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何苦呢?
但是,如果說的更確切些,真的挑明王貞英的意圖,又實在是令人難以理解,甚至匪夷所思。
所以,像是桓衝一班人馬,也就放棄了進一步的想象,算是把這件事擱置了。
且看且行吧!
不管現在的隱情究竟是什麽,等到北伐過後,一切終究會塵埃落定。
王貞英也是這樣想的,於是,當司青把新上來的菜肴端上來的時候,她愉快的舉起了筷子。
“居然還有蓴菜羹?”
“光祿寺那邊準備的?”王貞英滿眼笑意,很是驚喜。
司青點頭:“確實是他們特別準備的,劉寺卿聽說了太后娘娘最喜歡吃這個,就專門做的。”
“難為他有心了。”
蓴菜羹是這個時代的一道家常小菜,幾乎家家戶戶都享用的起,也算是一道美味了。
雖然入宮多年,吃過無數的山珍海味,但是,蓴菜羹也仍然是王貞英的最愛。
每每沒有食欲,神思倦怠,總是想起它來。
她剛要動筷,抬頭卻看到了王謐,頓時計上心來:“稚遠,這道蓴菜羹是我最喜歡的,你來嘗嘗看。”
“給大王端過去。”
這個時代雖然是分餐製,但是,這一道蓴菜羹是太后的最愛,光祿寺搞出來,也是專門為了孝敬王貞英的,於是,僅此一份。
想要讓王謐嘗嘗,只能王貞英讓出來。
司青將那還冒著熱氣的蓴菜羹送到了王謐的眼前,王謐自然是千恩萬謝。
哎呀,太后娘娘親自賞賜的菜肴,這還真是一項不得了的恩典。
而且,還是王貞英最喜歡吃的,這就等於是把所愛都讓出來了,其中的意味,那是相當的深切了。
眾目睽睽之下,王謐也拿起了湯匙。
“對了,這道蓴菜羹是誰做的?”
就在王謐即將下嘴之前,王貞英突然問了這麽一句,他便又頓住了,怎的忽然問起這個?
司青搖搖頭,滿臉疑惑:“這個奴婢不知,劉寺卿也沒說,可是有什麽問題?”
“問題是沒有,只是,我覺得,這一次的蓴菜羹,似乎味道格外的香甜,不是以前的那一位庖廚做的。”
“你去打聽一下,看看是誰這麽有孝心,讓他過來領賞。”
司青依言出去傳令,而王謐的湯匙就這樣停在半空中,不敢再動了。
換……換人了?
這是什麽情況?
為什麽有一種陰謀的氣息?
王貞英的眼神掃過王謐這邊:“稚遠,你怎麽沒吃?”
“難道,是不和胃口?”
太后娘娘和琅琊王的關系那是相當的近了,在場的所有文臣武將,如今都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且看娘娘一口一個稚遠就知道了,既沒有為難王謐的意思,也沒有生疏的稱呼大王。
這足見,他們兩個關系非常好。
這也難怪。
瞧瞧他這張小臉,生的那麽俊美,娘子們看了心情就好,哪裡還能有矛盾?
關系當然好了。
要不是知道,王謐和自家老婆關系好得很,親親熱熱的,桓衝甚至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和王貞英有私情,這才能那麽順利的當上攝政王。
回頭又看了看桓伊,這位貴公子,現在正在研究眼前金盞上面時新的花紋樣式。
對宴席上的小插曲,絲毫不感興趣。
我家野王也很好啊!
模樣,能力,哪裡比不上呢?
可惜就是沒有這份心,浪費咯。
王謐停了一刻,見王貞英還在看著自己,隻得找了個借口:“臣也想見見那位庖廚,見過之後再吃也不錯。”
王貞英有點遲疑,卻也沒有點破,總覺得,王謐似乎是話裡有話似的。
而這時,司青已經找到了返回光祿寺的劉有德。
有德聽說太后娘娘要見那做蓴菜羹的庖廚,頓時露出了一臉便秘的表情。
“劉寺卿,快去叫人呐,太后娘娘還等著呢!”司青催促道。
她哪裡知道內情?
更不知道,這位秘密的大廚,現在根本就叫不過來。
司青任務在身,自然不會放棄追問,在重重壓力之下,劉有德咬了咬牙:“老臣跟著你去就是了!”
“你跟我去?”
“難道,那道蓴菜羹是你做的?”
“你就當是吧!”劉有德現在鑽到地縫裡的心都有,都怪他,非要買這麽一個好處,這下好了吧。
剛才不說實話,現在若是讓太后娘娘知道,做這道蓴菜羹的竟然另有其人,恐怕就不會有什麽獎賞了。
挨板子還差不多。
司青倒是無所謂,她只是要找這麽一個人回去給太后複命,這個人是誰,根本不重要。
再說了,在她看來,劉有德這樣一位光祿寺的寺卿,會做飯,甚至廚藝不錯都是應該的。
他不會做飯才不正常。
應該就是想邀功請賞吧,所以才趁著太后娘娘擺宴的好時候來露一手。
是的……
一定是這樣的……
沒過多久,寺卿便帶著劉有德踏入了大殿,他還沒開口,王謐就大致明白了。
要不是王貞英還在那中間坐著,他早就把這個碗扔到窗戶外面去了。
開什麽玩笑?
這肯定有鬼!
多懸呐!
差點把老子害了!
現在,不管後續劉有德怎麽說,大致的概況,王謐已經清楚了。
別的不說,這一碗蓴菜羹搞出來,就是為了害人的!
害誰?
還真的不是他王稚遠,雖然現在,在這個建康宮中,甚至是在這個建康城裡,最危險的確實是他。
仇人太多了,有的在明,有的在暗,說的嚴重些,真的是有些防不勝防。
但是,不要忘記,今天這一碗蓴菜羹是王貞英送給他的!
也就是說,這碗蓴菜羹原本是屬於王貞英的!
而且,剛才太后娘娘也說了,她是一向最喜歡吃蓴菜羹的,這在皇宮當中應該不是秘密。
知道這件事的人應該不少,說不定這其中就有些必有用心的人,要利用太后的喜好來做文章。
這都是極有可能的事。
不過,究竟是誰要害王貞英?
該不會也是他王謐的仇敵吧!
看出他要和王貞英長期合作,於是,便想從源頭上解決這件事,弄死太后,讓他失去在朝廷之中的靠山?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無數的思緒接連不斷的從王謐的腦海中跳出來,可是,真正的苦主,現在還對此事一無所知。
看到劉有德,王貞英便展開了個笑臉:“劉寺卿,這麽說來,這道蓴菜羹是你做的了?”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好手藝。”
和司青他們不同,王貞英是一直都知道,掌管光祿寺的寺卿們並不會做飯的。
於是,看到劉有德自己一個人過來,還頗有些驚訝。
劉有德現在的心情,別提多複雜了。
順著坡承認了吧,現在是得意了,可過後若是被太后娘娘調查出來,他可就慘了。
為了今後著想,現在也只能說實話了。
於是,他向前走了幾步,彎下了身子:“啟稟太后,這道蓴菜羹,不是微臣做的。”
看看,我就知道,這道蓴菜羹,一定有問題。
扔了扔了!
趕快扔了!
好家夥,也不知道這個碗上有沒有抹毒藥,會不會把他老人家給賠進去?
不對!
這個碗,剛才王貞英也碰過,要是會死人,她早就先死了。
好了好了,可以放心了。
到了此刻,王謐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英明神武,怎麽就這麽機智呢?怎麽就沒有把這碗湯羹放到嘴裡呢?
要知道,這可是太后娘娘的賞賜,尊貴無比,要是一般人,早就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了,還會有二話?
說到底,還是上一世的經驗救了他。
誰讓他是個資深電視劇愛好者呢?想一想上一世那些曾經風靡一時的宮鬥電視劇,其中不乏這樣的情節。
尤其是在女人扎堆的后宮,下毒更是常用的一種害人方式。
究其原因,偉大的推理家阿加莎曾經說過,在構思推理的時候,常常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
男人的謀殺行為,多使用工具,刀也好,斧子也好,總歸都是要有那麽一把子力氣的。
而女性呢?
在蠻力這個方面當然就是處於劣勢的了,尤其是面對一些男性,更是佔不到半分的便宜。
而且,女性嘛,多少膽子還是小了那麽一點點,就算是下定了害人的決心,往往也不敢見血,一看就暈。
於是,下毒就變成了她們比較常用的方法。
優點太多了,既不需要很大的力氣,還可以根據下毒的方式提前謀劃,做好計劃,符合女性謹慎小心的個性。
最重要的是,這種死法太體面啦,不見血,乾乾淨淨的,甚至害人者完全可以不在現場就可以把事情都做了。
於是,聽說這道菜根本就不是劉有德做的,王謐的心裡,立刻就有一個完整的故事成型。
不用說了,肯定是一個女人做的。
而這時,王貞英也開口了:“到底是誰?”
“還能有這份心意?”
“快說出來,我要好好的賞他!”她的語調雖然很歡快,但是,王謐還是能聽出,她是在刻意壓製著怒氣。
因為很明顯的,太后娘娘的臉色,現在並不能算是好看的,雖然在笑,但是特別的僵硬。
嘴角好像有線再往上牽著似的。
看到太后娘娘的笑臉,口稱賞賜,劉有德也是微微一愣。
咦?
娘娘居然沒有責罰他?
沒有因為他冒功就打他的屁股,撤他的職?還有這樣的好事?
那當然要說實話了!
“啟稟娘娘,這道蓴菜羹確實不是微臣所做,而是陳娘娘親自下廚做的!”
陳娘娘三個字一出,王謐便瞥見,王貞英的手瞬間就攥緊了。
很顯然,太后娘娘此刻的想法和他也是一模一樣的。
好了!
破案了!
“陳娘娘?”
“竟有這樣的事?”
“仔細說說。”
不得不說,關鍵時刻,不論是誰都能瞬間化身影帝影后,那演技都是杠杠的,沒的說。
就比如此刻坐在當中的王貞英吧,明明心裡恨死了,但是為了了解詳情,臉上還是洋溢著笑容。
雖然多少有點僵。
劉有德哪裡知道太后娘娘現在的心中所想,只是以為,介紹的更全,更好,他跟著討賞的機會也就越大。
自然是事無巨細的把當時的情況都完完整整的複述了一遍,甚至連那些廚娘們圍著陳歸女講的笑話都沒漏掉。
他講的越是仔細,王貞英就越是氣憤。
“好了!”
“我都明白了。”
“小得兒。”
“奴婢在。”
小得兒這種小機靈鬼,當然已經看出太后娘娘的心思了,什麽討賞,討打還差不多!
於是,已經露出了某種幸災樂禍的神情。
太好了!
終於等到機會了!
你以為,小得兒就是什麽善男嗎?
當然不可能了!
身為一名內宮太監,資歷原本並不算深,竟然還可以攀到如此高位,還在兩股勢力之間遊刃有余,會是等閑之輩嗎?
壞事他當然是也做的,而且,還做得很好呢!手法乾淨利落,可厲害了呢!
只不過,最近都一直跟著太后娘娘做事,娘娘人美心善,也沒有這個方面的需求,於是,小得兒的手也跟著乾淨了不少。
時不時的,弄得他心裡還挺癢癢的。
煩得很。
“帶劉寺卿下去領賞!”
“劉寺卿,請吧!”
劉有德很矛盾,要說太后娘娘的表現,那真的是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來,特別的正常。
可是,得公公就不同了。
為什麽感覺好像不是要給賞的樣子呢?
不管怎樣,劉有德還是被帶下去了,宴會上又重新恢復了正常,桓玄帶頭,又開始吃吃喝喝。
只不過,在眾多賓客當中,也有那不合群的。
食不知味,酒不醉人也。
“眾位愛卿,我突然有些頭痛,今日的宴席只能到此為止了。”
“我還是那句話,待到將來你們北伐之日,我必出城相送。”
“微臣(老臣)告退。”
“琅琊王,你留一下。”
意料之中的,所謂的頭疼只是裝的,王貞英是舍不得讓他走的,王謐看著眼前一絲未動的蓴菜羹,也是思緒萬千。
微臣,也確實不敢走啊!
賓客漸漸離去,王謐囑咐同行的穆之等人先到宮道上等著去,漸漸的,殿堂當中的人就越來越少。
最後,只剩下了王謐一位客人。
說頭疼,就頭疼,王貞英言畢之後,便起身向著內殿走去,不管是不是說謊,樣子還是要做出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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