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繩索道:“先解下繩索再說。”
田豐呵斥道:“許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現在有罪!還這麽多廢話——”
袁紹打斷田豐的話,一邊示意營帳外的護衛進來,解開許攸身上的繩索,一邊道:“誒,元皓,不要這麽嚴厲。而且,我總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子遠跟隨我這麽久,如果要投靠阿瞞,早就投了,又何必等到這個時候。”
又看向許攸道:“子遠,拿你家人的雖然是審正南,但是,你家人也的確有問題。”
“你們仗著我對你的恩寵,肆意妄為。”
“再不改,遲早會出大事的!”
“而且,你怎麽可以收阿瞞的好處?”
田豐看著袁紹如此模樣,差點氣得吐血。
各種證據都證明了許攸和曹操關系密切。
你卻依舊對他如此恩寵!
也難怪他肆無忌憚!
遲早要出事!
許攸見身上的繩索解開,朝田豐哼了一聲,心裡頭一陣得意。
我和明公的關系,是你這種跳梁小醜能夠比的?
等我出計策,讓明公拿下阿瞞,你們就等著瞧!
還敢抓我家人!
許攸朝袁紹行了一禮道:“明公,我有一計,能夠讓你輕松拿下阿瞞!”
袁紹:“......”
許攸這話,讓他很想發脾氣。
我們和阿瞞對峙這麽久,你都不說?
你現在說能輕松拿下阿瞞?
雖然這麽想,袁紹也沒有呵斥許攸,而是有些不耐煩地道:“什麽計策?”
許攸道:“阿瞞和明公你是完全不同的。”
“明公有冀州作為糧倉,糧食源源不斷。”
“而阿瞞雖然也有四大州,卻都征戰不斷,糧食缺乏。”
“現在我們雙方對峙這麽久,阿瞞肯定糧食供應不足了。”
“現在,我們派出幾支死士隊伍,分別潛入阿瞞後方,探查出他的糧食所在,焚燒之。”
“阿瞞本來糧食就不足,這糧草一被焚毀,他只能投降。”
“否則,又缺糧,我們再進攻,他的將士絕對要反叛的。”
“民以食為天啊!”
“將士們更是如此!”
袁紹狐疑道:“阿瞞的糧食那般重要,肯定會嚴加看守,怎麽會讓我們探查到?”
田豐也擠懟道:“這種荒唐的計策,你以為我們沒有考慮過?”
許攸思索了一陣,繼續道:“這一招不行的話,我還有一個計策。”
袁紹:“......”
田豐像是看好戲一般看著許攸。
很明顯,這許攸根本沒動腦子!
之前,他也沒動腦子!
他雖然跟著來戰場,可卻完全沒有出力!
他仗著和袁紹與眾不同的關系,來這裡完全是當散心的!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覺!
真想一劍捅死他!
許攸見袁紹沒有反對,道:“阿瞞現在親自坐鎮前線,那麽後方肯定空虛!我們派遣一支輕騎,繞道許都,絕對能夠拿下許都!我們拿下許都之後,挾天子以令諸侯,捉拿曹操——”
袁紹徹底失去了耐心。
他壓根就不想迎接天子!
否則,
他早就行動了! 許攸的這兩個計策,荀諶和田豐都提過!
第一個失敗好幾次了!
這第二個,他就沒有考慮過!
這許攸!
他每次都參與了,卻依舊提出來,他在做什麽?
袁紹臉色鐵青,擺了擺手道:“子遠,你回去好好反省下吧!想想我怎麽對你的!再想想你怎麽對我的!”
“戰場相持這麽久,我們出過哪些計策,你是一個都不清楚!”
“我很想知道,每次我們商議作戰,你人都到了,心卻不在,那在哪兒?”
許攸臉色驟變。
袁紹從來沒有這樣懟他!
想到自己家人,許攸訕訕道:“那,那我家人——”
袁紹沒好氣道:“先讓他們在牢裡反省!反省到你反省清楚為止!出去吧!”
許攸:“......”
最後看了一眼袁紹,見袁紹鐵青著臉,根本不看自己,許攸心跳如麻,緩緩退了出去。
田豐見狀,道:“明公,我覺得還是把他關起來比較好!他這人唯利是圖,就像養不熟的白眼狼。主公你今天這般對他,他不會念及明公你的好,反而會想到明公你這次對他過於苛刻。搞不好,真的會密謀曹操的。”
袁紹歎了口氣道:“元皓,你那點小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這般對待子遠,就是因為子遠是豫州派系的人,和你們冀州派屢屢作對。”
“我不想參和進你們這群人的爾虞我詐當中。”
“我隻想確認一點,就是你們再鬥,也不要自相殘殺。”
“天下還沒有一統,我還需要你們每個人參與進來,明白?”
田豐:“......”
雖然他在對待許攸等人方面,的確有私心。
但是,他每次對袁紹說的話,可都是真切站在袁紹的立場上考慮。
可這袁紹,卻把自己想成如此小人!
想到還關在牢房裡的沮授,田豐暗暗歎了口氣,退了出去。
許攸犯了如此大的過程,都這樣置之不顧。
而沮授一心為袁紹,只是脾氣倔強了一些,卻一直關到現在。
田豐出了袁紹營帳,心裡無比惆悵。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像是“王朝”即將傾塌一般。
在拿下公孫瓚時,“王朝”達到巔峰。
而現在,正在走下坡路。
在田豐滿腹憂愁之時,許攸回到營帳,躺在床上,看著頭頂,腦海裡不斷回憶著剛才袁紹對自己惡狠狠的一幕。
許攸突然罵了一聲道:“袁紹,你個小人!”
想當初,你雖為四世三公之後,可你家人誰支持你?
你也不想想,你和袁術相比,你算什麽個玩意?
要不是我一直跟著你,你早就被董卓逼成了喪家之犬了!
如今,你殺了公孫瓚,實力強大了,就開始嫌棄我了。
竟然讓審配那賤人抓我家人!
審配是誰?
那是冀州派的首領!
這群冀州派的廢物,天天盯著我,恨不得弄死我。
如今我的家人落在他們手裡,他們豈能放過我的家人?
豈能放過我?
你不幫著我,卻幫著這群半路投奔你的人,簡直可惡至極!
你既然做初一,也別怪我做十五!
許攸站起身,走到營帳門口,看向曹操營地方向,眼睛裡噙著冷芒。
家裡人已經被抓住,不可能能逃得了。
雖然對於他們過於殘忍,可我也沒有辦法。
我的夫人!
我的幾個孩子!
你們別怪我!
要怪就怪袁紹這狗賊,吃裡扒外,白眼狼!
等我助阿瞞殺了他們,我再替你們報仇!
一直等到天黑,許攸將營帳的帷幕放下,然後用枕頭和衣服折成一個人影,放在床底下。
這之後,他才讓門口的護衛喊來田豐,故意讓田豐給他送吃的。
田豐今天心情本來就不好。
此刻,看著他躺在床上,一副要睡覺的樣子,卻還要自己給他吃的,田豐氣得直接掉頭就走。
許攸氣走了田豐,這才從床底下拿出做好的人影,塞在被窩裡。
之後,他又將護衛喊進來,和他換了一身衣服。
就當護衛疑惑不解之時,許攸直接一刀子捅進他的後背心!
護衛顯然不知道許攸竟然會殺自己!
正要開口,卻見許攸刀子用力一轉。
護衛頓時瞪大著眼睛,倒了下去。
許攸忙攙扶住護衛的屍體,將他拖到營帳門口,用繩索固定在一根柱子上,看起來像是戍守。
做完這一切,許攸才掀開帷幕,鑽出營帳。
站在營帳外,看著營帳。
在燈光下,帷幕上映著一個在床上躺著的陰影,還有一個站在帷幕口守衛的身影。
許攸得意地冷笑一聲,快步朝著營地外走去。
路邊倒是不時地有士兵巡邏。
可看著許攸,他們也不敢上前。
這一身穿著,這一身傲慢的樣子,毫無疑問,是許攸的護衛了。
狗仗人勢。
許攸平日裡囂張跋扈,他的護衛也是如此。
得罪他,不值得。
而且,都在營地,能發生什麽?
就這樣,許攸堂而皇之地牽走自己的戰馬,一路出了營地。
當許攸身影消失在黑夜,田豐的人立馬向田豐匯報。
田豐聽到許攸的消息,壓根就不想管。
可聽到“許攸的護衛”竟然牽著戰馬出了營地,田豐臉色大變,呵斥道:“他出營地,你們為什麽不攔住?”
田豐想也沒有想,一方面急忙派人去追擊許攸,一方面立馬追向許攸的營帳。
還在遠處,就看到許攸營帳的兩個身影。
田豐忙加快速度闖了進去!
看著門口柱子上綁著的護衛屍體,屍體腳下全是鮮血,田豐快步衝向床邊,掀開被子。
被子裡根本不是什麽許攸!
就是枕頭和衣物!
田豐差點昏死過去。
許攸這白眼狼,果然叛逃了!
田豐忙跑向袁紹的營帳。
而另一邊。
曹操營地。
曹操正和郭嘉在下圍棋。
曹昂和曹鑠兩兄弟就在旁邊看著。
曹昂倒是時不時地能發出一聲讚歎。
而曹鑠差點都快睡著了。
對於圍棋,他是一點天賦都沒有。
他寧願回去睡覺!
這要不是曹操逼著,說什麽“棋場如戰場”,他都不會來。
下得正火熱之時,外面突然響起聲音道:“報!我們抓到對面跑來的一細作,他自稱許攸許子遠!”
正舉棋要下的曹操聽到這聲音,整個人直接僵住。
好一會兒,他才猛然驚醒過來。
從床上爬下來,他連鞋子都不穿,直接飛奔了出去。
曹昂嘶了一聲,看向曹鑠道:“弟弟,你真神了!許攸竟然真的來了!”
郭嘉疑惑地看向曹昂和曹鑠道:“發生了什麽?”
曹昂這才將曹鑠之前派出兩批死士,為的就是讓許攸叛變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事,曹操之前還沒有跟其他說過!
只有曹昂在旁邊,才聽說。
郭嘉聽曹昂這麽一說,心頭也是一驚。
二公子,都能布局到如此地步了?
雖然他一直很喜歡曹鑠。
可是,曹操如今已經確定曹昂為世子!
自己作為曹操的主要謀士之一,將來也隻可能認曹昂為主公。
郭嘉心裡擔憂更重。
可他此時也不敢質疑什麽。
一來,他和曹鑠的關系自從上次事情之後,已經開始漸漸變差了。
他不想再繼續惡化下去。
二來,沒有確切的證據前,任何質疑都會讓如今本來就難堪的局勢變得更加艱難。
更別說,如今官渡這批大軍中,曹鑠的軍隊超過了三成!
得罪了曹鑠,就惹怒了揚州的將士。
後果不堪設想。
郭嘉只能強笑了一聲,對曹昂道:“都是二公子想出的計策嗎?”
曹昂一邊示意跟著曹操出去,一邊道:“據弟弟說,是賈詡的主意。”
郭嘉:“......”
賈詡!
郭嘉暗暗歎了口氣。
是他!
難怪!
郭嘉有些憂慮地看了一眼曹昂。
當初,就不應該讓司空答應將賈詡派到二公子旗下的!
失誤了!
賈詡這老滑頭,原本以為他會明哲保身,不會為二公子出主意的。
畢竟,世子才是司空承認的繼承人。
賈詡不可能會為了二公子而得罪司空。
這段時間,他們前往長沙,到底發生了什麽?賈詡竟然會變成這樣!
雖然郭嘉好奇,卻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三人跟著曹操一路趕到營地入口處。
許攸已經脫去了他護衛的衣裳,被數個士兵五花大綁,押著朝著這邊走來。
曹操遠遠看見,興奮地大喊道:“子遠,我的好兄弟,你可來了!”
幾個士兵見狀,忙解開許攸身上的繩索。
許攸抖了抖身上的衣裳,一邊朝著曹操走來,一邊道:“阿瞞,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曹操跑到許攸身邊,臉色一橫,指著幾個士兵道:“拖出去——”
許攸看著曹操赤著腳,想到袁紹之前鐵青著臉的模樣,擺了擺手道:“算了,我也不和幾個小兵做計較。看在你如此誠心的份上,我今天就來救你一命!”
曹操哈哈大笑道:“還是子遠你對我好!我早盼著你來了!你再不來,我頭髮都要白了!”
許攸冷笑道:“廢話!”
曹昂、曹鑠和郭嘉也迎了上來,紛紛朝許攸行禮。
許攸衝三人點了點頭,對曹鑠道:“上次的大禮,謝謝了。”
曹鑠笑道:“你是我父親的兄弟,就是我叔父。作為晚輩,送些禮是應該的。”
許攸滿意地嗯了一聲,對身邊的曹操道:“你這個兒子,很有意思。阿瞞,你要好好培養,將來必定能夠繼承你的大業!”
曹昂:“......”
雖然早已經和自己這弟弟達成了協議,也覺得虧欠他的。
但是,許攸這一來就說這種話,還是讓他有些不怎麽舒服。
曹操聽許攸這麽說,得意道:“多謝子遠誇獎!這次子遠來,可帶了我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