂蒙道:“快!速去見公覆、興霸!”
須臾,周瑜抵達二人所在,只見二人已經醒轉,背脊亦塗抹傷藥。,只是時不時還有血液迸出,顯然傷口還未愈合。
“公覆、興霸,受罪了!”周瑜眼睛一紅,拉住二人雙手,痛哭道:“二人放心,蔣乾已經中計!定然將昨日情況稟報曹操!你二人幾日後便可行詐降之計!若不出所料,丹徒亦有曹操說客,企圖汙蔑於我,不過爾等放心,主公十分信任於我!那將軍印吾已連夜送往丹徒,不出十日,主公定然派人來呵斥與我,不久便可能是臨陣換帥!屆時,便是我等大功告成之日!”
“都督,放心!滅曹,我等當為先鋒!”黃蓋、甘寧一聽,眼睛一亮。
“哈哈!一戰滅曹操, 揚我江東威名!”周瑜大笑。
“哈哈!一戰滅曹操,揚我江東威名!”眾將隨即大笑。
十年鉛槧鬢絲秋,獨抱成書四海遊。三國諸人應夢裡,一番公案又從頭。
周瑜和諸將大笑,曹操亦與眾人大笑。大江兩岸,笑聲連連。
“哈哈!周瑜利令智昏,不過如此!不出所料,月旬之內,江東換帥!”曹操得知周瑜竟領下聖旨,心中大喜,開懷大笑,“子翼,此番汝立大功!於某身側為博士如何?”
“多謝丞相厚愛!”蔣乾眼睛一亮,拜倒在地。
“哈哈!起身!”曹操扶起蔣乾,問道:“黃蓋、甘寧欲殺周瑜,反而差點被殺,更是被重責幾近身死,著實可真?”
“稟告丞相,千真萬確!此乃吾等親眼所見!丞相亦可差人暗查!”蔣乾道。
“不錯!我今早便得消息,二人著實差點身死!想必二人對周瑜心懷怨恨!此計成矣!”曹操點頭道。
“丞相,校事府暗探來報,伯寧已經說動張昭等數十重臣,這幾日便聯名上告,要求罷免周瑜,如此大勢,孫權心中忌憚周瑜,定會換帥!且,吾按丞相布置,遣人與黃蓋、甘寧聯絡,周瑜如此逼迫二人,二人定會前來相投,蓋因二人無處可去!不走,便會被周瑜害死!!只要此二人願降,又加之江東換帥,江東水軍不足為慮!”劉曄出聲道。
“哈哈!孫權小兒,竟被吾小小計謀所控!”曹操聽後,心中得意之極,“如今天下,能入吾眼,僅有劉備,待破江東,吾定要再與劉備青梅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