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黽池城,南門城頭。
西門城頭,樂進和程昱二人,立於城頭之上,望著遠方魏軍圍營的燈火,眼神複雜。
樂進最後看一眼手中那道密旨,隨後將之揣入了懷中,看向程昱,沉聲問道:“程先生,陛下此計可行嗎?”
程昱沉吟片刻,說道:“形勢到了這個地步,突圍是我們唯一的希望,從西門突圍是最快跟陛下會合的路線,陶賊也應該會看出來,我覺的,陛下這道計策,倒確實是條險中求勝的奇策。”
程昱也這麽堅信,樂進自然再無猶豫。
抬頭再看一眼頭頂月空,樂進深吸一口氣,拂手道:“時機已到,打開城門吧。
城門吱呀呀被打開,吊橋也被緩緩放下,通往城外的道路,就此暢通無阻。
樂進立於城樓上,向著城門下聚集的那些衣衫凌亂,慌惶不安的士卒們吼道:“陶賊有多殘暴,你們應該是知道的,城破之後,他一定會殺光你們,本將仁慈,不忍連累你們,今晚本將將從北門突圍,牽製魏軍,你們趁機從西門逃往關中去吧。”
話音方落,城門前那些士卒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亂動。
樂進眉頭一皺,喝道:“本將的話你們難道還沒有聽明白嗎,快滾出去逃命去吧。”
這一下,那些士卒們方才省悟過來,一窩蜂的朝著城門湧去,很快,數以千計的人影便擠出了西門,向著西面魏營方向衝去。
看著這些士卒遠去,樂進和程昱對視一眼,彼此心領神會,先後奔下城去,翻身上馬,直奔北門而去。
……
黽池城,魏軍大營。
皇帳之中,陶商正與眾文武們審閱著地圖,商議著下一步的方略。
此時陝縣已下,白起已成功將秦國五萬主力部隊,阻於了陝縣城下,陶商現在首要做的,就是如何攻破黽池。
自當日試探性的攻城之後,陶商就對城中秦軍,展開了強大的心理威懾,用各種手段誘降秦軍。
因是歸路被截斷,秦軍的鬥志跌落谷底,糧草雖足,卻並無堅守的意志。
圍城第十日,便開始有小股逃兵,越過城池,前來向魏軍投降。
逃兵出現,意味著城中秦軍,離最後的崩潰已經沒剩下多少日子,這讓陶商精神更加振奮。
於是,陶商便好吃好喝的款待這些降卒,讓他們每天日夜不斷的向城內喊話,召降的敵卒,擾亂敵人的軍心。
這個時候,對於陶商來說,他的目光已不止是眼前的黽池,這座城池的攻陷是早晚的事。
陶商的目光已鎖定了潼關,拿下黽池之後,他大軍將直撲潼關,拿下那座通往關中的大門,一舉踢開曹操的家門。
數日已過,已有近一千秦卒越城投降,陶商已從這些降卒口中得知,城中的形勢已是風雨飄搖,幾近於崩潰。
陶商感覺到,時機已到,也該是集結全部力量,明天對黽池發動最後一擊的時候了。
與眾臣商議了明日攻城計劃後,陶商看看天色已晚,便散了會。
就在眾臣打算退下時,值守的曹參卻匆匆奔來,拱手道:“稟陛下,黽池城之敵有情況。”
陶商神色微微一動,忽然間心中有某種預感,擺了擺手,示意他說下去。
曹參便道:“西營方面傳來急報,言是近萬秦軍趁夜突然出城,向著西營方向衝來,似乎有想突圍的跡象。”
樂進要逃?
眾臣們精神皆是一振,立時興奮起來,樊噲第一個叫嚷道:“好啊,樂進那雜毛自己溜出來送死來了,用不著咱們攻城了。”
陶商也是精神大振,其實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強行攻城,正所謂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攻城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絕對不會選擇的。
眼下樂進主動突圍,自然是給陶商解決了不少的麻煩。
“情報準確嗎,可看清確實是秦軍?”陶商卻又冷靜的問道。
曹參拱手道:“情報應該無誤,斥侯說出來的敵兵,皆穿著秦軍衣甲,必是秦軍無疑。”
陶商點點頭,再無猶豫,當即下令盡起全軍,直奔西營而去,務必要將兩萬秦軍,統統都圍殺,不放走一個。
鳴鑼集結之聲,很快就響徹了夜空,本已入睡的大魏將士們,即刻披甲而而起,在諸將的統帥下,各路大軍向著西營湧去。
片刻之後,陶商便親率大軍,趕至了西營一線。
借著熊熊火光舉目望去,只見西營前已是血流成河,屍橫遍地,西營的萬余守軍,正在陳慶之的率領下,對突圍的敵軍大行殺戮。
陶商舉目遠望,瞧著眼前殺戮的場面,鷹目中卻掠過了幾分疑色。
眼前這些秦兵雖然皆穿著秦兵衣甲,但戰鬥力卻低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幾乎是沒有任何反抗,就被己軍輕易誅殺,而些,這些秦兵手中所拿的武器,還多為棍棒之類的簡易武器。
秦軍好歹乃精銳之師,就算是要惶恐突圍,也不至於弱到這種地步吧?
陶商懷著狐疑,策馬衝入了戰場,側耳一聽,竟在人群中,聽到了女人的尖叫聲。
“怎麽回事,秦軍之中,怎麽還混進了女人?”陶商疑心更重,當即下令荊軻帶隊衝入戰場,將幾名秦卒綁了來盤問。
荊軻便帶一隊人馬殺入,片刻之後,便綁了三五名敵卒,其中幾人頭盔已落,個個披頭散發,肌膚白嫩,竟果然是女子。
陶商皺頭一凝,便喝問道:“你們不是秦軍,你們是什麽人?”
“饒命啊,我們不是秦兵,我們只是黽池的普通百姓,請軍爺饒命啊……”一眾女子們哭哭啼啼的跪在陶商跟前求饒。
陶商臉色又一變,喝問道:“你們既然不是士卒,為什麽會穿著秦軍衣甲,還要向西門突圍?”
那些婦女們,便戰戰兢兢的將樂進如何逼他們換上盔甲,如何哄騙他們說西門外沒有魏軍阻擋,如何趕他們出城的事,如實的道了出來。
陶商陡然間省悟,這才意識到這萬余“秦兵”,根本就不是什麽士兵,統統都是黽池百姓,便當即下令,即刻停止殺戮。
號令傳下,戰場上殺紅了眼的魏軍將士們,這才放下了屠刀,這出城的萬余百姓,已被殺了有近一半,其余皆伏在地上,哭著喊著求饒。
“陛下,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假扮啊,他們不是秦兵!”韓信也飛奔而來,大叫道。
“朕已經知道了。”陶商點了點頭,指著眼前婦人道:“他們不光是普通百姓,其中還有婦人,都是被樂進強行趕出來的。”
隨後而來的樊噲一頭霧水,摸著腦瓜子道疑道:“這個樂進到底想幹啥,把這麽多老百姓趕出來做什麽,莫非是想省口糧食嗎?”
“不可能,樂進事先在城中已屯了足夠五個月吃的糧草,而且,他如果怕糧草不夠,會被百姓拖累的話,提前就該把他們趕出來,又何必在這個時候趕他們出城,還給他們穿上盔甲,豈非多此一舉。”韓信即刻反對道。
陶商微微點頭,鷹目中狐疑更濃,卻問道:“那依韓卿之見,樂進此舉的意義何在?”
韓信沉眉片刻,眸中陡然間閃過一絲異色,急道:“陛下,如果臣沒有猜錯的話,樂進驅趕百姓從西門出城,只是為了吸引我軍的注意力,他好趁機率軍從北門外突圍。”
陶商神色一動,驀然間也省悟過來。
這時,樊噲卻不以為然道:“這不太可能吧,樂進那雜種就算要突圍,也該從西門突圍才是,往北門突圍只能去往黃河邊,頂個屁用,難道他想跳河遊回關中啊。”
話音未落,陶商眼中掠過一絲精光,當即喝道:“速速傳令全軍,即刻前往北門阻擊樂進,絕不能讓他突破我北面圍營。”
陶商號令傳下,眾將即刻動了起來。
樊噲卻一臉不解道:“我說陛下啊,你不會也真相信樂進那小子,會從北門突圍吧,往北可是黃河啊。”
陶商白了他一眼,罵道:“你這個光長肉的吃貨,你忘了麽,黽池望北乃是石門津渡頭,那裡還有我們一百多艘戰船,要是讓他奪了這些戰船,逆流而上突圍陝津渡,陸遜他們的兩萬水軍就要大禍臨頭了。”
此言一出,樊噲恍然驚悟,陡然間神色驚變,臉上燃起了驚色,二話不說跟著陶商就往北面狂奔而去。
狂奔中的陶商,心中不禁在暗讚敵方這道計策精妙詭詐,也不知是誰出的,連張良也沒能看出來。
先是以百姓假扮士卒向西突圍,不惜犧牲上萬百姓的性命,也要吸引他大軍前去西面圍堵,卻趁虛由北門突圍。
突圍也就罷了,還算準了自己的石門津渡頭兵力空虛,想要一舉奪下戰船,逆河西進,出其不意的從水上進攻陸遜丁奉水的側後。
那樣一來,曹操就能一鼓作氣,滅掉陸遜的兩萬水軍,這樣的話,不但樂進的兩萬精兵保全了, 還殲滅了他的兩萬多兵馬,到時候就算撤兵回潼關,那也是挾著大勝之威而撤。
“曹操啊曹操,你這條計還真是夠毒的,終於讓朕感覺到你的份量了……”陶商心中冷笑,策馬加快,發足狂奔。
天亮之前,陶商趕到了北營一線,舉目一掃,只見北營已是殘破不堪,沿營一線到處都是屍體。
這時,大將馬援趕了過來,拱手道:“陛下,適才兩萬秦軍突然間夜襲我北營,臣雖全力血戰,也未能阻擋敵軍突圍而去,請陛下治罪。”
陶商眉頭一凝,沒想到自己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一步。
“你營中兵馬已盡被調往了西面,被敵軍趁虛突圍也是正常,這是朕判斷疏忽,不關你的事,速速集結兵馬,隨朕往石門津追擊吧。”陶商寬慰了幾句,撥馬繼續狂奔。
當下陶商一步不停,率領著十幾萬大軍,穿越北營,一路向著黃河南岸的石門津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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