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豫州兗州的黃巾已經被掃清得差不多,其余各地雖然還有小亂,但包括揚州、荊州等地的黃巾規模都小了許多。
朱儁帶著孫堅一路平推,在荊州北部的宛城擊破了趙弘,孫堅陣斬敵將,被表為別部司馬。
此時皇甫嵩正在做陳國和梁國的收尾工作,聽到命令,準備北上。
陳國和梁國位於陳留的下方,陳留的黃巾勢力雖然被剿滅得差不多,但上方的東郡依舊有黃巾渠帥卜已部殘留,所以皇甫嵩準備直接從陳留國境,進東郡再去冀州。
到陳留己吾的時候已經是天黑,大軍在己吾駐扎下來,陳暮的營帳在己吾城外,自從那日之後,他對皇甫嵩有所提防,習慣了單獨扎營。
夜晚時分,一個車隊緩緩進入了陳暮的軍營裡。
陳暮早就知道了消息,出來迎接,王鈞下了馬車後臉色沉寂地對他說道:“賢弟,進去說話。”
“嗯。”
陳暮心領神會,與王鈞快步走入自己的主將營帳中。
營帳裡有桌案,兩人相對而座。
王鈞落座後就迫不及待地說道:“賢弟說的是真的,王允果然上了奏折,在末尾還加了你們蒲陰陳氏。”
加了蒲陰陳氏?
陳暮心裡一驚,王允這廝至於嗎?明明是皇甫嵩下的套,何必真往裡面鑽呢?
“天子怎麽說?”
陳暮平靜地問道。
王鈞搖搖頭:“幸好張公聽從了我的勸告,沒有將這份奏折銷毀,而是親自給天子呈閱,天子只是懲罰了名單上一些世家,罷黜了他們的官職,勒令賢弟早日進洛陽,入鴻都門學,其余的,就只剩下讓張公把那寫信之人抓捕回去,天子親自審問。”
陳暮輕笑一聲:“張常侍還算聽勸。”
王鈞苦笑道:“當場銷毀的話不是欲蓋彌彰嗎?等下一次他們再上奏折的時候,天子肯定會發怒,質問張公是不是在銷毀證據,這點道理張公還是懂。”
“嗯。”
陳暮點點頭。
史料記載這次張讓的確被漢靈帝罵了個狗血淋頭,雖然不知道他最後是怎麽擺平的,事後竟然還讓漢靈帝對他依賴更甚,甚至喊出張讓是我父的說法。
但至少眼前的境況,張讓肯定十分狼狽。
王鈞苦著臉道:“賢弟,這次事情是你幫了我們,按理來說,也不該再麻煩你,可天子這次好像動了真怒,不僅下令罷黜了名單上有官員的世家,還讓張公早日把那人帶回去,現在我也只能來找你問計了。”
“王允現在已經名滿天下了吧。”
陳暮卻似乎意有所指地問道。
王鈞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恨意:“豈止是名滿天下,朝野彈劾張公的奏折如雪片般飛到明光殿,雖然都被天子壓下來,但再這樣下去,張公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宦官集團以張讓趙忠為首,這兩個隨便倒下一個,對於他們的打擊都非常大。
現在雖然還沒到牆倒眾人推的地步,但也相差不了多遠。
“有個問題我想問。”
陳暮斟酌著用句,試探道:“張常侍......到底有沒有勾結張角。”
王鈞臉色微變。
現在朝野上下都說張讓勾結了張角,並且王允提交的奏折就是證據,說得有鼻子有眼,連天子都快信了。
然而實際上呢?
還真勾結了.......
張角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開始傳道,
經過十多年的發展,信徒一步步壯大,聲勢浩大。 前幾年漢靈帝多次召見在朝野頗有名望的宗室劉陶,劉陶就曾經說過,巨鹿人張角蠱惑百姓,圖謀不軌,應該懲處。
還有奉車都尉樂船,司徒長史韓巳等人都上書張角可能要謀反,朝中除了封諝徐奉在包庇他以外,還有很多官員宦官也在為張角開脫,其中就包括了張讓。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朝野很多官員都是黃巾道的信徒,宮裡也有很多宦官同樣信奉黃巾道。
張角雖然沒有信道,可他收賄呀。
馬元義在洛陽行賄的時候,怎麽可能不給張讓和趙忠這兩個貪婪的宦官送錢?
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通過張讓趙忠門下的賓客轉送。
所以黃巾之亂追究起來,張讓趙忠哪怕不是參與者,也是張角的協助者。
要是真讓漢靈帝拿到了證據,張讓趙忠在顛覆他的江山,別說兩個幫他撈錢的宦官,就算是親爹,漢靈帝恐怕也會把他們砍了。
因此王鈞對於這件事也是諱莫如深,連連搖頭:“怎麽可能,張公當然沒有和張角有勾結。”
陳暮低聲道:“既然沒有勾結,那張常侍就不需要害怕,你也不會來找我。”
王鈞:“.......”
和聰明人打交道還真難。
王鈞隻得苦笑道:“好吧,我承認,張公的確收了張角很多錢。”
“讓我猜猜,你們找不到那個寫信的人吧。”
陳暮摸了摸下巴。
今年已經十七歲了,下巴長出了青澀的胡須,摸起來還挺扎手。
王鈞歎氣道:“什麽都瞞不過賢弟,那侯栩是魏郡人,張公從天子那出來後,就立即派人去他的家鄉尋找,結果撲了個空,他全家都已經人去樓空。所以我才來找賢弟,一來傳達天子調令,二來也是拜托你幫忙,看能不能找到那人。”
陳暮奇怪道:“為什麽一定要找到他呢?天子要的不過是張常侍有沒有勾結黃巾的證據,隨便用金錢重賞一名死士,冒充此人,就可以糊弄過去,沒必要這麽大張旗鼓,除非.......”
除非那人手裡有張角賄賂張讓的確鑿明證。
王鈞古怪道:“賢弟這個辦法我們倒是沒想到,不過賢弟猜得不錯,那侯栩手裡有很多張收據,都蓋了張公侯印......”
好家夥。
張讓這人還真講究,收賄就收賄,還給收據,還蓋自己的列侯官印,真是個講信用的好商人。
陳暮無語道:“張常侍做事,還真是個地道人。”
王鈞訕笑道:“張公也是受了蒙蔽......”
陳暮還能怎麽說。
嚴格來說,他也被張讓趙忠坑了一把。
他找王鈞,頂多就是想幫劉備弄個宗室身份而已。
結果張讓趙忠看他是個人才,就想弄去鴻都門學,大力培育一番。
也許在張讓趙忠看來,這是個天大的恩賜。
畢竟對於當時的平民學生來說,進鴻都門學,那是一步登天的事情,哪怕被世家排擠,也有無數人擠破頭都想進去。
看現在的尚書令梁鵠就知道了,貧民出身,二十歲從鴻都門學畢業後,張讓直接給他弄了個刺史,然後是太守,又轉到中央做權傾朝野的尚書令,今年才三十歲,就已經是高官厚祿,權財兩得。
陳暮要是走這條路子,升官速度可謂坐火箭。
可他們的好意陳暮倒是心領了,但他是知道這條路子走不了多久,再過幾年,大家都得完玩,到時候宦官派系有多慘,誰都知道,所以陳暮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巴結宦官的路子。
但現在好了。
叫你幫忙,沒叫你超越呀。
你這麽一弄,就被皇甫嵩王允等人看作了陳暮與宦官勾結,成了宦官派系的人,加以針對。
搞得陳暮自己也莫名其妙陷入了這場政治鬥爭的漩渦裡。
如果王允沒有在名單上寫蒲陰陳氏,那現在陳暮完全可以不搭理王鈞這茬,因為他現在和宦官們派系還沒有糾葛太深,賣點人情可以,賣命就算了。
但現在王允搞了這麽一出,陳暮就算是被迫上了賊船,畢竟張讓一倒,名單坐實,他也得受到牽連。
沉思片刻,陳暮緩緩說道:“讓我幫你們找人也可以,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要等到什麽時候?”
王鈞焦急問道。
陳暮道:“我在等兩個人。”
“等誰?”
轟隆。
營帳之外,發出巨大的響聲。
“謔謔謔謔謔謔!”
士兵們的歡呼聲紛紛湧來,打擾了帳篷中的平靜。
“怎麽回事?”
陳暮對外面喊了一句。
門口的守衛進入帳篷說道:“司馬,張司馬找到了一個漢子,兩人熬鬥力氣,說是要舉軍中的門牙旗,現在正在比試呢。”
陳暮笑了起來,對王鈞道:“看來其中一個我已經等到了, 兄長不如與我一同出去看看?”
“好,那就去看看你在等的到底是何人。”
王鈞站起身,跟他一起出去。
皇甫嵩得到豫州兗州各地豪強補充兵力,現在有了四五萬大軍,浩浩蕩蕩,自然不可能住在城裡,晚上休息的時候,只能在野外安營扎寨。
陳暮駐扎軍營是學的盧植,帳篷有秩序地擺放,四周用柵欄圍起來,前方留出一個空地做校場。
校場上士兵們圍成了一個圈,紛紛拍手鼓噪,大喊著:“再比一次,再比一次。”
陳暮和王鈞湊過去。
就看到張飛和另外一個漢子躺在地上,氣喘如牛,旁邊倒著兩段斷裂開的門牙旗。
“陳司馬來了。”
“參見司馬。”
“這是怎麽回事啊?”
陳暮笑吟吟地問道。
**笑道:“司馬,張司馬帶回來一個漢子,說是之前打過,不分勝負,到了軍中還要比一場。二人先各自舉門牙旗,都輕而易舉,又爭搶旗杆,門牙旗斷成了兩截。”
看到陳暮過來,張飛躺在地上,穿著粗氣大笑道:“哈哈哈哈,四弟,你說的這個叫典韋的漢子還真是厲害,我這輩子除了服大哥二哥,現在也服他了。”
“哦?”
陳暮笑道:“你就不服我?”
張飛理直氣壯道:“你是老四,要服也是你服我這個做哥哥的,哪有哥哥服弟弟的。”
陳暮:“......”
每次和張飛鬥嘴都覺得吃虧,滿嘴歪理,還特麽說不過就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