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先生計,一擊不成,立即遁走,利用騎兵的機動力和騎射之術,盡可能的先以弓箭殺傷黃巾賊,以亂其軍心。”
張飛舔了舔嘴唇,微微活動脖子:“放心吧,二哥!俺跟著盧師也學了不少騎兵戰法,不會莽撞的。”
“倒是二哥你,俺和大哥都給盧師說好了,只要你肯拜師盧師就會將你也收入門下,伱偏偏不肯。”
關羽沉默一瞬,淡然開口:“有先生送的《犬韜》,足夠關某溫習了。”
“先生還答應,《六韜》其余五部,以及《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尉繚子》《黃石公三略》還有《司馬法》,都可以贈送。”
“不用,再拜師。”
對於拜師盧植這個事,關羽心中一直都有些別扭。
雖然有張飛和劉備的勸說,但關羽還是拒絕了拜師,只是對盧植行了基本的禮儀。
張飛不由嘟囔道:“二哥你這想法可真別扭,先生送你的《犬韜》,那也是盧師覆核過的,即便你不想拜師,那你也相當於是盧師的半個弟子。”
關羽的臉頓時有些紅暈。
張飛這話的確是說到了核心點上,不願意拜師,卻要看鄭玄注釋、盧植覆核過的《犬韜》,這不是自相矛盾麽。
“這——”關羽頓時糾結了。
長年累月養成的個性,讓關羽不願意跟士人有太多的交集,更別說拜盧植為師了。
但這《犬韜》,還有鄭平答應過的其他兵書,關羽又舍不得丟掉。
看出了關羽的糾結,張飛又低聲湊近,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拿出一部兵書遞給關羽:“二哥,送你個好東西。”
“這是盧師的珍藏,記錄了他這一生的相關戰事以及戰事分析,本來是贈給俺的。”
“但俺看不懂,就乾脆轉贈給二哥了。”
關羽愕然的看著張飛遞過來的《盧氏新書》,又看張飛那故意裝傻的表情,心中震撼不已,下意識的詢問:“盧尚書為何會?”
“哎,二哥你別問俺了,俺不知道,也不敢多問,要問你回去問先生。”張飛一抖韁繩:“俺走東面,子義你走南面,田豫你走北面,西面留給二哥。”
“這一戰,就徹底滅掉徐和這個禍害。”
張飛、太史慈和田豫相繼出兵,關羽看向手中的《盧氏新書》,眼神漸漸變得複雜。
雖然是用左伯紙印刷出來的,並非是盧植的親筆字跡。
但這《盧氏新書》的扉頁,卻有盧植的親筆語錄:“風霜以別草木之性,危亂而見貞良之節。”
這句話本來出自《後漢書.列傳.吳延史盧趙列傳》。
其意為:風霜可以識別草木之性,國家危亂時,貞良的節操可以顯現出來。
昔日鄭平在洛陽跟盧植談論時局時,曾說過這話,盧植對這句話頗為喜歡,時刻揣摩其意。
盧植深知劉備對關羽的維護,也知道關羽的一些過往,並未對關羽的生分而感到不悅。
反而對關羽的品性頗為欣賞。
於是盧植在《盧氏新書》扉頁親筆寫下“風霜以別草木之性,危亂而見貞良之節。”,將《盧氏新書》交給張飛,讓張飛轉贈給關羽。
“盧尚書器量豁達,關某心傲狹隘了。”關羽長歎一聲,已經明白了盧植的用意。
雖然關羽不願意跟張飛劉備一樣拜入盧植門下,但盧植對關羽依舊欣賞,更是顧慮到了關羽的過往而采取轉贈兵書的方式,將記錄了一生大小戰事以及戰事分析的《盧氏新書》委托張飛轉贈。
而那句“風霜以別草木之性,危亂而見貞良之節。”更是對關羽的一種認可和讚美。
想到這裡,關羽心中對盧植的那層別扭,也如被沾濕了的窗紙一般,一戳即破。
丹鳳眼微微睜開,關羽的眼神變得更加的深邃沉穩。
“義字不可違,君恩不敢忘!”
“眾將士,隨關某出擊!”
關羽輕舉偃月刀,猛地一踹馬腹。
身後的騎兵,也如潮水一般,跟著關羽向任氏莊園湧去。
在這期間。
一個不速之客,先一步來到了莊園,點名要見徐和。
這人正是昔日的青州別駕任旐。
任旐自棄城而逃後,就後悔不迭。
若是再堅持一會兒,不僅臨淄城不會被徐和劫掠,任旐還能受到劉備的器重。
即便焦和死了,任旐也依舊是青州別駕。
結果現在,青州別駕變成了鄭平,而任旐也因為棄城而逃而被劉備拿來當訓斥各郡官吏的反面例證。
以至於任旐不敢回臨淄城!
生怕一回臨淄城,劉備就得拿自己罰一儆百。
可回博昌縣吧,徐和又將博昌縣給禍害了,尤其是任旐一家。
因為任氏是博昌大族,錢糧最多,徐和也理所當然的佔了任氏的莊園。
任旐一直在外忍了許多天,這才尋得機會來到莊園見徐和。
“喲,這不是任別駕嗎?真是可惜啊,你本來可以得到劉備器重的,如今卻也淪落如此啊。”一見到任旐,徐和就忍不住嘲諷。
若非任旐一直不肯獻城讓劉備賺了機會,徐和這個時候還在臨淄城歡樂呢。
任旐現在可沒心思跟徐和開玩笑,這失去的,任旐必須要拿回來。
“徐渠帥,你都已經走投無路了,還有閑心在這裡取笑我嗎?”任旐冷笑一聲,直擊徐和的痛處。
暴虐的徐和哪裡肯忍,當即將長槍點在了任旐的脖子前:“任旐,別以為本渠帥不敢殺你!”
任旐卻是用手指將槍尖輕輕撥開:“徐渠帥,你應該慶幸,你未去動我家小,否則我今日也不會來給你指條明路。”
“本渠帥需要你來指明路?”徐和歪著脖子,一股肅殺之意。
任旐沒有慌亂,眼神依舊有傲氣:“若徐渠帥不需要明路,剛才大可一槍刺穿我的喉嚨,也不用聽我在這裡絮叨了。”
沉默片刻。
徐和將長槍一扔,熱情的迎向任旐:“任先生,剛才只是戲言,哈哈!”
“徐某對任先生一向敬佩,這樂安國的豪族世家幾乎都被徐某劫掠過,唯獨任先生一家徐某秋毫無犯。”
“這次也是形勢所迫,暫借任先生的莊園歇息。”
“任先生放心,這莊園損失多少,徐某今後就補償多少!”
“不,加倍補償!”
徐和的態度直接來了個大轉彎,不僅稱呼任旐為任先生,更是自稱徐某而不是本渠帥。
任旐暗暗冷笑。
雖然心中恨不得直接宰了徐和,但任旐還需要利用徐和,此刻也緩和了眼神:“徐渠帥,我就直說了吧!我有一計,不僅可以令我官再得重用,也能讓你和這幾千兵馬活命。”
徐和心中一凜,再次拜道:“請任先生教我!”
能活命,徐和自然是不想死的。
雖然同樣恨不得宰了任旐,但徐和考慮到自身利益,也放下了身段向任旐曲身。
任旐眼中閃過一絲狠意:“徐渠帥可曾聽過泰山賊臧霸?”
徐和點頭:“略有耳聞,聽說臧霸以前盤踞在泰山一帶,麾下精卒不少。後來跟著陶謙,當了騎都尉。”
任旐輕哼一聲:“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被陶謙拜為騎都尉後,臧霸跟孫觀、吳敦、尹禮聚兵一處,以臧霸為帥,屯兵在琅琊國開陽一帶,自成一方霸主。”
“因此臧霸雖然從屬陶謙,但並不會對陶謙的命令言聽計從。”
徐和頓時領悟:“任先生的意思是,讓徐某效仿臧霸,暫時投降劉備?只是那劉備未必肯同意徐某投降。”
任旐哈哈一笑:“徐渠帥若投降,這麾下幾千兵馬雖然能活命,但徐渠帥卻必須得死。”
“畢竟臧霸是協助陶謙擊敗黃巾才被拜的騎都尉,而徐渠帥卻恰恰相反。”
徐和蹙眉道:“若是投降也是個死,那徐某為何要投降?任先生,還請講得明白一些。”
任旐雙手一張,向周圍賺了一圈:“博昌縣,是任氏基業!博昌大半的良田都在任氏手中。只要我給劉備傳信,說已經勸降了徐渠帥。”
“而徐渠帥也願意讓這數千黃巾在這博昌縣解甲歸田!”
“劉備不用再跟徐渠帥死戰損耗兵力,必然會同意。”
“等這風頭過去,我再暗中資助徐渠帥,當這博昌縣的縣尉。”
“有我跟徐渠帥聯手,即便劉備是青州刺史,也管不到這博昌縣!”
“待得他日青州有變,你我也未必不能再據整個安樂國。”
徐和眼神一動。
任旐這法子,的確是個雙贏的好辦法。
“任先生,你真的確定能說服劉備?”徐和強忍心中激動。
任旐暗暗冷笑,但語氣卻更有誘惑性了:“雖然我棄城而逃了,但當日城內只有三百州兵,如何守得住?”
“這些許小錯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劉備雖然當了青州刺史,但麾下急缺人才,以我博昌任氏在博昌的多年經營,可以給劉備提供大量的人才。”
“利益權衡下,劉備必然會同意!”
徐和猛地一撫掌:“若真能如此,徐某必定奉任先生為上賓!”
任旐暗暗得意。
剛才那些話,大部分都是在忽悠徐和。
任旐不可能真的讓徐和活下來的!
正如任旐剛才說的一樣,徐和若是投降,麾下的幾千兵馬可以活命,但徐和必須死!
這青州黃巾禍事,必須有人來擔責才能給整個青州士民一個交代。
任旐冒險來遊說徐和,並非真的要跟徐和“雙贏”,而是要用徐和的人頭來向劉備將功贖罪,保全任氏在博昌的祖輩基業!
就在此時。
一個小嘍囉急急來報:“渠帥,不好啦!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殺來了一支騎兵,不知有多少人!”
徐和臉色頓時大變:“任先生,這該怎麽辦?”
還沒高興多久,劉備的兵就殺來了,這一起一落的心緒讓徐和頗為難受。
任旐亦是臉色微變。
但任旐沒有驚慌,連忙道:“徐渠帥,立即下令不要抵抗,將兵卒都退回來。我立即去見劉備派遣來的軍將。”
“若是殺紅了眼,恐怕劉備的軍將不肯善罷甘休。”
徐和握緊了拳頭。
不要抵抗,那不是任由劉備的騎兵衝殺嗎?
“太遠的管不了,徐某會約束近的。”
“還請任先生速去速回!”
徐和也不傻,若真的不要抵抗沒準直接就被俘虜了。
萬一這任旐是跟劉備一夥的呢?
但徐和也沒直接表現出來,而是果斷的選擇將外圍的黃巾賊給賣了。
只要最精銳的一千親衛還在,徐和就還有突圍的機會。
任旐見情況緊急,也連忙出了內院,試圖攔住劉備派遣來的軍將。
“關將軍,是我,我是任旐!”任旐選擇了西門。
見西門來的是關羽,任旐暗道運氣不錯。
這若遇到個不怎麽認識的,就不一定能說服成功了。
關羽見來的是任旐,丹鳳眼微微一眯,不動聲色的策馬靠近:“任先生,你怎麽會在這裡?”
任旐見關羽態度溫和,暗暗松了一口氣,凝聲道:“關將軍,我是來勸降徐和的,如今徐和已經同意投降,準備讓這幾千黃巾賊兵解甲歸田,以後都不會再有二心了。”
“還請關將軍能轉告劉使君,念在我勸降的功勞,能寬恕之前守城不力的罪過。”
關羽皺眉:“徐和凶殘,他若不死,大哥可給不了青州士民交代。”
任旐湊近道:“關將軍,實話告訴你,我只是誑那徐和的。這幾千黃巾賊可以活,但徐和是必須要死的。”
“只有徐和死了, 劉使君才能將這幾千黃巾賊兵演練成軍!”
關羽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冽:“任旐,你知道關某平生最討厭的是什麽人嗎?”
任旐一愣,有些意外的看向關羽:“關將軍,你這是何意?難道劉使君不想要這幾千悍卒了嗎?他們都是戰場上活下來的老卒,一旦演練成軍,必然是當世精兵!”
關羽丹鳳眼猛地一睜:“青州自有良家子,何須用賊匪練兵?任旐,關某平生最恨的,就是見利忘義、仗勢欺人的卑劣之徒。”
“你這種人,也配讓兄長寬恕?”
偃月刀一起,任旐的首級瞬間飛起。
那難以置信的眼神,在半空中不甘的落下。
關羽則是看都不肯多看任旐一眼,再次揮刀向前而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