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廊下,幾個人分列而坐。
劉備詢問三個謀士,孫權派人前來議和,索要交州。
沉晨笑道:“他要就給他,讓他自己去取。”
“交州與揚州雖然接壤,然直接接壤的部分只有豫章和會稽南面。”
劉備說道:“那裡全是連綿不斷的山嶺,道路不通,使者的意思是,現在江東正在為周瑜做祭奠,想邀請人去江東商談。”
“都快兩個月了周瑜還沒下葬?”
沉晨啞然失笑道:“做孫權的臣子還真是累,活著累,死了也遭罪。”
“不能這麽說。”
劉備擺擺手道:“古時天子駕崩,停靈一年等待四方諸侯吊唁的事情也時有發生,這件事情,孔明怎麽看?”
諸葛亮埋頭思索道:“孫權怕是想與我們達成某種交易,又怕曹操知道,所以就想邀請我們以吊唁周瑜的名義去江東會談,此事,也許就是借道荊南去取交州。”
“孫權會這麽心甘情願認命?我不相信,這小子怕是在打什麽壞主意吧。”
沉晨摸著下巴思索。
劉備笑道:“此事畢竟也是答應了孫權的盟約條件,若是不遵守,豈不是讓我失信?既然他想談談,那就談談吧,我派公右為使者,以吊唁周瑜之名前往江東你們看如何?”
諸葛亮說道:“我也去吧,江東雖然新敗,但我以為先取益州最好。益州如今內亂嚴重,劉章和張魯大戰不休,眼看雒城快守不住,如果不能立即介入的話,萬一益州被張魯所得,想西去益州就難上加難了,因而現在需要與江東和談。”
劉備扭過頭看向沉晨道:“曉卿,你以為呢?”
“嗯。”
沉晨點點頭道:“確實應該先取益州,取江東的話,孫權依托長江天險,固守江防。而我們的船隊雖然擊敗了江東船隻,奈何現在水軍人數也只有不到三萬,要取江東,就要重新訓練水師,否則千難萬難。”
這就是擺在他們面前很現實的事情。
攻打江東的話就一定要水軍,蔡冒的長江水師其實還在,已經投降了,黃祖的江夏水師則只剩下不到三萬。兩支軍隊加起來的話,可能有約六萬人左右。
問題是荊州連年打仗,蔡冒西攻益州大敗而歸,黃祖東取揚州也是損失慘重,再加上內亂不止,兵馬士氣低下,戰心接近於無。
要想重新訓練一支精銳的水軍,打造他們的軍魂、軍骨,鍛煉他們的氣魄,就得至少花個一兩年時間整合。
打江東可以等一兩年,但益州卻拖不得。
因為根據最新消息,就跟歷史上的劉備反攻劉章一樣,張魯大軍勢如破竹,已經包圍了雒城半年的時間,現在雒城靠張任與劉章之子劉循守衛,艱難抵禦,成都也是及及可危。
主要是益州的兵馬損失很大,秭歸一戰損失了三萬東州兵,後來張魯攻打益州,龐曦也被打得連連戰敗,加上蔡冒卷進來,一團糟糕。
種種因素之下,益州能打仗的兵力已經極少,只有不到三萬人,被張魯大軍打得節節敗退,堅守不住。
所以先打益州,就是最好的選擇。
劉備說道:“我雖然因要遵守承諾,將交州讓與孫權,但要想對抗曹操,就必須一統南方。孫氏也必須除掉,既然你們都說應該先取益州,那我就應該固守荊州,整頓兵馬,訓練水師,是這樣嗎?”
“是的。”
諸葛亮點點頭道:“如今荊州大軍加起來二十余萬,我們要裁減老弱,留下精銳,取西川五萬兵足以,其余大軍,
一來防備江東,二來終日操練,等西川奪下之後,就可以進軍江東了。”沉晨也說道:“不錯,即便我認為孫權的後患和難纏程度要比張魯劉章強得多,但以現有情況,還是應該保荊取益,安穩發展,再圖其它。”
“那好,就以曉卿和孔明之言,保荊取益,等益州平定下來之後,再攻伐江東。”
劉備就看向沉晨說道:“曉卿,我答應過部下那些東州兵,說會帶他們回益州。若益州有變,我可能會立即前往西川,到時候荊州就托付給你,你看如何?”
沉晨肅然道:“必不辜負將軍所托!”
當下幾人又商議了一些別的事情,比如淘汰軍隊、訓練士卒、安撫世家、管理民生。
這些事情就交由沉晨來辦。
他負責裁減荊州軍中的老弱,以及操練士卒。
徐庶則分管劉備軍的軍務。
而諸葛亮要負責統籌大局,相當於荀或在尚書台的位置。
主要是目前劉備的謀士團遠不像曹操謀士團那麽全面,或者說儲備人才不足。
曹操謀士團除了五大謀士以外,還有毛玠、董昭、婁圭、崔琰、華歆等二線謀士,其余出名不出名的謀士更是數不勝數,據統計多達一百多位。
而劉備早期謀士糜竺、孫乾、簡雍,水平基本上也就是個說客,處理點文書還行,謀軍謀國謀天下,那是想多了。
到荊州之後,總算是得到了兩個有能力的謀士,徐庶和諸葛亮。
徐庶擅長軍務,有點像荀攸,擅長戰術。
諸葛亮則是個六邊形戰士,政治、軍事、戰略、經濟、外交、法律,除了武力值可能稍微差一點以外,幾乎無一不通,甚至發明創造、文學水平、思想水平都是極佳。
但他就一個人,分身乏術。
雖然現在多了個沉晨,但沉晨則像加強版的程昱,文武雙全,內政能力遠不如諸葛亮那樣能處理得井井有條,只能提供建議,去做實事的話,做得不一定好。
因此劉備的人才儲備可以說依舊不足。
如今平定荊州之後,劉備就需要做以下幾件事情。
一是穩定內部,管理民生、安撫世家、整頓軍務、恢復經濟、選拔人才。
二是要屯兵於三峽地區,準備進攻西川。
而劉備本人則要積極準備第二件事情,所以荊州的事務就只能交由沉晨和諸葛亮來打理。
這其中他把整個荊州都托付給沉晨,就意味著以沉晨為主的意思。
這不僅是一份責任,同時也是一份無條件信任。
因為在沉晨總攬大權的情況下,要是選擇自立背刺的話,那劉備幾無立足之處。
由此可見劉備是將身家性命托付在了沉晨手裡。
小會議結束之後,諸葛亮徐庶沉晨三個人走出府邸,已是到了下午時分,南方回春較早,陽光普照,天氣舒適。
徐徐清風迎面吹拂而來,將沉晨鬢角的長發吹得輕輕飄動,遮在了他的臉上。
沉晨將長發撩到耳後,眯起眼睛抬頭看天。
諸葛亮笑著說道:“現在長公子病重,讓主公臨撫州事,主公要準備進攻西川的事宜,將州事托付給曉卿,這是把未來都交付在曉卿身上了呀。”
沉晨點點頭,略微有些嚴肅地說道:“是啊,隻覺得身上的擔子極為沉重,若是沒有做好的話,豈不是辜負了左將軍。”
徐庶說道:“這第一步你打算如何?”
沉晨說道:“我來整頓軍務,關於土地漚肥、開墾新的田地以及裁減後的退伍士兵和安置流民的工作,可能就要交給兄長來做了。”
三個人並肩走著,大街上人來人往,周圍親衛保護著他們前行,但每個人都看到了左腰懸刀,穿著一身藍色錦緞長袍的沉晨,商人為他讓路,百姓脫帽致敬,士子向他拱手,人人都尊敬著他。
不僅僅因為沉晨打仗厲害,還因為他教化子弟,學說已經傳播出去,包括隆中鄉、新野縣,《沉氏經集印刷成冊,即便不是他的弟子,也會購買來觀看。
所以沉晨如今不止是一位能征善戰的將領,或者善於謀劃的謀士,同時也是一位精通七經,甚至還構建新學說的荊州大儒。
這層大儒身份,亦是他廣受尊敬的原因之一。
沉晨向每個對他行禮的人都微微點頭回禮,邊走邊說道:“話又說回來,兄長要去江東,你們覺得江東忽然假借周瑜祭奠之名,邀請我們去商談,會是想做什麽?”
徐庶思索道:“如今江東歷經洪口大敗之後,已經無力再謀奪荊州,我若是孫權,就會想辦法休養生息,彌補虧損。當初主公答應將交州給他,交州雖偏遠,卻盛產香料、木料、珍寶,若能連通交揚,也許能恢復一些元氣,因而怕是想借道荊南出兵吧。”
諸葛亮微笑道:“我觀孫權其志不小,這次聯合曹操怕是想瓜分荊州,只是被曉卿擊破了而已。元直說得沒錯,現在江東元氣大傷,確實需要彌補。因而才借口當初盟約,借道荊南攻伐交州,若他在交州布兵,恐有窺視荊南之意。”
“嗯。”
沉晨點點頭道:“孫權狼子野心,不會善罷甘休。也許就是想窺視荊南,交州、揚州雖然相連,可中途山嶺太多,又瘴氣叢生,即便是被孫權得了,也很難壯大多少。唯有荊南相對富庶,如長沙郡、零陵郡人口都已破百萬,又與豫章南昌相連,出兵也快,這怕就是他的想法。”
徐庶就對諸葛亮說道:“孔明,既然如此的話,那你出使江東的時候,想辦法回絕就是了。”
諸葛亮笑了笑道:“此事,再看吧。我以為,不一定要回絕。”
沉晨笑道:“兄長果然也想到了。”
諸葛亮說道:“想到什麽了?”
“給他借道啊。”
“為什麽要給他借道呢?”
“兄長是在考我?”
“只是看看你想的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樣。”
“兄長想的是什麽?”
“分而擊之。”
“哈哈哈哈哈哈。”
沉晨大笑了起來,說道:“兄長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徐庶在一旁一頭霧水,問道:“發生甚麽事了?”
“不需要回絕,給他借道就是了。”
沉晨解釋道:“江東軍進攻交州,交州偏遠,長途跋涉,他不是自己分兵減弱揚州實力嗎?揚州兵馬不多,就再也無法對荊州造成威脅,待左將軍平定西川之後,再回頭消滅自己給自己分兵的孫權豈不是容易許多?”
這就是戰略上的意圖。
在這一點上孫權似乎有點犯蠢,強要交州。
交州就是塊雞肋。
和帝時期,交州有五十萬戶二百多萬人口,而且盛產香料、木料、珍寶等等。
從秦漢時期,漢代的番禺,後世的廣州,就已經是通商口岸,後世東南亞菲律賓出土的漢代五銖錢,就是最好的明證。
等到漢末的時候,由於北方大亂,很多人遷移南方,交州沒有受到戰亂影響,人口發展遠高於和帝時期,整個交州全境不算少數民族的話,可能在三四百萬左右。
要是算上少數民族,人口可能接近五百萬。
聽上去是不錯,孫權如果把揚州和交州連在一塊,似乎能夠壯大,治下人口接近千萬了。
但問題是交州太tm偏了。
甚至別說交州,漢代就連荊州都是偏遠地區,除了南陽以外,包括南郡、江夏往南的所有地方對於中原人來說,都是偏遠蠻荒之地。
這點王粲在詩裡寫過,“荊蠻非我鄉,何為久滯淫。方舟泝大江,日暮愁我心。”
可見荊州交州之偏遠。
由於路途遙遠、群山峻嶺、交通不便、瘴氣叢生等等問題,導致他很難對交州的統治有什麽發展。
即便是遷移交州人口,派人擔任各郡太守收取地方稅收,做海上貿易,從而彌補揚州的損失,也很難給他帶來太多實質利益。
而且當地不止是少數民族,漢民也不服王化,宗族勢力兩千年後依舊存在。實質能統治的人口可能也就是縣城,王權下不了鄉,獲得的收益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大。
到時候孫權真的派兵過去,派兵少了,當地的百姓根本不會搭理他,也許還會聯合少數民眾一起反抗他的統治。
派兵多了那就更有意思,揚州空虛,只需要等沉晨訓練好水師,大軍壓境,孫權就沒了。
所以既然孫權自己要走一步臭棋,那自然給他走就是了,何必阻攔呢?
“只是......”
諸葛亮雙手背負在身後,邊低頭看著走路,邊略微有些疑惑地道:“只是謀奪交州的利弊,孫權應該不會不知道,為何還要如此呢?”
“還不是想等左將軍取益州的時候,趁著荊州兵力空虛,謀奪荊南或者荊州唄。”
沉晨聳聳肩:“他打什麽主意,一想就知道了。”
徐庶說道:“那我們借道給他,豈不是引狼入室?他們水軍強悍,真取荊南,封鎖江面,怕是難以馳援。”
“引狼入室?”
沉晨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錯了,這叫關門打狗。孫權?他若敢來,定叫他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