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營門遠的,已經將甲胄披上,以伍為單位向前。
距離營門近的、沒來得及穿甲的騎卒則是後退至營寨側門,迅速的迂回去呂曠、呂翔的後方。
應對夜襲劫營,白袍營在平日裡的訓練就已經演練過。
再有周瑜近幾日下達的強硬軍令,誰也不想在遭遇夜襲時因為慌亂不聽軍令而被身邊的袍澤一槍給捅了。
“好迅速的反應!”
呂曠和呂翔對視一眼,紛紛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駭。
白袍營的反應太快了!
若不是營帳中還留著白袍營士族的白袍甲胄、若不是一部分白袍營士族赤膊上陣,呂曠、呂翔幾乎都以為白袍營提前得到了劫營消息在這以逸待勞。
然而,這種遇到夜襲還能不慌不忙、從容應對的情況,比以逸待勞更讓呂曠、呂翔忌憚。
以逸待勞,只能說夜襲被白袍營的守將提前識破,並不能說明白袍營有多強的戰鬥反應。
唯有不知敵軍夜襲、卻能在遭到夜襲的時候從容應對,才令人驚駭、懼怕。
雖然心中驚駭白袍營的反應速度,但呂曠、呂翔已經沒有時間去多想了。
撤退是不可能撤退的!
既然白袍營有準備,那麽勝負就得打過才知道了。
“呂翔,助我衝殺主帳!”呂曠大喝一聲,很快就有了應對。
不論白袍營反應如何迅速,只要殺了主帳的趙雲,勝利依舊是屬於呂曠的。
呂翔亦是舞動手中長槍,向孫策等人衝殺。
然而呂翔不知道的是,孫策這群“普通的騎卒”,幾乎都是在臨淄城的時候單挑趙雲落敗的悍勇之士!
單挑贏了,取代趙雲。
單挑輸了,在白袍營當小卒。
哪怕是孫策,也不例外!
如果說這群“普通的騎卒”中還有不夠悍勇的,大概就是伍長和什長這些低級軍將了。
呂翔不明情況,壓根沒將眼前這群大部分都能當個都伯的小卒當回事。
敢跟趙雲單挑的,哪怕是輸了,也不是普通的騎卒能比的。
尤其是,這群悍卒中,還有個自比霸王的孫策!
“什麽情況?”
呂翔一槍刺向孫策,卻被孫策輕易的躲過。
對於呂翔這樣的猛將而言,普通的小卒基本上是一槍一個,即便不能一槍致命,也不可能如孫策這般輕易的避開。
“敢小覷你孫爺爺,可是會沒命的!”孫策右臂死死的夾住呂翔的長槍,右手的長槍迅速換到左手,還不忘大喝:“這人是我的,誰也不許搶!”
呂翔氣得兩眼發黑,眼前這小卒不僅氣力極大,自己吃了個暗虧不說還要被嘲諷。
原本想來補槍的兩個白袍營騎卒,聽到孫策的喝聲竟然直接就調轉槍頭了!
恥辱啊!
呂翔自問統兵多年,就沒受過這樣的羞辱!
哪怕被那兩個白袍營騎卒刺兩個窟窿,呂翔都覺得心中舒坦些。
戰場之上,本就沒有所謂的單挑。
似呂翔這種武器被孫策拖住、孫策的袍澤衝過來補槍的事,屢見不鮮。
可偏偏,孫策直接喝退了補槍的騎卒,要跟呂翔玩單挑!
這是何等的自矜啊!
如果孫策是個將軍,
呂翔還能稍微認可孫策的行為。 可眼前的孫策,只是一個普通的騎卒!
“我乃河北上將呂翔,小子,可敢通報姓名?”呂翔怒而大喝,已經忘記了韓猛的命令,直接報了真實身份。
孫策大笑,松開呂翔的長槍:“就你也配稱上將?我乃征北將軍麾下白袍營騎卒孫策,來,給你個機會!”
一個自稱上將,一個自稱騎卒。
然而一個上將,卻被一個騎卒給抓住了長槍。
更諷刺的是,騎卒還給了上將一個再打一次的機會!
呂翔已經被怒火迷了眼,全然忘記了自己還是個統兵大將。
孫策的輕視和嘲諷,讓呂翔恨不得將孫策碎屍萬段。
“小子,戰場之上敢如此狂傲。”
“死來!”
呂翔揮槍就刺。
然而在孫策眼中,這一刺處處是破綻!
“若不是要服眾,避免眾軍士言我是偷襲才僥幸贏你,你根本沒這一槍的機會。”孫策大喝一聲,震得呂翔兩耳都有些嗡鳴。
下一刻,呂翔就感受到了長槍傳來的強悍力道。
握槍的右手,虎口裂了!
“不——”
還未等呂翔反應過來,孫策的長槍就已經刺穿了呂翔的脖子。
另一邊。
呂曠率兵直衝主帳。
卻見主帳前,一將橫槍立馬,早已靜待多時。
“黑山楊鳳在此,敵將可敢通報姓名!”呂曠依舊自稱的是黑山渠帥楊鳳,雖然隱隱猜出了眼前武將的身份,但沒忘記喝問。
“黑山楊鳳?”趙雲冷笑一聲:“巧了,上回讓你給僥幸逃了,今日你卻主動來尋死。新仇舊恨,一起報了。”
呂曠頓時有些懵?
這趙雲,認識楊鳳?
但很快,呂曠就覺察到了趙雲語氣中的嘲諷味道,知道對方壓根不信“黑山楊鳳”這個身份。
“狂徒,找死!”呂曠惱羞成怒,一槍挑向趙雲。
趙雲卻是不疾不徐,輕輕一抬亮銀槍。
就在呂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趙雲身上時,卻見近前方拉起了幾根絆馬索。
呂曠的雙眼,瞬間圓瞪。
一陣撲通聲相繼響起,呂曠及身後的騎兵紛紛被絆馬索絆倒。
還未等呂曠反應過來,箭矢呼嘯而來。
可憐的呂曠,連趙雲的長槍都沒碰到,直接被射成了篩子。
“冒充黑山賊劫營,這是哪個天才想出來的計策?”周瑜仗劍而出,看著死不瞑目的呂曠不由冷笑:“沒了甲胄,又如何能擋住亂箭?”
不論是趙雲還是周瑜,都不相信呂曠冒充的黑山楊鳳身份。
這裡是河間國,黑山賊繞過冀州大片區域,跑到河間國來劫營,理由也太牽強了。
趙雲卻是多了幾分擔憂:“前面就是鄚城,這群自稱黑山賊的兵,必然是鄚城的兵馬。看來有人不太希望我們去易京城。”
周瑜篤信而笑:“趙將軍不必擔心,這群人冒充黑山賊,必然是私下調兵。”
“久聞袁紹麾下,文武爭功,袁紹不能約束。”
“必然是有人不願荀諶計成,故而在鄚城外截殺我等,倘若劫營成功,鄚城的兵馬必然會冒充白袍營去誆騙公孫瓚的家眷出城。”
“如此一來,袁紹就可以用公孫瓚的家眷脅迫公孫瓚出城決戰。”
“這破公孫瓚的功勞,就不再是荀諶的了。”
“不過這鄚城的守將頗為謹慎,擔心劫營失敗,又壞了荀諶的計策,故而讓這群人偽裝黑山賊。”
“雖然理由很牽強,但只要鄚城的守將一口咬死是黑山賊,我等也不可能真的去跟鄚城的守將理論。”
“如今劫營失敗,鄚城的守將擔心事情敗露,非但不會再攔我們,而且還會催促我等快些抵達易京城。”
“否則時間一拖,荀諶必然會覺察到情況有變。”
正說間。
孫策策馬而來,手中拖著呂翔的屍體:“將軍,此人自稱是河北上將呂翔。”
趙雲微微眯眼:“自稱?”
孫策笑道:“這廝一開始自稱是黑山張燕,被我激怒後就改口說是河北上將呂翔。”
周瑜撫掌大笑:“呂翔必然是鄚城的守將,趙將軍可將投降的河北兵聚在一起,讓他們將呂翔及其余河北兵的屍身都運回鄚城。”
“然後再給鄚城的守將去信,信中就言:昨夜擊潰一群黑山賊,剩下的黑山賊願意改過自新,故而送往鄚城。”
孫策不由一樂:“阿瑜你這是要惡心那鄚城的守將啊,也不怕這鄚城的守將惱羞成怒。”
周瑜目光灼灼,嘴角微微一勾:“只有鄚城的守將惱羞成怒了,他的下一步我才能準確的預料。白天的惡狼,可比夜間的惡狼要容易對付。”
趙雲點頭,采納了周瑜的提議,將降卒組織起來,也不盤問他們的身份,直接讓其將呂曠呂翔及戰亡的鄚城兵屍體送回鄚城。
又將書信交給一個投降的軍將,讓其將書信帶回給鄚城主將。
這群僥幸活得一命的鄚城兵,紛紛喜極而泣,運著戰亡的袍澤屍身返回鄚城。
“兩個廢物。”
韓猛見到呂曠、呂翔的屍體,眼中不加掩飾的流露出了鄙視。
不作死就不會死。
勸不了作死的人。
“將軍,有白袍軍主將趙雲的書信。”一個軍將小心翼翼的將書信遞給韓猛。
韓猛一掃信中內容,很快就明白了趙雲的用意。
“趙雲不想生事,正好,本將也不想多事。”韓猛冷笑一聲,喚來胞弟韓炳:“阿炳,持本將手令,明日一早去道口等著趙雲。”
“命令就一個:讓那趙雲趕緊滾去易京城,若是敢在鄚城拖延,本將會以刺探鄚城軍情為由出兵緝拿。”
韓炳疑惑道:“兄長,那趙雲經此一戰必有不少折損,何不出兵將其擒下?”
韓猛瞪了韓炳一眼,呵斥道:“呂曠、呂翔犯蠢,你也犯蠢嗎?”
“要生擒趙雲,必須等到趙雲接到公孫瓚的家眷之後才可以動兵。”
“如此一來,就不會壞了荀諶的計劃,否則公孫瓚繼續在易京城死守不出,荀諶就可以借口說這都是我等擅自出兵才壞事。”
“大將軍的怒火,是你能承受還是我能承受?”
“呂曠、呂翔想要討好逢紀,死不足惜,你別在這犯蠢,否則即便你是我親弟弟,我也將你軍法處置。”
韓炳被狠狠呵斥,頓時不敢多言,自顧去道口準備。
“呂曠、呂翔雖然犯蠢,但這二人都頗為驍勇,如今雙雙被斬,趙雲昔日擊敗文醜,不是僥幸。”
“這支白袍營雖然是傳聞中的新兵,但遭遇劫營的反應卻比征戰多年的老兵還迅速,不是好對付的啊。”
“明知道呂曠、呂翔是假冒了黑山賊的身份,趙雲卻也默認了劫營的是黑山賊,而不是鄚城的兵馬。”
“這是篤定我不會再出兵攔截嗎?”
韓猛仔細盤問了潰兵,對白袍營的戰力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即便是韓猛將兵多年,又跟公孫瓚打過幾次,也不敢說自己的兵在遇到劫營的時候會比趙雲的兵馬反應更迅速。
更大的可能是,突然遭到劫營,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直接亂了。
而趙雲的應對也讓韓猛頗為忌憚。
能篤定韓猛不會再攔截,也意味著,趙雲同樣能猜到韓猛的後續想法。
細想了一陣,韓猛擬了一份戰報,遣人快馬加鞭的送往涿城。
雖然韓猛智略不足,但韓猛惜命。
趙雲接到公孫瓚家眷後,韓猛是要配合其余伏兵將趙雲留在冀州的。
而現在,韓猛的反應都被趙雲給預料到了,還如何去配合其他伏兵攔截趙雲?
韓猛可不想一不小心就中了趙雲的詭計, 然後跟呂曠、呂翔一樣,含恨而亡。
翌日。
在韓炳的催促下,白袍營順利的通過了鄚城地界,來到了易京城下。
“沒想到,竟然會是你來護送本將的家眷。”
見到趙雲,公孫瓚不禁有些感慨。
因為劉虞的緣故,公孫瓚跟趙雲之間有不少的不愉快。
趙雲不卑不亢地道:“公孫將軍,雲奉玄德公之命來此,隻為公事,不會因為私怨而壞公事。”
公孫瓚輕笑:“趙將軍的品行,本將自然是信得過的。勞煩趙將軍一路辛苦,護送本將家眷回青州。”
“待趙將軍回到青州後,可替本將轉告玄德:本將這輩子最值得誇耀的,便是有玄德這個兄弟。玄德重義,本將也不能無情,本將會給玄德送一份大禮。”
公孫瓚的語氣很平和,平和得讓趙雲都忍不住暗暗驚詫。
趙雲微微拱手:“公孫將軍放心,雲既然奉令而來,就不會讓公孫將軍的家眷有半個折損。”
公孫瓚笑道:“有趙將軍的承諾,本將就放心了。此地不宜久留,請趙將軍即刻啟程吧!”
當即。
公孫瓚告別了公孫續和妻女,又讓公孫續押送了大量的糧食輜重,隨趙雲一道返回青州。
看著逐漸遠去的妻兒,公孫瓚的眼神也變得凌厲:“袁本初,你我之間的仇,也該有個了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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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