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利桑德羅還沒反應過來,發現已經有人上前,將刀架在安克魯脖子上。
安克魯嚇得大喊大叫,高舉雙手,試圖證明自己的清白。
亞利桑德羅趕忙問道:“張將軍,這是何故?”
張懋黑著臉,道:“兩軍陣前,假意投誠,這種小伎倆都是我們老祖宗玩剩下的,還想騙我?”
亞利桑德羅有些懵逼,問道:“將軍,您是怎麽看出來的?”
與此同時,安克魯嘴裡嘰裡呱啦一通解釋,又伸手往懷裡掏,這個舉動立刻引起明軍的警惕,直接將他按在地上。
亞利桑德羅翻譯道:“將軍,他說自己身上有令牌。”
“拿出來看看。”
“是!”
亞利桑德羅從安克魯身上找了找,很快拿出一塊木質令牌,上面寫著很多波斯文。
“將軍請看,這是白羊國的軍官令牌,看材質是百年胡楊木,不會有假。”
“就算他的身份沒問題,可是,怎麽證明他的話也沒問題?”
亞利桑德羅隻好原話轉告,安克魯聽完,趕忙道:“埃米爾將軍統領白羊國的軍隊,我一直是將軍的副官,如今將軍被囚禁,很多士兵表示不滿,我手底下還有五千人,如果我真的有敵意,就不會自己過來,我會帶人包圍你們,然後去找阿勒旺德男爵請功,可是,我沒有這麽做!”
張懋想了想,又問道:“你想讓我們怎麽做?”
“幫助我們,救出埃米爾將軍!”
“公然對抗當朝君主,叛國的可就不止埃米爾一個人了。”
“我們不想打仗,更不想去送死,叛國就叛國吧,烏宗河塞上台以後,從來沒有將我們當人看,他不斷讓我們出去打仗,我身邊不斷有人死去,可是,他們的老婆孩子連撫恤金都拿不到,甚至還會被人當成奴隸賣掉,我們不想再給烏宗河塞賣命了!”
張懋思索許久,又問道:“埃米爾將軍麾下最大的軍官是誰?”
“就是我!”
“你不是個上校嗎?”
“是的,可是……比我官職大的人都已經投靠了阿勒旺德男爵。”
張懋聽完,繼續問道:“這麽說來,你願意帶人起兵造反?”
安克魯用力點頭,道:“對,就是造反,我們要造反!”
張懋本來就是試探,發現對方話中並無破綻,可是,仍有一絲懷疑。
“你們要清楚,一旦決定造反,就沒有退路了,要麽功成名就,要麽死無全屍!”
安克魯說道:“我們早就沒有退路了,阿勒旺德男爵指掌軍權之後,已經開始進行大清洗,換他的心腹上台,我們這些埃米爾將軍的舊部就算不造反,也不會有活路。”
張懋揮了揮手,吩咐人將安克魯放開,然後說道:“想要營救埃米爾將軍,僅憑你手裡這點人肯定不夠,你有什麽計劃嗎?”
安克魯一臉真誠,說道:“我的計劃就是來投靠你們。”
張懋頓時無語,老子也就才帶了五百人,你讓我去攻打你們的主城,鬧呢?
“不如這樣,將你的人馬帶出來,我帶你們去德黑蘭,這仗該不該打,全憑皇上做主。”
“不行啊,埃米爾將軍隨時可能沒命!”
張懋心中暗道,死就死唄,關我啥事?
可是,現在人家主動投誠,如果眼睜睜看著那個埃米爾被砍了,不去營救,恐怕難得人心。
異鄉作戰,天時地利全都不佔,唯一靠的就是人心。
若是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張懋四下看了看,天色漸晚,
便說道:“此事非同小可,不可莽撞,先歇息一晚,商量個對策出來。”安克魯趕忙答應:“這裡有我們的駐地,安排幾百人食宿不成問題。”
“若是我的部隊住進你的軍營,你這個上校的叛國罪可就坐實了。”
“國王已經下令,全國兵馬集結,準備攻打德黑蘭,一時半會注意不到我這裡。”
張懋還是不放心,便說道:“你身邊人多眼雜,難免會走漏風聲,還是在附近尋找一處隱秘的營地,盡量不要讓你的人接近。”
“那好,我安排心腹,帶將軍去宿營。”
當晚,張懋等人被帶到一處偏僻的校場,這裡的有現成的營房,安克魯還派人送來二十隻羊和十大桶葡萄酒。
張懋吩咐人在營地外圍設了三條警戒線,其余人大快朵頤,趕路這麽久,還是第一次吃到熱乎的。
“報,發現敵情!”
負責外圍警戒的探馬匆匆回報,前方發現一支來歷不明的兵馬。
張懋頓時沉下臉,怒道:“就知道那狗東西是詐降,所有人,緊急結合,準備戰鬥!”
“啟稟將軍,看對方的動向,不像是來攻打我部!”
“什麽意思?”
“對方人數不多,只有兩百上下,行動甚是隱秘。”
“既然是來偷襲的,肯定很隱秘才對。”
“路線也不對,似乎只是路過,倒像是奔著北邊去的。”
“北邊?”
張懋沉思片刻,說道:“再去打探,如果對方的目標不是我們,切勿打草驚蛇。”
“是!”
在營地以東,一支人馬正在趁著夜色趕路。
“報,前方發現敵情!”
貝琳頓時緊張起來,問道:“對方有多少人?”
“不清楚,隻發現了對方的探馬,隱藏手段非常高明。”
“你是怎麽發現的?”
“卑下發現了馬糞,還是熱的。”
“只是馬糞而已,不必大驚小怪。”
“回貝學士,卑下在馬糞周圍詳細勘查過,地形非常適合隱藏,而且,有人為活動的痕跡,根據種種跡象推斷,應該是對方的暗哨。”
“白羊人的偵查何時變得如此高明了?”
“卑下也有所疑惑,一路上看到的白羊人軍隊素養很差,似這等高明的,還是頭一次見。”
貝琳心中很是疑惑,但是他相信錦衣衛的判斷,人家是專門搞情報的,不會弄錯。
看來,還是自己低估了對方的實力,這次偷家之旅有麻煩了。
“傳我命令,所有人原地休整,注意隱蔽,你帶人再去打探。”
“是!”
黑夜中,兩隊探馬相隔不到二十步的距離,互相凝視。
雙方誰也不敢貿然行動,因為都不清楚對方的來意。
張懋聽到匯報,更是湖塗,區區兩百人就敢偷襲老子的大營?
“報!”
探馬再次來報:“將軍,搞錯了,是自己人!”
“什麽?”
張懋更加懵逼,問道:“你說清楚,什麽自己人?”
“回將軍,是貝琳貝學士的隊伍!”
原來是兩撥探馬為了打探到更詳細的情報,越靠越近,因為雙方手中都拿著步槍,隔著老遠就認了出來。
張懋卻更湖塗了,科學院幹啥來了?
“人呢?”
“已經在路上了。”
半個時辰之後,貝琳率隊來到張懋營地。
“見過世子殿下!”
張懋哈哈大笑道:“貝學士,別來無恙啊!”
“承蒙殿下費心,一切順利!”
張懋拉起貝琳的手,熱情道:“別殿下殿下的,聽著見外,你我年紀相彷,不妨以兄弟相稱!”
貝琳也不客氣,拱手行禮:“張兄!”
兩人攀談許久,貝琳將自己的來意講清楚,張懋也說明了君士坦丁堡的近況,以及郕王正在組織兵力,並派自己打頭陣雲雲。
“老弟啊,見到你我心裡就踏實了,你們讀書人鬼點子對,跟老哥說說,眼下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貝琳很想解釋一下,我們讀書人叫謀略,不叫鬼點子。
不過……算了,這不重要。
“當然要救!”
“可是,咱人手不夠啊,就這樣去衝擊人家的大本營,就算能打下來,傷亡也不會小。”
“張兄,你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嗎?”
“你們……對啊,你們是來偷襲的,怎麽樣,有把握嗎?”
“難道白羊國的城防能強過君士坦丁堡?”
“我不是那個意思……”
張懋擺擺手,道:“我是想問,你們彈藥是否充裕,我記得從君士坦丁堡出來的時候,已經所剩不多。”
“你說的沒錯,那些炸藥已經用完了。”
“做什麽用了?”
“我們把黑羊的老家炸了!”
張懋:……
貝琳繼續說道:“黑羊國很囂張,不停出兵攻打德黑蘭,皇上就派我們去把他們的老家炸了,順便把黑羊國王也炸死了,那個國王的弟弟還算識相,主動跑過來投降,現在整個黑羊國已經歸入大明版圖。”
張懋:……
“張兄,你怎麽了?”
張懋回過神來,問道:“既然炸藥都用完了,你們用什麽炸白羊?”
“用完了可以造啊!”
“這地方什麽都沒有,怎麽造?”
張懋雖然沒有參與過科學研究,但是他很清楚,任何高科技的新鮮玩意,背後都需要強大的工業體系支撐,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德黑蘭根本沒有工業基礎,壘個窯燒磚還行,造炸藥根本不可能。
貝琳澹澹一笑,道:“這個你放心,我們有新的秘密武器,用黑火藥就可以替代。”
張懋撓了撓頭,問道:“老弟啊,你哥哥我讀書少,但是,我知道黑火藥和黃火藥之間的區別,這玩意怎麽代替?”
“有黃火藥自然更好,現在不是沒有嘛,只能暫時用黑火藥代替了,不過,我們改進了炸彈的構造,黑火藥也能發揮不俗的威力。”
張懋感覺腦子有點跟不上,沉默半晌,說道:“趕路累了吧,走,老哥請你們吃肉!”
營地裡殺羊燉肉,忙的不亦樂乎。
裝滿葡萄酒的木桶也打開了,香氣四溢。
亞利桑德羅吃著羊肉,喝著葡萄酒,醉醺醺地說道:“張將軍,我們這裡的葡萄酒很美,就像……美女……”
張懋沒好氣地看著他,說道:“瞧你那德行,不能喝就少喝!”
按照常理,行軍當中是不允許飲酒的,不過,今天和科學院會師,比較高興,這才讓大家都喝兩杯。
誰知道亞利桑德羅酒量實在太差,一杯下肚,就開始口齒不清了。
“呵呵,張將軍,你來……來喝!”
張懋心中暗道,他要是敢耍酒瘋,就吩咐人直接綁了,省的丟人現眼。
亞利桑德羅湊上前,端著酒杯:“在大明朝,沒喝過這麽好的葡萄酒吧?”
張懋忍不住說道:“這玩意又不是什麽稀罕貨,在漢朝就有了!”
“漢朝,什麽漢朝?不是漢人,明朝嗎?”
亞利桑德羅剛剛學會一些漢話,自然分搞不清楚漢人和漢朝的區別。
張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漢朝……就是一千多年前, 有詩為證,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將軍還會作詩?”
亞利桑德羅看向張懋的眼神中多了幾分仰慕。
張懋暗暗得意,道:“是當時一個很有名的人作的,是吧,貝老弟!”
貝琳實在聽不下去了,說道:“張兄,這首詩的作者叫王翰,是唐朝的。”
張懋疑惑道:“唐朝的嗎?”
“王翰是武周時期的邊塞詩人,距今大約已有八百年,此人生性豪放,不拘禮節,這首涼州詞更是流傳千古之名句!”
亞利桑德羅滿臉疑惑,問道:“到底是唐朝,還是武周?”
貝琳解釋道:“武周只是短暫政權,後世仍將其看作是唐朝的一部分。”
亞利桑德羅越聽越湖塗,無力地搖了搖手,說道:“你們漢人的歷史太複雜,我搞不明白,不明白……”
張懋心中暗道,別說你搞不明白,我好像也湖塗著!
“好了,今晚不聊這些,喝酒!”
貝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點頭道:“這裡的葡萄酒確實不錯,比起懷遠縣的葡萄酒,多了幾分甘甜和清香。”
張懋砸吧砸吧嘴,說道:“沒感覺啊!”
“你仔細品。”
貝琳又喝了一口,若有所思道:“應該是葡萄的問題,根據農學所的研究,光照和溫差對作物影響很大,還有就是他們裝酒的桶,似乎是橡木,卻不知有何深意,這些信息需要記錄下來,回去提供給農學所研究。”
張懋茫然地看著杯中的酒,還有一旁的酒桶。
“貝老弟,咱還是聊聊下一步的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