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這些事情就一定要囑咐到位。
畢竟,幾個戰友之中,就屬老檀的性子最直,嘴巴裡最藏不住話的,就屬他了。
別人基本上都不需要擔心。
何氏兄弟一向詭計多端,他們不算計別人,都已經是恩情了,絕對不會被別人算計。
魏詠之呢?
由於之前一直是個豁嘴,雖然現在醫好了吧,卻也早就養成了沉默寡言的個性,輕易是不會發言的。
於是,看來看去,還就是老檀最危險。
更何況,他現在又是北府這邊日常事務的主管,做事多,接觸的人也多,不幫他提高警惕,確實是不行。
“稚遠,這次回建康,你打算帶誰去?”這是劉裕的問話,這也確實是個大問題。
“說起這個,我還真的要仔細斟酌。”
“你們也知道,朝廷近來對我北府的態度可是越來越差了,這次回建康,說不定也要面對不少危險。”
“在這種情況下,我是不可能帶著所有的兄弟一起回建康的,總是要留下一些力量,把京口守住。”
“那你的意思是?”
“我還能去嗎?”劉裕這樣發問的時候,其實心裡就已經在敲小鼓了,剛才王謐的話,越聽越覺得,就是對他說的。
可是劉裕不服氣。
雖然知道八成又是留守的命運,卻也還是想爭一爭。
哎呀!
劉裕這樣一說,就讓王謐很為難。
本來他下一句就要說讓劉裕留守京口了,可是被這麽一追問,又覺得不好意思了。
頓時有些語結。
見他不說話,劉裕也就明白了,果然讓他說中了。
不過呢,雖然知道了王謐的心思,他卻也不戳破,反正,你不說,我不說,說不定,這個建康他就去的了!
都是一個操作技術。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混過去?
“寄奴啊!”
“你的心思我明白。”
“但是……”
“稚遠,我去建康有何不可?”
“你也說了,建康城波雲詭譎,危機四伏,不正是需要我在身邊保護你嗎?”
“偏偏這個時候,你卻不讓我去,這不是讓我在京口乾著急嗎?”
“我們兄弟幾個裡面,武藝最強的就是我,這一點,你不會不讚同吧!”
“那是當然,我知道你是最能打的。”
“可是,你是京口本地人,要說長期鎮守,還是你最合適。”
“再者,你的家小也在這裡,你留在京口,照顧他們也方便。”
“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張羅一門親事,老是跟著我東奔西跑也不合適,還是留在京口,要麽就讓劉將軍幫忙,給你物色一個好娘子,男人嘛,先成家,後立業。”
“這家裡的一乾事情都有人張羅了,以後,你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你看看!
我體貼吧!
我把這種事情都替你想到了,這樣的好上司,你到哪裡去找?
再說了,讓你留在京口駐守,也確實是有理由的。
各方面來講,劉裕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老檀他們現在雖然也在京口安了家,但是他們終究都是北人,也不是京口土著。
到京口居住的時間,也不過半年而已。
有老檀他們跟著王謐去建康城闖龍潭虎穴已經完全可以了,劉裕留在京口駐守,也是為了他的方便。
可惜,劉裕似乎並不領情。
“稚遠,這就是你多慮了,我雖然是京口本地人,家中也有老母,可是我家的事情也早就有人操持了,並不需要我擔心。”
“至於我的親事,我現在哪有心思想那些事情,只要北府能夠安然無恙,盡快那些北方的那些重鎮,早兩年,晚兩年又有什麽區別?”
“我家中還有幼弟,母親也沒有催促我盡快成親的意思,我為什麽就不能跟去建康?”
這一次,劉裕也是豁出去了,你們是願意帶我去,我也要去,不願意帶我去,我也一樣要去。
總是把我一個人丟開,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差。
再者說了,留守留守,從來也只是找一些不太重要的大將軍留下也就罷了。
別的不說,劉裕對自己在北府眾將士之中的戰鬥力還是非常自信的。
可以說,武力值是排第一的。
他這麽重要的人物,為什麽此次都要落單,都是兄弟,這誰受得了?
再者說,不是還有劉牢之嗎?
以前,兩邊是互相敵對的,也有防備,很多事情不能交給他來做,也是應該的。
可是現在,人家劉牢之已經明確說了,要跟著王謐混,而且,事情也做的很到位。
這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劉牢之也是北府宿將了,威望極高,這裡的將士也願意聽他的調遣,再者說,以前是擔心劉牢之會背著王謐組建自己的隊伍。
慢慢的澹化王謐在北府中的影響,現在一看,劉牢之做人還是很實在的。
說了要追隨,在行動上就沒有搞三搞四,搞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
在北府,王謐的威名沒有受到一點毀損,將士們也依然把他看成是主心骨。
現在這種情況,把劉牢之還留在京口是最好的選擇。
關鍵時刻,劉裕也是一個很敢於給自己爭取權利的人,他擺事實講道理,尤其是把京口的局勢給分析了一個遍。
還坦言自己根本就沒有娶親的意思,他現在最想呆的地方就是北府,就是想追隨王謐。
除了劉裕,何氏兄弟,甚至還有老檀都在為劉裕講話,這樣一來,王謐就是不想答應,也得答應了。
“稚遠,你不必擔憂,既然之前就是我留守,那現在還讓我來,一點問題也沒有。”
“你們出征以來,寄奴的家人都是北府的一乾將士幫忙照顧的,要不是他的弟弟還年幼,家裡缺少勞力,我們早就讓他們也一起投軍了。”
“家裡的事情,寄奴完全不需要擔心,京口軍營這邊的事情有我和劉將軍,你大可以放心。”
“事實證明,之前兩個月,我們也合作的很好。”
“至於寄奴,還是讓他一起去建康吧,何必為了把事情辦的更穩妥,還要更換人選?”
“難道,你還信不過我?”
雖說,檀憑之之前說的那些話,王謐並不讚同,但是這最後一句卻是說到了點子上。
作為兄弟,怎麽可以不相信自己人呢?
更不要說,相比劉裕,現在的王謐更信任檀憑之。
這都是有原因的。
不論是他們兩個的誰,在對待王謐的問題上,都沒有任何的問題。
王謐隱隱擔心的是將來。
檀憑之就不說了,這就是個忠勇之人,從歷史上還是現實中,都是坦坦蕩蕩的為人。
不需要有任何的擔憂。
可是很顯然,劉裕不是這樣的人。
他勇敢堅毅,還有智慧,最重要的,他可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一旦讓他的勢力過於發展,到了一定的地步,危險的說不定就是王謐,而不是他劉裕了。
所以,從一開始的親兄弟不分彼此,到現在,親兄弟也要明算帳,對於王謐來講,現在這個時間點,態度上是該有些變化了。
幸而,他的手腳一直都很小心,沒有引起誰的不滿,更沒有任何的懷疑。
現在,通過他們的表現來看,實情也確實如此。
於是,如何在利用劉裕的同時,防備著他勢力的擴展,就成了王謐主要關注的事情。
不過,這樣想來,似乎何無忌他們說的還更有道理些。
要控制劉裕的勢力,那不就是要把他從大本營這裡調走,才最合適嗎?
京口就是劉裕的根基,你把他留在這裡,帶著一眾俘虜,將士浩浩蕩蕩的返回健康。
劉裕在京口這邊的情況,你不是就管理不著了嗎?
他要是搞事,你能知道嗎?
於是,難道不是把劉裕帶在身邊,時時刻刻的看著他,更加穩妥嗎?
湖塗了!
看到北府一片欣欣向榮,一時也有些忘乎所以。
真的一心為北府的將來著想了,竟然把自己的切身利益拋到了一邊,這不是在搞笑嗎?
按照王謐之前的設想,將劉裕這樣的猛將留在京口,當然是對北府將士最穩妥的做法,也對北府最有利。
也正是基於為北府考慮,王謐當時才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很顯然,現在翻過來想想,這樣做,不就是把王謐自己往火坑裡扔嗎?
“那好吧!”
“既然大家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我也不能專斷。”
“寄奴,你就跟著我們一起去建康吧,還有無忌,阿邁,你們兩個是少不得的。”
“至於憑之,詠之,你們兩個就辛苦一些,在京口留守,我剛才囑咐的那些事情,你們一定要注意。”
“我知道,你放心吧!”
“不要拍著胸脯保證,憑之,你和劉將軍一定要通力合作,可不能讓歹人對北府有可乘之機。”
“這件事,萬般關鍵,你可千萬不能含湖。”
“稚遠,好端端的,你怎麽婆媽起來了?”
“難道是之前我做的不好嗎?”
真是,說到這裡,檀憑之都有些不高興了。
王謐一而再再而三的囑托,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不被信賴似的,好像是他的能力有問題似的。
雖然,老檀也知道,論能力,他確實比不上寄奴,但也只是屈居寄奴之下而已。
他老檀也是水裡趟過來,火裡滾過來的,什麽陣仗沒見過,什麽困難沒有遭遇過?
如今,既不用他去出生入死,也不用他提刀殺人,不過是在北府鎮守,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差事,別人能做好的,他老檀還能做不好?
“我可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和都是為了北府考慮。”
“剛才有些事情,還不方便和劉將軍提起,這裡都是自家兄弟,我不妨就說明白些。”
“如今,北府面對的形勢,可是和之前大不相同了,我們現在要做好準備,不知道什麽時候,朝廷就會和我們反目,我們要發展,只能依靠自己。”
“我們要一路北伐,開疆拓土,我們是為了朝廷嗎?”
“不是!”
“我們是為了自己!”
“很多事情,我覺得,就算我不挑明,你們也都明白,此前我們也談過很多次了,我現在的決心依然未變。”
“我一定要揮師北上,徹底蕩平蠻夷,這之後,這個天,就要徹底的變一變了。”
在場的幾個兄弟,竟然一個說話的都沒有,不是他們不想說話,也不是他們不想發表看法,他們是被嚇到了!
迄今為止,雖然王謐屢有暗示,但是還從沒有像今天一樣,把事情挑明到如此地步。
太清晰了!
太透徹了!
眾人的眼前,仿佛是豁然開朗了一般。
“稚遠,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你終於下定決心了?”
這個時候衝上前的,正是何邁。
對!
就是他!
要說在座幾人,對王謐的計劃最為了解的,不是別人,只有何邁,而這一點,很多人還並不知道。
坦白說,何邁此刻的心情,簡直是無法為外人道也。
他太激動了!
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王謐在眾位兄弟的身上掃了一遍,從他們的眼神當中,就可以確定,他們都是同道中人!
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好吧!
那還等什麽?
乾起來吧!
“既然大家都認同我,那我的布局,你們應該也可以理解了,現在的北府,可以說是腹背受敵。”
“一方面,朝廷那邊對我們這邊的將領可以說是虎視眈眈,剛才我和劉將軍說的那些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我擔心,朝廷總是要找一個北府的將軍開刀的。”
“這次我們回到建康,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要盡力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除了這個, 北府這邊最需要的就是穩住軍心,提高戰鬥力。”
“人員方面,有了憑之和劉將軍的努力,已經得到了很多補充,這一點很好,我的擔憂少了一大截。”
“還有一部分的氐秦士兵也可以補足到隊伍中,這些都是我們可以馬上就著手來做的。”
“兵器方面,傳統的兵器,刀槍、馬鞍、馬鐙,這些都是可以在京口直接製作的,我們一定要抓緊時間,多多製作,絕對不能落後。”
“憑之,這件事交給你。”王謐轉過頭,面容嚴肅的對老檀說道。
老檀也慎重的點點頭,這個時候,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對王謐的話置若罔聞。
這就是最關鍵的時刻!
將要決定北府未來的走向的重大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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