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咯!
完蛋咯!
真是盼著什麽來,什麽就不來!
不想誰來,誰就偏要來!
桓衝老爺子披上甲胄,衝上城樓的時候, 嘴裡念叨的就是這句話。
老子的運勢也太差勁了!
現在可倒好,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這句話,既是桓老爺子的牢騷,也是對桓伊說的,年輕人呐,就是沒經驗。
早就說了, 那氐秦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晉軍佔據那麽多的城池, 必定會出兵來奪。
想跑,那也是有時機的。
早一天,他們或許都可以保個平安,現在呢?
就是不想開打,也只能打了!
若是三天以前,桓衝這般抱怨,桓伊可能還會反駁幾句,可是現在,形勢好像確實不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將軍,桓野王請命出城迎敵!”自己惹的禍,就要自己扛,別看桓伊生的面嫩,可絕對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桓衝看了看前方的形勢,歎了口氣:“先不急。”
“老夫看著,他們的人數好像不是很多。”
“等他們到城下,看看他們的意圖再說。”
“那我去布置防禦!”桓伊不能站在這裡毫無作為,大戰在即,他必須要去做一點事情。
相反, 這個時候,一直主張能溜就溜, 要溜就早溜的桓衝老爺子,卻十分鎮定。
不是他對荊州兵有信心,而是他對敵軍的兵力估算的準確。
按照他的目測,這支氐秦軍隊,最多不超過兩千人。
或許,正是南陽郡那邊派來的先頭部隊。大隊人馬還在後頭。
南陽郡那邊的情況,桓衝這裡也有些了解,相比新野,南陽郡的城防更加堅固,城高牆堅,易守難攻。
而因為更加靠近氐秦腹地,南陽郡的兵力更多,其中不乏精銳。
而現如今,鎮守南陽郡的,正是氐秦名將上大將軍楊定。
楊定乃仇池氐人,作戰勇猛,還頗有謀略,最重要的是, 他還頗得苻堅的喜愛。
苻堅親自將他招為駙馬, 將略陽公主嫁給了他。
南陽郡有楊定, 這也是桓衝總是想著跑路的一大原因,他可不是一個時常都有膽氣的將領。
前些日子在襄陽,他之所以作戰勇猛,仿佛換了一個人,那都是因為受到了氣氛的感染。
當時襄陽城外一片喊打喊殺,晉軍氣勢如虹,不說是統領大軍的將領了,就是最普普通通的新兵,都一樣充滿了信心。
那種氛圍下,就連桓衝也被感動了,自然忘記了自己一貫的行事作風,跟著衝了上去。
當然了,這樣一衝,效果也還不錯,桓衝獲得了久違的大勝,讓他的威名再次在晉朝的上空飄揚。
但是,那樣膽氣無雙的桓衝,終究不是真實的桓衝,真實的他,還是比較喜歡打有把握之仗的。
多年以來,桓衝打仗都秉持著一個信念,知己知彼,即便不勝也不會敗。
而現在,在大軍壓境的情況下,想立刻後撤,已經是不現實的了,既然撤不了,那就迎上去!
打他一仗,為荊州兵贏得時間。
桓衝判斷,這一股先頭部隊應該是承擔著半是進攻,半是刺探情況的任務。
只要把這股力量壓製住,荊州兵才有可能保全實力,撤退到襄陽城,同時還能給驕橫的秦兵,迎頭痛擊!
打一萬人,我們沒把握,收拾兩千人,現在新野城的兵力,還是綽綽有余的。
來吧!
讓你們看看我老將軍的厲害!
桓衝在城樓上揮刀向前,豪情萬丈!
那個氣勢!
那個做派!
真是讓在場的所有官兵都挺直了腰杆,揚眉吐氣。
“屬下願意跟隨桓將軍,定將氐秦部隊趕出新野城!”
“好!”
“眾將士齊心,我荊州兵就算單打獨鬥也一定能獲勝!”桓衝站在女兒牆前,大聲宣布。
受到了他的鼓舞,剛才還有些膽怯的荊州兵將士,全都鼓足了勇氣,就連眼神都變了!
變得炯炯有神,殺意迸發!
“桓將軍,還請到下方暫避,這裡有末將就能應付!”
劉春上前,說著就想把桓老將軍請下去,誰知,人家老將軍這次還偏就不肯走。
他扶著牆垣,信心滿懷道:“怕什麽?”
“反正楊定又不會來,這些氐秦小將奈何不了老夫!”
楊定?
劉春一愣,忽然想到前些天被桓衝反覆提起的那個名字,那個氐秦的上大將軍。
聽說此人也是氐秦之中難得的智將,怪不得這一刻桓衝的膽氣那麽足,原來是篤定了楊定肯定不會打頭陣!
另一邊,新野城下,帶領氐秦士兵來攻城的,確實不是上大將軍楊定,而是另一個姓楊的大將軍,同是苻堅女婿的楊壁。
兩人相比,論謀略,論善戰,楊壁都不能和楊定相提並論,他能夠鎮守南陽這樣的大郡,完全是因為他是楊堅的女婿,又和楊定是堂兄弟的關系,才能撿到這個便宜。
楊定、楊壁兩兄弟鎮守南陽郡也已經兩年了,這兩年來,兄弟兩攜手魏興,過的也是吃香喝辣的安穩日子。
與他們一河之隔的襄陽城,地廣兵強,又距離晉朝更近,有襄陽的守軍在那裡擋著,晉軍是絕對到不了南陽的。
然而,好日子也終有結束的一天,自從襄陽、新野兩城連下,楊定就坐不住了。
但是,主動出擊?
沒有苻堅的命令,他也不敢輕易出擊。唯恐惹惱了新野和襄陽兩處的晉軍,他們合起夥來,再把南陽郡奪了去。
那他楊定的罪過可就更大了。
然而,晉軍的兵鋒實在是銳利,楊定心裡也敲小鼓,連忙給長安城的苻堅送了信,請求旨意。
奈何,數日過去,卻什麽回信也沒有收到。
這顯然很不正常,長安城一定出事了!
然而,到底出了什麽事,遠在南陽的楊定完全猜測不出。
而這時,他缺少耐性的堂弟楊壁,卻悄然出城前去挑戰新野城的荊州兵,到底藝看看這群人,實力如何!
“楊將軍,快看!”
“晉軍有動靜了!”
楊壁勒馬,抬頭一瞧,果然,被晉軍佔領的新野城樓上,原本松散的哨兵,忽然警戒起來,人數驟然增多,並且在城樓上豎起了盾牌陣!
“盾牌陣!”
“看來這是要拉開架勢防守了!”
“兄弟們,跟我上,先衝東角門!”
楊壁揮鞭一指,氐秦士兵們便如下山猛虎一般衝向了新野城。
桓衝的預計沒有錯,楊壁帶領的氐秦軍隊確實人數很少,除了打頭陣,看起來很威很猛的三百人騎兵隊,其余的都是步卒。
而這些步卒,人數也不過一千多。
既然只派了這麽一點點人馬,可見,制定戰略的楊定此番主動出擊,根本就不是為了奪取新野城。
只是為了震嚇,為了刺探晉軍的虛實。
畢竟,駐守新野的晉軍到底有多少,他們還都沒有搞清楚,出城挑戰也並不為了圍困晉軍。
給予晉軍有限的打擊,天黑之前就結束戰鬥,返回魏興,這就是他們的策略。
就這麽一千來號人,去衝擊正門,肯定是不成的。
楊壁的智慧雖然不高,但是也不至於連這點眼力都沒有,相比較而言,新野城的城牆並不如南陽郡的堅固。
大門雖然不可為,但是角門還是很有可能被衝擊開來的。
集中優勢兵力,楊壁將氐秦的士兵都指向了新野城的東角門。
而就在此時,被突如其來的秦兵擾亂了視線和頭腦的幾位將軍,還完全不知曉,這一群秦兵的目標是哪裡。
他們防備的重點,仍然是新野城的東南西北幾處正門,危險正在迅速靠近……
“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桓將軍,南門也發現了敵軍!”
正在北門下組織防禦的桓伊,已經忙得腳不沾地了,卻突然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登時心下一沉。
“南門那邊也有敵軍?”
“你看清楚了嗎?”
新野城以南,正是襄陽,而眾所周知的是,襄陽城已經被晉軍牢牢控制住了。
就在前天,他還收到了襄陽城的消息,稱那裡一片安寧,沒有一點波瀾呢。
怎麽會冒出來秦軍?
雖然戰勢緊急,諸多繁雜事情千頭萬緒,但是,桓伊還是挺住了。他沒有手忙腳亂,而是跟隨著報信的哨兵,登上了南門城樓。
到底要看看,這是何方神聖,竟然能突破襄陽城,跑到新野來撒野!
當桓伊登上南門城樓,定睛一看,登時就傻了。
“你們眼瞎嗎?”
“那是晉軍!”
“是晉軍?”幾個哨兵湊在一起,同時揉了揉眼睛,桓伊捏著他們的腦袋,讓他們轉到了正確的方向。
且看那騎著駿馬風塵仆仆,飛馳而來的士兵,確實都穿著晉軍製式的鎧甲。
而衝在隊伍最前面的那兩個人,桓伊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
“稚遠!”
“寄奴!”
沒錯!
衝在手槍隊最前面的兩個人,正是從建康城長途奔襲而來的王謐和劉裕。
在他們的身後是大約五百人左右的騎兵隊!
個個都是威風凜凜,精神抖擻。
“稚遠,你們怎麽來了?”
北門還有秦兵的威脅,桓伊只能站在城樓上和王謐隔空對話,他當然很希望能夠打開城門,把王謐他們放進來,可是,那樣很有可能會被秦兵逮住把柄,若是被他們衝破城門,那豈不是自毀長城?
王謐他們一路長途奔襲,連喝水都是在馬上解決的,顛簸的馬背,日夜不停的行軍,讓幾位主將全都疲憊不堪。
但是,當他看到桓伊緊張的眼神的時候,頓時意識到,出大事了!
新野城現在的狀況,絕對不是風平浪靜,至少與他們從襄陽守將那裡得到的消息截然不同。
“野王,怎麽回事?”
“我們不能進城嗎?”
王謐匆忙勒住馬韁,同時還命令身後的士兵暫且停止衝鋒,他在城樓下逡巡,而桓伊就在他的視線之上,正巴著牆垣與他對話。
“南陽郡的秦兵攻過來了!”
“我不能放你們進城!”
“長安城大亂,苻堅不知所蹤,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把這夥秦軍先打退!”桓伊持續輸出,緊張的局勢,也容不得他有條有理的將那些重要的信息說出來。
隻得把那些他認為最為重要的消息一股腦的扔出來,這一下,苻堅不知所蹤的消息,好像一個重磅炸彈,就這樣硬生生的,毫無預兆的在小王的腦袋上炸開!
這都是什麽玩意?
長安城,這就亂了?
苻堅還不知所蹤?
這是死了?
淝水之戰的劇本,提前上演了?
不能夠啊!
他心裡冒出了一大堆的問號,身旁的劉裕也是一樣,然而,他們也知道,即便是滿腹疑問,現在也不是把它們搞清楚的好時候。
“稚遠,你們來的可真是時候!
“新野兵力有限,也不宜出城迎戰,你可否與寄奴一起,先行阻擊?”
桓伊已經看到了跟在王謐身後,浩浩蕩蕩的騎兵隊了!
“野王,你別急!”
“我們這就去,一定能大勝而歸!”
“多謝!”
真乃天助我也!
老天爺對荊州兵著實不薄!
自從荊州兵獲得了襄陽大勝,桓伊就常常有這樣的想法,最近天象似乎對荊州兵十分有利。
幾次危局,都能夠化險為夷,關鍵還時常有貴人相助,這不得不說是天意。
他回想起之前善觀天象的一位江州朋友說的:歲星在吳,有利晉軍。
看來,得到老天爺眷顧的,還不止是荊州一部,整個晉軍包括晉朝的朝廷都在老天爺的照拂之下。
桓伊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跨上了戰馬,必須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桓衝。
不管怎樣,老爺子對王謐還是很信任的,讓他知道,王謐及時趕到,他應該就不會再提後撤的事了!
桓伊在城內忙碌,城外的王謐也不遑多讓。
秦軍來了!
他們居然真的來了!
這不是老天爺送到眼前的機會嗎?
“諸位兄弟,待會,就是我們手槍隊第一次出頭露臉的時候了!”
“怎麽樣?”
“你們準備好了嗎?”
駿馬飛馳, 片刻不停,冒著黃沙,王謐大喝道。
“王侍郎,早就準備好了!”
“你就看我們的吧!”
那魏師傅的小徒弟,名喚李寬,自從王謐的手槍隊組建好,他就是其中的積極分子。
只見他拍了拍腰間,特別自信的宣稱。
王謐亦很欣慰。
“寄奴,一會先由弓箭手在前方保護,手槍隊繼後。”
劉裕點點頭,立刻減慢了戰馬奔跑的速度,等著後方的手槍隊,布置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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