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暗淡,月色皎潔。
沃思靜,葉迪庫勒部女酋長江奈兒獨子,渥巴錫娶了江奈兒後就成了他的繼子。
渥巴錫與江奈兒成婚時沃思靜才十歲,如今已經是一個三十二歲的青壯漢子了。
距離特魯琴帝國拿下諾蓋三部差不多二十年了,以往作為克裡米亞汗國先鋒的諾蓋人完全融入了帝國,打小就在特魯琴各級學堂長大的沃思靜也不例外。
與周圍諸如車臣、切爾克斯、達吉斯坦、阿塞拜疆、希瓦等部族相比,諾蓋人由於一直處於歐洲范圍,受到歐洲人的影響頗大,何況以前克裡米亞人為了控制他們,將其部落都打散成一個個小部落,所謂部落大汗無非是部落聯盟首領。
故此,當奉行各部族一律平等的特魯琴帝國來到後,他們倒是最早融入的,還在更早的阿塞拜疆、希瓦之上。
當然了,特魯琴人也不是完全放任各部不管,前面說過,一旦進入特魯琴學堂、軍隊,就必須改宗長春教。
沃思靜就是其中之一。
現在的他已經是丘切伊第一師第二旅的旅長了,還是第一師中唯一的一個騎兵旅。
雖然丘切伊這個師主要以蒙古人為主,但師長也是蒙古人,但各旅旅長並非如此,而是擇優而任之,何況沃思靜還是渥巴錫的繼子。
沃思靜帶著第二旅抵達這裡已經差不多一個時辰了,這裡的奧迭爾河河面寬闊,幾有一裡,卻河水很淺,最深處不過一米左右,戰馬完全可以涉水而過。
而且這裡再往北不遠處就是大山,如果韋爾瓦城有援兵西進去支援卡爾塔亞的卡洛斯四世,必定就是在這裡,再往下遊河水又深了起來,再往北由於河水剛出大山,河面既窄,河水又急,更兼河裡怪石嶙峋,肯定不會從那裡通過的。
黑海附近諾蓋人長相已經趨近歐洲人了,不少還有金色的頭髮,沃思靜倒是一頭黑黝黝的卷發,有些類似於意大利人、希臘人,其母江奈兒是部落有名的美人,沃思靜本人既有諾蓋騎兵的精悍,又有一副英俊的臉龐。
此處位於奧迭爾河西岸,那裡丘陵縱橫,正好利於大軍埋伏,眼下沃思靜正躺在長滿了青草河野花的地上,雙眼直直地盯著正在烏雲裡穿梭的月亮。
看著似乎正在快速遊走的月亮,一支曲子頓時湧上他的心頭,自然是被乞塔德帶到這個世界的“彩雲追月”。
在歐洲,想要將各個部族融合在一起,除了語言和文字、宗教,音樂等藝術形式也必不可少,否則就會像歷史上的留在這裡的各大部族一樣被歐洲人同化了,這樣的曲子還有不少,在特魯琴各級學堂裡都是必修課程之一。
對於諾蓋人來說,這二十年幾乎是他們最好的歲月,沒有之一。
以往,他們是克裡米亞韃靼人對付波蘭人、俄羅斯人的消耗品,雖然盤踞在整個黑海、亞速海兩岸,那裡都是極為優質的草場,但人口並沒有顯著增加,特魯琴接手時只有約莫一百五十萬,如今幾乎增加了一倍,幾有三百萬之多。
而且他們也從以前的半牧半農完全變成了定居農戶。
雖然特魯琴治下的糧食產量越來越多,但為了保證農戶種地的積極性,這二十年的糧價幾乎沒有變化,這讓農戶們的生活得到了極大的保障。
而農戶們得到保障後,以往那些巴依老爺們就有些泯然眾人矣了,
特魯琴又鼓勵各族通婚,二十年過後,已經是從特魯琴學堂、軍隊出來的那一批人作為骨乾的時代了,漸漸地,他們自稱“特魯琴人”還比諾蓋人多一些。 特魯琴政府也有意識地在身份證明上抹去各族的差異,那上面不會注明“諾蓋人”、“車臣人”,一律以“特魯琴”標識,更是在加速這種轉化。
當然了,像花拉子模的烏茲別克人、車臣人、阿塞拜疆人想要他們這樣快的轉變是不可能的。
一切都需要時間來抹去這些痕跡。
月亮鑽進了一大朵烏雲裡,天色頓時黯淡下來了。
沃思靜突然想到了他的母親。
前不久,她生了一場大病,幸虧是在特魯琴,若還是在以前的葉迪庫勒部,恐怕她的人生就此結束了。
在這世上她是他唯一的親人,雖然他自己早就成家了,但對於母親他還是有深深的眷戀的,連帶著對他的繼父渥巴錫也有些想念了。
與他的親生父親相比,同樣從特魯琴各級學堂出來的渥巴錫既有草原兒女的豁達、勇猛,又有歐洲貴族那樣的風度,對於他沃思靜,也一直當成親生兒子看待、撫養長大的。
而他的親生父親,在他的記憶中不過是一位整日匍匐在克裡米亞人腳下的猥瑣漢子。
他記掛渥巴錫自然不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自從乞塔德在國內設立七大世襲貴族後,也將他納入到七攝政之首的渥巴錫家族的吳姓中了,按照乞塔德的說法,他應該叫吳思靜才是。
不過,他並未改名,這是因為“沃思靜”是渥巴錫給他取的,他不想為了討好乞塔德而抹去他與渥巴錫之間的感情。
正在胡思亂想著,一陣細微的動靜傳了過來。
他立即打起精神站了起來,然後端起了望遠鏡。
......
夜色下,五千渾身黑袍的摩爾騎兵慢慢逼近了奧迭爾河。
雖然答應了前往卡爾塔亞救援卡洛斯四世,但拉希德並不是莽夫,而摩爾人也不是以莽夫著稱的部族,如果光靠勇猛,阿拉伯人顯然還不如突厥人,更遠不如蒙古人。
如果說後世某人是盜版的沙漠之狐,那麽荒漠中的阿拉伯人以及他們的一支摩爾人才是如假包換的沙漠之狐。
能觀察天文地理,能忍饑挨餓,善於隱藏,一旦發現敵人則全力發出致命一擊,這才是歷史上的阿拉伯騎兵能夠突然崛起的真正原因。
而之所以會出現西班牙大方陣,一開始也是因為時不時突然出現的摩爾騎兵!
宗教,自然起了不少作用,但是......
接近奧迭爾河時,拉希德更加小心起來。
他顯然是明白的,能夠將摩爾人差不多全部驅逐出去,或者同化的西班牙人戰力並不差,但包括他們在內的歐洲人卻屢屢在特魯琴人手下吃癟,自己這支部隊如果大大咧咧前往挑戰,那下場不會比他們好許多。
他只能盡量發揮摩爾人的本色。
他也是知道的,特魯琴人人數並不多,而在卡爾塔亞的西班牙人卻佔據優勢,特魯琴人再是狂妄,也不會隻留下少量軍隊與他們對峙,於是,能夠開出來監視其它方向的軍隊肯定是有的,但絕對不會多。
但他也沒有太多選擇,奧迭爾河流出大山後,流經平原的長度只有不到五十裡,南面只能通過橋梁,北面倒是有許多可以涉渡的地方,但真正可以通過大軍的地方並不多。
他前面的河岸附近的小村莊叫艾多昆,如果放在中國則可叫做小石村,但在拉希德這裡心裡卻明鏡似的。
艾多昆,西班牙語“鵝卵石”,卻是一個來自阿拉伯語的詞匯,用在阿拉伯人那裡就是“鋪滿鵝卵石的河流”。
大凡河流,就少不了泥沙淤積,就算能涉渡,也是要找一處河床較硬的地方,一處鋪滿鵝卵石的河流那自然再好不過。
艾多昆這裡便是!
拉希德沒有選擇,如果他們只是步兵,完全可以在更上遊的河床較軟地段涉渡,但有馬匹就不行的,雖然鵝卵石對馬蹄不利,但加上河水的阻力也勉強可以了。
為防萬一,拉希德在距離河流只有三裡地方停了下來,然後親自帶著一百多人下馬摸到了岸邊。
夜色正濃,此時月亮已經鑽出了那片巨大的烏雲,月色重新灑向了大地,對面的丘陵影影綽綽,像一個個模糊的怪獸一樣趴在河西大地上。
那裡顯然是巴埃迪克山脈向南延伸的一部分,像這樣的情形並不多見, 但也是因為有了大山,才有了一旁的艾多昆,但無論如何,一側是丘陵簇簇,另一側則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景象還是有些詭異。
對於自己所在的一側,拉希德還是很篤定的——這一側不可能掩藏大軍,小村莊只有十余戶,此時早就人去樓空,全跑到巴埃迪克山去了。
群山距離河岸也還有兩三裡遠,如果敵人在群山設伏,也需要從那裡衝出來才是,只有自己將人馬一分為二,以精銳一部快速過河,然後佔住對面的河岸,在黢黑的黑夜裡,敵人想要在短時間擊敗這一部並不容易。
此後自己的大隊人馬再上岸就可保萬無一失了。
不過他還是不放心,這一次竟然自己帶著五百騎率先過河了!
作為安達盧西亞的摩爾人,戰力最強、並適應了這裡的地理形製的摩爾人,就屬他這五百騎兵最強,他們既擅長野戰,又能爬山涉水!
當然了,這處河面每次最多只能通過五百騎也是原因之一。
很快,他這五百騎就出現在奧迭爾河西岸!
夜風凜凜,夜色濃鬱,一切正常。
拉希德長舒了一口氣。
在這裡,除了不時呼嘯而來的夜風,便只有嘩嘩的流水聲了,群山依舊縮在夜色裡巋然不動。
不過,一個新的問題又擺在了他的面前。
等大隊人馬全部過來後,他是穿過群山徑直往西然後再南下卡爾塔亞,還是沿著奧迭爾河西岸南下?
半晌,他打定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