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從冀州派來的趙喁,另外一個則是洛陽朝廷任命的孫堅。
只不過在趙喁來之前,汝南郡就已經在袁術手裡。
所以他只能選擇潁川郡為州牧治所。
對於潁川人來說,他們其實是比較反感冀州那位偽帝,不願意被趙喁統治。
但誰讓人家趙喁來的時候,帶了兩萬精兵呢?
別看潁川是塊飛地,可冀州離潁川僅僅隔了個陳留郡而已,想要支援還是很快。
歷史上袁紹就曾經任命了屬於自己的豫州牧,後來被袁術擊敗。
現在王芬之所以跟袁紹一樣這麽做,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潁川與汝南可以互為依靠,畢竟袁術與王芬現在都有共同的敵人——以劉備為首的青州集團。
在這個集團當中,公孫瓚顯然是二號人物,然後就是曹操和孫堅,所以為了對抗他們,暫時遠交近攻,選擇先結盟也不失為一種方式。
王芬以為趙喁在豫州背靠袁術,雙方互為裡表,就能夠高枕無憂。而袁術也認為趙喁可以充當他與洛陽的緩衝帶,一旦洛陽那邊進攻他,可以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反應過來,因此早就明確表示了支持。
這一點上,趙喁的作用,其實跟張繡在宛城的作用一樣,都是充當兩個大諸侯之間的緩衝帶而已。只不過對於袁術來說是這樣,而對於王芬來說,趙喁卻是安插在洛陽身邊的釘子。
就跟洛陽是安插在冀州身邊的釘子一樣,王芬采取了荀和的建議,派趙喁去潁川進行反製,這也是為什麽河內郡離鄴城那麽近,洛陽卻一直不敢進攻的原因。
所以從戰略角度來看,在這個時候洛陽忽然出兵進攻潁川,除了要圍魏救趙,威脅袁術根基汝南郡以外,另外一個戰略目的,就是拔除這根釘子。
趙雲僅僅隻帶了五千兵馬,趁著雨夜奇襲了陽翟,趙喁本人還在睡夢中,整座城市就已經失守,淪為了階下囚。
中心骨被擒,散落在潁川各地的冀州兵馬全都亂作一團,緊接著數日內,潁川就已經淪陷。
冀州,鄴城。
王芬聽到潁川淪陷的消息,立即召來荀和、陳逸、襄楷、周旌等三公九卿,以及辛評、荀諶、郭圖、審配、耿武、閔純、李歷、劉惠這些謀士。
太尉府邸,王芬不斷咳嗽,六十多歲的老頭,身子骨大不如前,加上這個冬天十分寒冷,著了涼,舊病複發,病情一直不穩定。
但作為冀州基業的開創者,王芬很清楚自己不能倒。他在冀州耕耘了近十年才有這份勢力,他一倒,天子還小,荀和陳逸襄楷周旌等人威望又不足,恐怕難以服眾。
“咳咳咳!”
眾人陸陸續續走入太尉府邸廳中,辛評荀諶郭圖審配等人見到主位上的王芬臉色蒼白,正有侍從剛剛服侍他喝了藥,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眼中的喜色。
喝完藥,等侍從將碗拿走之後,王芬才用絲巾擦了擦嘴角,強撐著身體,環視眾人一圈道:“都坐下吧。”
大家便按照座位依次坐好,荀和陳逸是黨人出身,地位坐高,擔任司徒和司空,坐在上首。而襄楷周旌是最早跟著王芬來冀州的,加上其他數名資深黨人,佔據了九卿之位。
至於辛評、荀諶、郭圖、審配、耿武、閔純、李歷、劉惠這些人資歷不高,也不是黨人出身,並沒有在冀州身居高位,不過他們是潁川派系和冀州本土派系代表,所以也都各有職務,或為侍中,或為議郎,或為禦史,或為尚書,多是六百到千石的顧問職位。
“太尉,怎麽今日忽然召開中朝了,莫非是發生了大事?”
等眾人坐好之後,荀和就最先發問。
三公有權力召開中朝,不過像這種規格的中朝,已經跟天子常朝沒什麽區別,只有在發生非常大的事情時,才會出現,因此荀和比較擔憂是不是哪裡發生了大事。
接下來王芬說的話,也印證了荀和的猜想,他凝重地說道:“潁川來的消息,洛陽忽然進攻陽翟,趙喁已經被殺了。”
“什麽?潁川落入了洛陽手裡?”
“這可如何是好,我的宗族親屬還在潁川,若洛陽那邊對他們下手......”
“文祖,你得想想辦法呀。”
聽到這個消息,最先炸鍋的並不是王芬手底下的這些謀士,反而是擔任三公九卿的這些高官。
他們的來源都是早期受黨錮之禍殘存下來的黨人,後來洛陽之亂時,董卓上位,這些人便離開了朝廷,跑到冀州來投奔黨人之中混得最好的王芬,希望他能夠出兵迎回天子。
可惜最後功虧一簣,於是在荀爽荀和等老一派黨人的簇擁之下,王芬就立了冀州這位劉陔做了皇帝,隨著荀爽死後,這批老黨人數量也越來越少。
但東漢時期的潁川文風最重,如汝南、山陽等地的士人是黨錮之禍最大的受害地,比如八俊中有四個是潁川人。
因此在座的其中,潁川人數量相當不少,甚至荀諶郭圖也是,有不少親人在那邊。
聽到潁川失守,最擔心的自然也是他們。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亂成一鍋粥,反倒是荀和最先平靜了下來,緩緩說道:“諸位靜一靜,潁川失守,絕不是因為他們要拿我們的宗族做文章,而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們的目標必然是汝南郡。”
“不錯,如今袁術和陶謙正在攻打曹操孫堅,劉備與他二人互為盟友,必然想救。但他的兵馬都在與我們對峙,根本騰不出手來,所以才讓洛陽出兵潁川,實在進攻汝南。”
“這是圍魏救趙之計,如果讓他們得逞,恐怕袁術就只能回師防禦,那陶謙跟袁術的計策就會失敗,不過這跟我們沒什麽關系,恐怕冀州不能輕動呀。”
“誰說沒有關系,曹操的東郡連接青州與洛陽,二地兵馬糧草來往必然經過東郡,一旦曹操被消滅,青州與洛陽之間通道就關閉了。所以我們要想從中漁利,就必然要幫助袁術陶謙,最好與他們結盟。”
“可那樣的話,我們豈不是就要參戰了?我們這邊一打,劉備和公孫瓚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就會演變為我們與袁術陶謙聯合,一起攻打劉備公孫瓚孫堅曹操,整個關東地區全都要亂。”
“恐怕不止如此,袁術與陳溫劉表為死敵,現在劉表被袁術困在荊北,陳溫被逼至丹陽吳郡會稽一帶,若我們這邊一打,他們也必然會蠶食袁術,讓袁術陷入兩面夾擊之中。”
“正是此理,袁術野心太大,反而四面受敵,我們與他結盟,參入戰鬥當中,同樣也會受到四面八方的進攻。”
“可就算不跟他結盟,難道劉備公孫瓚曹操孫堅就不會攻打我們了嗎?他們可是信奉洛陽那位,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已經是死敵,就應該趁著袁術和陶謙進攻他們的時候,立即出兵乾預。”
台下諸多公卿謀士紛紛各抒己見,有人認為袁術樹敵太多,跟他結盟的話,關東全是敵人。有人認為現在關東大多數諸侯都不承認冀州皇帝,本來就跟他們為敵,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與袁術陶謙結盟,狠狠地打擊劉備公孫瓚曹操孫堅這些人。
要知道,現在的冀州跟歷史上袁紹當政不同。袁紹當政的時候,除了一個特別遠的袁術做敵人以外,近在咫尺的,就只有一個公孫瓚而已。因此等袁紹搞定了公孫瓚之後,在北方已經是一家獨大,再難有敵手。
而現在王芬當政,因為立偽帝這事跟周邊的各路諸侯鬧得很不愉快,導致周邊全是敵人。所以找袁術陶謙這樣有野心,且沒有加入到劉備集團的諸侯做盟友,是符合他們自身利益的選擇。
只是如果找他們做盟友,正式結盟的話,恐怕冀州就得參戰。現在兩個大集團雙方劍拔弩張,稍微一點火藥味就有可能點燃戰火,冀州真的已經做好全面開戰的準備了嗎?
眾人各有道理,王芬被吵得頭都快炸了,拍了拍桌案,略微提高了聲調道:“諸位肅靜,都靜一靜。”
連喊了兩遍,大家才安靜下來。
等他們都不說話了,王芬才對荀和說道:“公舒,你怎麽看?”
荀和沉吟道:“既然洛陽那邊出兵進攻了潁川,我們也必須做點什麽才行,至少不能讓洛陽那邊過於肆無忌憚。”
“怎麽做?”
“派兵進攻洛陽。”
“不妥,我覺得還不如派兵進攻東郡。”
“進攻東郡?”
眾人驚訝,看向那位提議之人,是中山人劉惠。
劉惠跟審配、耿武、閔純、李歷這些人一樣,都是冀州本土派的代表,素有謀略,被王芬辟為太尉長史。
荀和提出進攻洛陽,眾人以為是老成之見,因為既然洛陽要攻打汝南,則河內必然空虛,如果此時冀州西南面防線的兵馬進攻,很大概率能逼敵人回防。
就跟洛陽進攻汝南,逼袁術回防是一個道理。既然你去打汝南,那我就來打你,一環扣一環,反正也不可能有人來打到冀州頭上。
因為現在的冀州跟袁紹當政時還有另外一個不同之處,那就是袁紹接手的時候,其實已經是第三手。
韓馥從王芬那接手過來,袁紹又從韓馥那接手過來,後來袁紹又在冀州大肆拷問錢谷,導致冀州不少世家豪強逃離,連年戰亂,民生已經相比於王芬當政時差了不少。
而現在王芬是從黃巾之亂後,就已經在冀州主政,扎根了**年,可謂根深蒂固,深得民心。在這一點上,袁紹拍馬也趕不上他。
因此現在的王芬比歷史上的袁紹強大很多,擁兵二十多萬,在北面的河間國中山國,以及東面的清河國渤海郡,都有防備公孫瓚跟劉備的兵馬。
如此西南面的魏郡只要不是大舉進攻洛陽,在洛陽八關外死磕,就幾乎不用擔心三面圍攻的問題。
而按照荀和的意思,所謂進攻洛陽,其實並不是要殺到洛陽去。
畢竟關東聯軍二十萬,在虎牢關外硬生生打了一年都沒進去。他們去碰洛陽這個烏龜殼顯然是一件不理智的行為,因此他真正的意圖,其實就是出兵河內郡而已。
河內郡是洛陽最重要的產糧地,冀州這邊早就想打下來,只是忌憚曹操孫堅他們與洛陽互為犄角,怕他們偷襲鄴城,才遲遲不敢動手。
現在有這麽好的一個機會,曹操孫堅自顧不暇,他們就能順勢出兵,一來可以解決汝南郡的憂慮,二來可以將河內郡拿下來,削弱洛陽的實力,何樂而不為?
然而劉惠的這個意見,確實是眾人沒有想到的,一時間紛紛看向他,想知道他有什麽高見。
就看到劉惠好整以暇道:“司空之言,我其實明白。學他們洛陽這一招圍魏救趙,不失為一計妙招,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順勢把河內拿下來。但我們首先要想明白,這一戰的目的是什麽?”
這一戰的目的是什麽?
眾人面面相覷,不太明白劉惠想表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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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圖沉思道:“此戰,難道不是為了幫袁術解汝南之圍嗎?”
“然後呢?”
劉惠忽然反問。
“然後......”
郭圖一時間遲疑不決。
大家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劉惠繼續說道:“幫陶謙取了兗州,幫袁術得了豫州,我們能落什麽好處?而且陶謙壯大之後,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又與劉備聯合起來鉗製我等,東郡乃連通洛陽青州之要道,相比於控制在別人手中,為何不能控制在我們手中呢?”
一席話語,猶如當頭棒喝,敲醒了所有夢中之人。
瞬間大家全都醒悟了過來。
對呀。
這兗州,陶謙取得,憑什麽我們就不能取?
之前不敢動手,是怕劉備集團。
可現在袁術陶謙加入其中,很大一定程度緩解了冀州的壓力,讓他們能夠解放魏郡的守兵,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
更何況王芬今年還新收了個義子呂布呢,現在還在太行山一帶清剿黑山賊。
讓呂布去打東郡的話, 豈不是十拿九穩?
一時間,所有人都被點醒。
這就是戰術與戰略之間的差別,也是微觀角度與宏觀角度的不同。
微觀角度走一步看一步,只看眼前。而宏觀角度則已經看得很遠,想問題更加全面。
冀州原來的兩個戰略大師,田豐和沮授現在全去了青州,以至於整個冀州沒有一個從全方面考慮問題的人。
哪怕是荀和都沒有想得那麽長遠。
而劉惠在歷史上也是一位足智多謀的人,曾經力勸韓馥討董,避免韓馥被關東諸侯興兵討伐,據說在冀州的地位還在沮授田豐之上,在場的所有人,也就只有他看出了一些戰略端倪。
這一招,可謂是釜底抽薪。
當袁術陶謙在算計王芬,想要利用王芬去牽製劉備的時候,此時的冀州,又何嘗不能算計他們兩人,利用他們去牽製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