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見二世一向謹慎慣了,尤其是對六國貴族和庶民怕的要死,可是忽然間卻又底氣十足,有了糧草是不假,可是也不能忽的這麽飄吧。
章邯婉言問道:
“不知陛下為何忽然會作出這樣的想法?”
“李信此番討伐匈奴獲得前所未有的勝利,徹底將秦國的威嚴宣揚於北疆之地。朕得到消息,匈奴在損失慘重之後,舉家向北繼續搬遷。而北方胡人更是數次繼續北遷,和中原的長城保持了數千裡的距離。”
“李信這一戰,讓東胡全數北遷數千裡,也是揚我秦威萬裡。他誘敵深入之策,倒是提醒了朕,要想讓敵人露出破綻,就得自己先露出破綻。兵家雲:將欲敗之,必先姑之。”
章邯聽了,只能作揖拜曰:
“陛下高見,臣佩服之至。”
【這個時期匈奴和北胡完全是兩回事。北胡疆域遼闊,而匈奴只有陰山以北那一塊。匈奴實際上就在陰山南北生活。冬季遷往山南,夏季遷往山北,秦人征服了山南的土地,阻斷了匈奴的南北遷徙,導致匈奴斷食。至於北胡,西起河套平原東至秦國遼東郡畫一條線,這條線以北,全部都是東胡的地盤。簡單來說,匈奴沒了,東胡還在。兄弟們別掉以輕心,以為秦國沒對手了。】
……
……
……
次日,月夕之節。
朗朗乾坤,日照四野。
軍功世家被攆走了,庶民心裡就像是吃了蜜一樣,一時間沒有人壓在他們頭頂。鹹陽城南市一時間落葉狂卷,無人問津。但是西市東市可熱鬧極了,車馬如龍。西面是住戶百姓,過節喧鬧,東面則是帝國各大官府寺宅。
劉邦討了個機會,和呂雉的兄長呂澤一起過來押送輜重,望著高樓雲集的鹹陽,劉季一時間走不動路,站在大理寺門前久久駐足。
這個時候,劉季已經入了皇城。
再過數裡通道,他就可以到達鹹陽宮宮門前。
劉季聽著,這路上所有人都在談論同一個人。此人正是李信。
匈奴一戰,李信成了秦國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他人還沒有帶著大軍回到鹹陽城,但是鹹陽城上上下下所有人口中都掛著他。
這一年裡,消息多的就像是海邊的浪潮一樣,一浪接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朝中接連發生大事,以至於這丞相薨了,竟然無人問津。
街上行人絡繹不絕,數千戶鍾鳴鼎食之家幾天之間,在鹹陽城消失的無影無蹤,但是城中卻比以往更為熱鬧。
馮劫坐在酒舍裡,胡子拉碴的,不久前他才喪父,如今又聽到李信大敗匈奴,俘虜了五萬匈奴,幾乎讓匈奴人滅種的消息。他自然無心飲酒。
這個時候,對桌一個男子卻吸引了他的目光。此人相貌儒雅,一臉沉靜,雖然一言不發,但是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股貴氣。
馮劫自然覺得此人面熟,但是他想不出此人的名字。
等到快要宵禁的時候,張良徐徐慢行,返回一處宅子。這宅子裡的主人,可一點都不稀松平常。先韓王安的兒子公子韓成。後來入了秦國,還是被封為橫陽君,享受食邑,但是被當今皇帝勸先帝改了姓氏。
他倒是當了鹹陽城一段時間的笑話,但是時間久了,這些舊事漸漸的也就被人遺忘了。
這小廝確信那位有幾分仙氣的先生進了橫陽君的宅院,立刻回去複命。
等到他回去的時候,卻見到馮劫正在院子裡扎捆荊條。
院子裡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的家主徒手握荊條,把他扎捆在一起,放在院子邊上。
小廝上前問道:
“家主,您難道真的相信了那些謀士的話,打算向勇武侯負荊請罪?家主回到鹹陽城,皇帝陛下都沒對懲罰家主,李信又怎麽敢。再怎麽說,家主您可是老丞相的嫡子,到時候還要繼承列候的尊位。”
“父親死了,對於馮氏一族來說,就是有如山崩的災難。你不過是個跑腿的下賤人物,只看到我們鍾鳴鼎食,顯赫一時,看不到凶險。自我父親去世,馮氏如今已經開始涼了。”
“若是再沒有有才能的人出來力挽狂瀾,將倒下的大山扶起來,你們這些人,都要出去討飯吃了。”
這一聲聲責罵,把小廝的魂都給嚇沒了。
“那位先生家住哪裡?”
“回家主,在橫陽君家宅裡。”
馮劫挑眉。
“橫陽君?那個橫陽君?”
“就是從前的韓國公子,被先帝賜了秦姓,如今居住在城西遠郊。”
馮劫聽了,這才記起來。
“是有這麽一回事情。”
“家主可是想要收他入門下?”
“我正有此意。家裡不中用的先生,都被我攆走了,急需要請些中用的先生進入家中,為我籌謀劃策。父親薨逝之後,陛下雖然派人前來吊唁過,但是始終不提我入朝複職之事。”
院中走廊上,一個精神矍鑠、身材矮小的老頭拄著柺立在走廊下。方才馮劫的那番豪言壯語,他聽到了。
馮劫想著要把馮家重新扛起來……一個字——難。
“不急這一時罷。 ”
馮劫聞聲,趕忙過去拜見他的伯父。
“伯父怎麽過來了。”
“我聽人說,你要去給李信賠罪。”
馮劫低著頭。
“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此時若是不屈,日後怕是伸不出了。”
馮毋擇聽了,沉默良久後,難得露出一笑。他拍了拍馮劫的肩。
“是這個道理不假。既然你決定了,那就去做吧。倘若你有什麽需要,馮氏家族上上下下都會盡一切能力幫你,你只需要告訴我一聲便是。”
馮劫見著馮毋擇,總是滿懷敬意,不僅僅因為他是他禮法上的伯父,更因為他這個伯父總是盡全力幫助他的父親還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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