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年四月下旬,袁紹就已經得知了曹操親至河南,打敗了高乾和陶升。
他並沒有派人去救,因為已經來不及了。
高乾和陶升當時被於禁迷惑,根本不知道敵人主將居然是曹操,被正面擊潰,當天軍隊就被全殲。
即便是袁紹第二天就得到了消息,他再派人馬去的話,也只能幫陶升收屍。
所以他除了只是派了五千人從延津渡河回防了蕩陰縣,防止曹操真的突發奇想奇襲鄴城以外,就開始對曹軍主力展開全面進攻。
事實上袁紹並不擔心後方。
經過三年休養生息,袁軍的總兵力也已經有了十七八萬之眾,這次前線帶來了十二萬人,鄴城後方留守了數萬人馬,曹操除非瘋了才會攻打鄴城。
因此他放心大膽地開始對匡城前線的曹軍展開猛攻,只是夏侯惇坐鎮曹營,巋然不動,數日攻打,收效甚微。
袁紹營寨內,他召集了幾名謀士一起商議對策。
“曹操趕赴河南,先破高乾和陶升,必然是因為關中諸多兵馬迫近,讓他感覺到了危險,所以他先去阻攔關中軍去了。”
郭圖侃侃而談道:“明公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攻破曹營,此謂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也。”
“咳咳咳。”
袁紹的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去年冬天他就病了一場,在營中休息了一個多月才勉強好轉,現在落下了病根,不時咳嗽,沙啞著嗓子道:“我何嘗不知,只是曹營堅守不出,攻不進去,公與,你可有法子?”
他看向沮授。
沮授苦思冥想,搖搖頭道:“明公,我想不到什麽辦法。”
作為戰略型人才,戰術確實不是他的專長。
郭圖建議道:“明公可以派偏師先去協助長公子擊敗程昱臧霸等人,再令他從濟陰攻打陳留,則必能大破曹操。”
袁紹看了眼郭圖。
他打的什麽主意自己還不知道?
無非是想幫袁譚立下功勳,到時候世子之選非袁譚莫屬。
只是郭圖的建議倒也有幾分道理,現在袁譚還在泰山山陽一帶與臧霸程昱軍糾纏,雙方處於纏鬥階段。
如果能夠幫袁譚擊破二人,則陳留東面就會空虛,袁譚就可以長驅直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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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應下郭圖的建議,田豐卻說道:“明公不可。”
“哦?”
袁紹不解問道:“為何不可?”
“曹操親至洛陽,關中那些諸侯必然堅持不了多久,我料他們一月之內就必敗。”
田豐說道:“然臧霸程昱他們雖然兵力不多,可猶有一萬多人馬。且糧草充足,據守城池,一年都不一定攻破。因而我們萬不能分兵,應全力進攻曹營!”
郭圖不服道:“曹營據守,我們八萬大軍都難以攻破。難道臧霸和程昱區區一萬人能比得上這裡的五萬曹軍嗎?”
田豐搖搖頭道:“營寨和城池自然不同,當初臧洪數千人,糧食貴乏,猶能困守一年有余,何況程昱臧霸?若不能攻破了他們,則我們絕難分兵襲擾陳留。”
“嗯。”
袁紹被田豐提醒,頓時想起了當初臧洪的事情,自己親領數萬人包圍東武陽,結果臧洪還守了一年多,城池的防禦力確實比營寨強得多。
“那我們該怎麽辦?”
郭圖兩手一攤道:“難道眼睜睜地看著曹操擊敗關中軍?要麽我們乾脆去救援他們算了。”
“救援他們做什麽?公則是要幫曹操解匡城之急嗎?”
沮授嘲諷一笑。
他們現在的兵力也都已經部署了,人家曹操根本沒有調動匡城前線的部隊,而是調用的河南於禁的隊伍。
而原本看住於禁的高乾和陶升被打敗,那麽他們的兵力要麽從鄴城調,要麽從前線調。
鄴城是不可能調人馬的,後方至關重要,一旦曹操惡向膽邊生,真搞什麽奇襲鄴城,而鄴城兵力不足讓他成功了,那才叫千古笑話。
前線調就更不可能,雙方戰鬥力本來就五五分,前線調動部隊支援關中軍的話,最少兩萬人過去,這邊人一少,戰鬥力就要弱,到時候就變成曹軍強而他們弱了,這怎麽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總要有個章程吧。”
郭圖不滿地看了眼沮授,要不是當初他獻計失敗,導致地位下降了,他怎麽可能會忍受沮授的這種冷嘲熱諷。
田豐沉吟片刻,忽然說道:“最近大河正是夏汛吧,我看濮水好像漲了不少。”
袁紹點點頭:“大河確實在夏汛,每年都是這樣時候。”
“若能掘濮水和濟水,水淹曹營如何?”
田豐想出了計策。
黃河和長江的汛期是錯開的,黃河每年春夏汛期,春季小汛,夏季大汛。
這是因為黃河水流主要來自上遊雪山融化,天氣越熱,水流就越大,上遊的甘肅、寧夏、陝西等地區也會下大雨增長水流。
而長江的汛期則在每年秋冬季節,主要來源於每年東南沿海季風帶來大量水氣,然後於每年下半年在長江上中遊地區下暴雨,譬如後世那場特大洪災,就是98年6月中旬,洞庭湖鄱陽湖地區連日暴雨所致。
田豐的計策就是利用黃河處於汛期,掘濮水和濟水,讓大水淹沒掉處於濮水南岸的曹營,即便是不能化作洪水把曹營給衝掉,至少也要讓曹營裡積滿積水,逼得曹軍沒辦法作戰。
袁紹眼前一亮道:“這倒是個好計策,元皓,就令你去辦妥此事。”
“唯。”
田豐蒼老的身軀站起來,向袁紹拱手一禮。
當下田豐就按照袁紹的命令,帶著大量的輔兵、工匠,開始於匡城上遊的濮水、濟水一帶挖建溝渠。
連水壩都不用修,因為濮水和濟水都是黃河支流,此時黃河水位暴漲,導致這兩條河流量也暴漲,如果修水壩蓄水的話,怕是一會兒水壩就要被淹沒,沒什麽意義。
經過了一個月的工期,水渠終於修建好。曹營外面挖掘出了無數縱橫交錯的地道,隨著攔住水的水壩被打開,頓時水流蜂擁,向著曹營淹沒而去。
董昭毛玠郭嘉等人其實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想要阻止,但袁紹派人陳兵於營外,一旦曹軍敢出營,就是無數箭雨劈頭蓋臉射來。
因此即便是夏侯惇幾次想派人阻攔田豐挖建水渠,也被打了回去。眾人只能在曹營內挖建引水渠,阻攔水流進營。
但可惜的是夏侯惇他們還是低估了汛潮。
濮水和濟水倒灌的速度遠遠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誇張和迅猛,營地雖然挖建了大量的引水渠,甚至將士們在營中像是在水城裡,要通過木板搭建的橋梁才能走動。
可即便如此,水勢還是不斷瘋漲,到了五月底的時候,已經將營寨鋪了厚厚一層積水,將士們大多都泡在水裡,只能盡量往高處土山躲避。
一時間,整個曹營士氣非常差,要不是糧草及時轉移至高地坡上,恐怕光這一次水淹,就能直接把數萬曹軍消滅掉。
而就在袁紹挖建水渠,淹沒曹營的時候,五月中旬到下旬,二十一日,曹操也正式發動了進攻。
當日他與馬騰等人舉火為號,親自領兵向著駐扎於黃河南岸的韓遂部展開攻勢。
夜晚韓遂、侯選、李堪、馬玩、程銀等人根本沒有料到此時曹軍會進攻,一時間營寨大亂。
而馬騰等人則趁勢渾水摸魚,截斷了韓遂等人的退路,雙方內鬥廝殺,戰至天明,整個陝縣被戰火點燃。
韓遂的營寨迅速被攻破,曹操派於禁和韓浩等部將銜尾追擊,自己則在許褚的保護下,於南面秦嶺下方的高原山坡上觀望。
夜半時分無數火把照耀,站在山頂上的曹操正在關注著自己軍的火把隊伍與敵人火把隊伍的糾纏。
當他見到於禁軍突襲韓遂營寨後,馬騰軍也從北面一同進攻,便放下心來。
等廝殺到天明,韓遂等人大敗,便已經是塵埃落定。
“明公。”
鍾繇荀攸等人跟在他身後,看到這一幕,鍾繇笑著說道:“反間計成功了。”
“嗯。”
曹操撫須笑道:“此戰之後,關中也能短暫安寧了,我就可以專心對付袁紹了,元常,你繼續為司隸校尉,坐鎮長安,安撫馬騰等人,待我平定袁紹,再來徹底收復關中。”
“唯。”
鍾繇拱手說道。
對於被韓遂馬騰這種人趕出長安,鍾繇也是憤憤不平。
現在再次回去,也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元常,我記得大陽縣守軍郭援,是你的外甥吧。”
曹操在五月二十二號的晨曦當中,眺望黃河北岸的大陽縣。
關中聯軍分南北駐扎,呼廚泉、郭援、侯選、李堪等人就駐扎在對岸。
這邊的響動早就驚醒了他們,大軍早在河對岸觀望,只是因為不知道對岸具體發生了什麽情況,沒有一個人敢冒然從矛津渡口過河來救,充分體現了關中聯軍的脆弱。
鍾繇歎了口氣道:“寫過信件了,郭援執迷不悟,不願歸附明公。”
“可惜了。”
曹操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如果郭援投靠的話,他就能順便把北岸的敵人也給滅了。
二人正說話間,忽然有信使快馬飛奔,到近前喊道:“報!”
“進來,何事?”
曹操扭過頭,親衛將信使攔住。
信使被放進來,到曹操面前單膝下跪道:“報司空,袁軍挖掘濮水,準備淹沒軍營,軍師祭酒令我素來報告司空!”
“什麽?”
曹操大驚道:“眼下如何了?元讓有沒有阻止?”
信使答道:“將軍幾次率人出營想阻止,但都被袁軍的箭失射回,軍事祭酒只能令大家在營中挖引水渠,現在也不知道情況。”
曹操臉色一黑,看向遠方,他本想一戰徹底殲滅韓遂等人,平定關中,好它日前來收復。
現在看來,恐怕是不行了。
他冷冷看了眼遠方已經崩潰的韓遂大軍,一揮手,漠然地道:“鳴金,退兵!”
“叮叮當當”的聲音頓時響徹整個天地。
曹軍開始紛紛後撤。
馬騰等人跟隨曹軍正猛攻韓遂,此時曹軍撤退,一下子就把他賣了,頓時大駭,也顧不得追殺韓遂,收攏部曲,退往關中。
一下子整個關中軍瞬間四分五裂,回到關中後諸將又開始內鬥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