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感覺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是錯覺嗎?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關羽思考著最近淮南的軍事情況,目前曹魏被他徹底趕出了淮南,只有九江壽春、西曲陽一帶還有曹軍駐守。
由於糧草和軍備問題,要想北上還不容易,所以他現在正在整頓軍務。
雖然停止了繼續進攻,不過曹魏要想發起反攻,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最近淮南正處於淮河與長江中下遊流域的雨季。
大雨傾盆,令淮南到處都是沼澤湖泊,道路濕滑難行,糧草和大軍根本過不去,曹魏幾乎沒辦法行軍打過來。
最近這些年,天氣越來越怪,淮南本是千裡富庶之地,近十幾年不是暴雨連綿,就是大旱不斷。
按照曉卿的說法,好像叫什麽小冰河時期,導致天氣大變,要麽冷死,要麽熱死。
所以雙方要是想打仗,不管南下還是北上,都得等一個好天氣。
既然打不起來,那又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關羽心想。
難道是自己死之將至?
想到前些日子親眼看著好友張遼的死,關羽亦是難免心中有些傷感。
最近聽說黃忠、賈詡、張繡、黃射等人相繼病死了,還有一些老將也生了疾病,人生總是這樣無常,令人唏噓。
“父親。”
關平正在旁邊處理公文,見關羽坐在主位上看著手中的文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就問道:“父親是在擔憂什麽嗎?”
關羽放下文書,歎息道:“可能是在擔憂你三叔那邊吧。”
關平就笑道:“三叔雖性情莽撞,但有兩位副相看著,不會有什麽事的。曹魏現在極力挑釁,想要逼三叔決戰,可縱使決戰,他們能有幾分勝算?驃騎將軍可是把騎兵都派了過去。”
“嗯。”
關羽笑了笑道:“曉卿在關中可是幫了大忙了,若非他訓練起了一支精銳騎兵,恐怕曹丕大軍壓境的時候,三弟或許會有壓力。”
關平說道:“父親,現在曹軍在淮河以北構築起了防線,我們是不是也要佯攻一下,幫三叔那邊緩解一下壓力?”
“唔。”
關羽沉吟著,點點頭:“嗯,或許可以試一試。”
兩個人正聊著。
外面忽然有信使來報道:“報。”
“何事?”
“陛下遣使召大將軍回襄陽。”
“召我回襄陽?”
關羽納悶。
他正在籌備軍務,還想著年底進攻河南呢,怎麽忽然召他回去?
關平也不解,問道:“陛下為何忽然召父親回去?”
信使說:“陛下身體不太好,想見見大將軍。”
“啊?”
關羽頓時從座位上驚起,皺起眉頭對關平道:“難怪我最近總覺得心事不寧,陛下去年就身體有恙,我必須回去,把魏延叫過來。”
“是。”
關平匆匆忙忙跑出去。
過了片刻魏延急急忙忙被召進來,拱手說道:“大將軍。”
“文長。”
關羽此時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臉色嚴肅地對他說道:“陛下急召我回襄陽,你暫為主將,執掌軍中軍務,切記,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決不能主動進攻。”
“唯。”
魏延忙不迭應下。
歷史上魏延性情高傲,與楊儀不和,最終在諸葛亮死後被楊儀派馬岱誅殺。
但在關羽麾下,再性情高傲也得盤著。
頭上有這位大神在,魏延自然也不敢像諸葛亮麾下那樣居功自傲。
此時雖驟然成為主將,亦不敢怠慢,連忙去為關羽牽馬。
關羽於是命令周倉和裴元紹為魏延左右副將,其余諸將皆安分聽令,駐守合肥以及周邊城池,自己帶著關平走巢湖南下,坐船回襄陽。
這個時候其實沈晨那邊還沒有接到命令。
關中離南陽算是比較近的,差不多一千漢裡的樣子。而襄陽到合肥就遠得太多,走長江有八百多公裡,近兩千漢裡。
但架不住可以走水路,日夜兼程,自漢水南下,然後順長江往東,信使坐快船幾乎是以每小時二十公裡以上的速度疾馳,短短四天時間就把信送到了合肥去。
不過相對而言諸葛亮和沈晨主持南方政務的三年時間裡,他們在各地都籌建了信鴿基地、驛站體系,讓漢中、蜀郡以及襄陽之間可以迅速通訊。
雖然長安信鴿基地還沒有建立,但襄陽和宛城之間已經有了通訊,這中間就省了一些距離,宛城便立即派快馬直接自武關奔向關中。
同時第三天前線的張飛就得到了從宛城來的急報,也急急忙忙趕赴襄陽。
五天后,也就是關羽得到信的第二天沈晨那邊就接到了通知。
長安未央宮偏殿內。
沈晨坐在主位上正在與眾人舉行軍議。
他佔領長安已經一年了。
北伐戰爭是章武五年年末開始,然後他在章武六年五月攻破了長安城,之後開始經略關中。
到如今一年時間過去,沈晨從巴蜀、漢中、南陽、涼州等地遷徙百姓至關中平原,開始對已經荒無人煙的八百裡秦川展開了轟轟烈烈的開荒行動。
關中現在是地廣人稀,官府沒有強遷百姓,而是直接發布政令,自願遷徙的百姓將得到官府的糧食補貼,然後免費獲得大量的土地。
以一戶五口來算,正常人家一戶至少要耕種28畝後世市畝,40漢畝的土地才能維持得了生活。
而隨著佔城稻的引進和漚肥技術的全面傳播,生產力大大提升,如今只需要18後世市畝,26漢畝,基本上就能夠讓五口之家過得很好。
所以南方現在人口大大提升,特別是在取消了口賦和算賦,攤丁入畝,只收田稅之後,百姓的生育**大大提升,加上戰後嬰兒潮,光去年登記造冊的新生兒就達到了二十多萬。
人口一多,土地資源就不足。
曹魏勢力別看地盤比劉備集團小,但他們佔據的是土地最好的河南河北,幾乎是整個華北平原都在他們的掌控區,耕地面積還要超過劉備集團。
因此為了擴展土地,劉備不得不在南方大力發展梯田,同時不斷擠壓世家的田地,以緩解土地資源的壓力。
但這顯然不是長久之計,梯田開發困難,搶奪世家田地又過於得罪世家。
所以就得想別的辦法。
現在關中到手,又多出三萬多平方公裡的土地,養活一二百萬人口綽綽有余,自然要進行移民開墾工作。
這樣不僅能讓關中人口迅速得到充實,緩解南方的土地壓力,同時還可以就地種糧食,為前線大軍提供糧草,以後就再也不需要從漢中、南陽等地長途運糧了。
今日開會的原因是在於最近曹魏那邊不老實,河東的騎兵出動,想要繞開長安防線,偷襲後方右扶風一帶的軍民屯田,破壞沈晨的糧食計劃。
雖然這部分騎兵被趙雲打退,但也不得不防。
沈晨環視眾人說道:“一年準備,我們的糧草已經充足,且後方又訓練出了一萬多騎兵出來,兵糧足備,我欲進取河東,諸位以為如何?”
龐德大喜道:“大都督,我早就想進攻了,河東曹軍屢次騷擾我們,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正該一舉擊破。”
“不錯。”
趙雲也讚同道:“大都督,河東之地無險可守,正好可以東進並州,威脅曹魏老巢。”
“嗯。”
沈晨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取出輿圖道:“徐晃在蒲阪、朱靈在皮氏,這兩個地方是大河的渡口之處,扼守險要,想強攻不易,最好是繞過去。”
旁邊副將雷定看著輿圖,瞪大了眼睛道:“大都督,大河那麽長,就沒有地方可以直接渡河的嗎?”
“呵呵。”
沈晨還沒說話,龐德就先笑了笑,解釋道:“你沒來過大河不知道,大河以東是一片山嶺,山雖不高,卻攔在河邊,渡過去之後還得爬山,容易被敵人伏擊。”
這山的位置就在後世陝西省韓城市的黃河對面,一路往下延伸至河岸,山西省運城市萬榮縣的榮河鎮以及運城臨猗縣的孫吉鎮就在這片山脈附近。
山脈其實不高,就是一片順著黃河岸延伸的丘陵,後世甚至山脈的西面靠近黃河河灘還有大片農田,是黃河衝積扇出來的一片平原區。
但在漢代這裡還是黃河的水道,因此過河之後就直接在山脈腳下,大軍和物資不好過去不談,還有被伏擊的危險。
所以當時河東與關中地區相連主要是依靠蒲阪縣的蒲阪津渡口,也就是後世山西永濟市西面的蒲州鎮一帶的黃河渡口通行。其次就是皮氏縣的龍門渡口,也就是後世山西省河津市。
雷定這才明白原因。
沈晨就說道:“曹軍雖佔據了這兩個重要渡河口,但蒲阪津南北有一百余裡土地,漏洞太多,想強攻還是比較容易。我打算親自領軍,自蒲阪津渡河,引朱靈來援。龐德領一部人馬,自龍門渡過河,攻打皮氏。趙雲則佔據華陰,威脅潼關。”
“是。”
龐德和趙雲立即領命。
沈晨繼續道:“如我所料不差,潼關的曹真大抵是不敢進犯華陰,他肯定會從風陵渡渡河,馳援徐晃,到時候正好逼其決戰。”
鄧艾說道:“大都督,過河容易,但取勝怕是不容易,曹軍不會坐以待斃,若是半渡而擊?”
河東雖然沒有拿回來,但四面漏風。馬超擁有那麽多騎兵都沒有攔截住曹操,更何況是目前把主力騎兵都調去河南戰場的曹魏?
所以在缺乏機動性的情況下,曹軍想要直接在河對岸擺開陣勢攔截他們渡河肯定做不到。
然而沈晨現在大軍有七萬之眾。
之前是八萬。
但他麾下的兩萬多騎兵被派去了河南戰場,長安和左馮翊沿線隻留有五萬步卒。
去年一年於禁在後方繼續練兵,又征召了兩萬士兵,今年又新訓練出了一萬多騎兵,等後續兵馬抵達,林林總總加起來,應該有九萬人馬了。
曹魏那邊長安之戰留守的五萬軍隊損失了三萬多,只有一萬多人逃了回去,但後來曹丕又增兵了三萬,大抵還是十萬之數。
雙方兵馬差不多不是很大,可有一點就是沈晨軍要渡過黃河。
即便後方留守一部分人馬,並且趙雲駐扎華陰,龐德再帶一部分人聲東擊西攻取皮氏,沈晨親自帶的大軍數量也不會低於五萬。
這麽多人渡河絕不是短時間內能做到的事情,不僅要大量的船隻,還要製作浮橋,搭建各種設施。
曹軍只需要沿河岸建設崗哨瞭望塔,觀察河對面的情況,一旦發現沈晨部隊有渡河的念頭,就立即集結部隊,等到他們一半人已經上岸,另外一半人還在渡河的時候,直接半渡而擊,那麽漢軍就會非常危險。
但沈晨自然也考慮到了這些因素,笑著說道:“荊州水軍已經無用武之地,現在多去交州平定叛亂,開拓近海。你們知道為什麽我今年年初的時候,要把南方製造船隻的工匠調到長安來嗎?”
薑維就說道:“大都督是想依靠船隻渡河?”
“嗯。”
沈晨點點頭道:“船隻不僅可以用於運送糧草,還能用於運兵,雖然缺陷在於我的部隊善水者少,不過又不是用來打水仗,渡河足矣。屆時我將用車、騎、步卒、船隻組成卻月陣,正好引誘曹軍來襲。”
“卻月陣?”
薑維納悶道:“這是什麽陣法?”
鄧艾笑道:“這是大都督所創之戰陣,用船只靠岸,步卒帶上戰車下船,利用船只和戰車掩護,在岸上擺開陣勢,一能防止騎兵衝鋒,二能抵抗敵人步卒弓弩,從而進行反攻。”
當初沈晨在襄樊之戰是用過這個陣法的,但於禁膽子太小,不敢出戰,導致卻月陣無用武之地,鄧艾當時就跟著周不疑與沈晨出戰,見識過這個陣法。
薑維頓時欽佩道:“大都督果然用兵如神。”
龐德奉上馬屁道:“大都督就應該再寫本兵書,如今時代都變得不同了,馬匹都有馬鐙和馬鞍,以前的兵書可都沒有這些裝備的用途,大都督是首創者,自該記錄下來,供後世子孫閱覽學習。”
“龐將軍之言甚妙啊,大都督兵法韜略,不比前人差,就應該寫一部兵書出來。”
“是啊是啊,大都督神威蓋世,就該流芳百世才對。”
“我覺得有理。”
下面眾將士頓時彩虹屁不斷,搞得會場上浮誇了起來。
沈晨笑著擺擺手道:“兵書之類,等將來我為陛下平定天下之後再說吧,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該整頓軍務,準備出征,我欲八月份便突襲河東,今年之內,要拿下並州,我要讓曹魏的河北、河南之地,隨時處於我的兵鋒之下,爾等明白?”
“是!”
眾將士齊齊怒吼。
並州一旦奪取,那麽往東可以從太行八陘攻佔河北,往南同樣可以從太行八陘襲擾洛陽、河南。
到時候潼關就被從後方打破,防線自然也就沒有意義,整個曹魏,都將面臨沈晨兵鋒的威脅。
所以這一仗至關重要。
當下沈晨便準備宣布散會,命令龐德和趙雲按照命令行事。
趙雲先進駐華陰, 龐德則往北駐防左馮翊。
表面上看二人是為了防止敵人繼續偷襲後方,但實際上沈晨在長安不斷打造船隻,到時候兵馬和糧草就可以通過渭河運到黃河去,正式對曹魏展開河東以及並州的奪取戰爭。
但就在這個時候,門外急匆匆進來一名信使,來到廳中匯報道:“報,南陽來信,陛下召大都督即刻前往襄陽。”
“陛下召我?”
沈晨納悶,倏地又忽然意識到了不妙,立即問道:“陛下身體如何?”
“丞相說陛下消瘦,最近一月臥病在床,下不了地。”
信使回答道。
沈晨一屁股坐回了席上,哀傷的目光看向南方。
玄德公的大限,要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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