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儒家之道。”說到此,淳於越忽的兩眼放光,眼中燃著希望。
當今王上力主法治,這讓他們一眾儒生無法在秦國施展抱負。
而他有幸得他好友李斯力薦,成為長公子扶蘇的老師。
自那時起,公子就是他的希望,也是一眾身在秦國的儒生們的希望。
公子扶蘇若是做了繼承人,倒時必以儒家之道治理天下。
如此,他便是發揚了儒道,成為儒家的大功臣,可名列千秋史書。
贏扶蘇眼中騰起一團怒火,此人並不能審時度勢,他雖對他一片赤誠,可是說到底,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實質是利益關系。
他是想利用自己發揚儒家。
老先生你倒是想了一出妙計。
他該教教他怎麽做臣!
見贏扶蘇眼波流轉,目光不善,淳於越忽的心裡沒底。
“扶蘇再問一個問題,這秦國的天下是我父王一人的天下,還是秦國人的天下?”贏扶蘇此刻像是已經咬到了綿羊後脖頸的獵狼,目露凶光,只等將那獵物拆吞入腹。
淳於越微微張口,欲要作答,但是話到了口邊他卻遲遲不敢說。
贏扶蘇忽的神情淡漠,面色微微有些猙獰。
淳於越自然能感受的出,公子這樣犀利的眼神是要讓他回答什麽。
“自然是王上的天下。”淳於越之於嬴政,那是無話可說。
天下若真盡歸他囊中,那也無可厚非。
更何況,王上那般強勢專權,有王上在世一日,秦國的天下,絕不會出現一國二君,一天二日的局面。
“師父當真這麽想?”贏扶蘇厲色,氣勢凌人。
淳於越早就覺得渾身不自在,都道是伴君如伴虎,他怎麽現在察覺出這句話的真意呢。
淳於越隻覺得自己後背處微微生汗,甚至有了一種想要離開這裡的想法。
贏扶蘇並不打算就此罷休,繼續追問,“師父當真把這秦國的天下當做扶蘇父王的天下?”
“殿下!”淳於越忽的揚聲,隨後語氣又微微和緩。“老夫方才回答過了。”
淳於越豈能容忍這昔日乖順謙遜有禮的公子扶蘇如今在自己面前擺出一副不可一世、唯我獨尊的模樣。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問題所在。
淳於越想讓公子扶蘇聽他的話!
寬大寂靜的庭院裡,贏扶蘇和淳於越兩人遠遠面對面坐著。
遠處的人看著,還以為一如往前那般親密,可是實則兩人之間已經形成劍拔弩張之勢。
彼此的鼻息都傳遞著對對方的不滿。
贏扶蘇忽的起身,正對淳於越。
“秦國既然是我父親的秦國,那全國上下皆應該聽我父親一人之令。”贏扶蘇目光如炬,“那麽今日的秦國,未來的秦國該以何家之法治理天下,都是父王說了算!”
“!”淳於越的夢就在這一刻碎了!他已經明白公子今日和他大費周章說了這麽多究竟所謂何意!
“扶蘇怕是要讓師父失望了。即便扶蘇真能位居東宮,倒時采用的,依舊是先師韓非之法,而非師父之儒道!”
此言一出,淳於越的臉色豈能好看?
他早已坐不住了,右手緊緊按壓著腰間配劍,胡須微微發顫,兩片唇也早已微微泛著白皮。
“扶蘇今日得罪淳於大人了。”說著,贏扶蘇對著淳於越長揖。
覆水難收,事已至此,淳於越自然不會因為贏扶蘇行了個大禮而後就會消氣。
見淳於越面色難堪,贏扶蘇又道,“今日冒犯淳於大人,他日扶蘇自會登門賠禮。只是,日後扶蘇怕是不會再來此地拜見淳於大人,此事扶蘇自會親自向父王說明。”
“慢著!”淳於越急忙呵斷,隨後重重道,“公子殿下,話還是別說的那麽滿。此事若是鬧大,你我二人的名聲怕是都會有損。”
贏扶蘇不言,他還想好好活到老,這尊師重道的名聲,毀了就毀了吧。
可是眼下淳於越的反應,讓他出乎意料。
淳於越忽的起身,對著贏扶蘇也作揖,“公子的意思,老朽也明白了。”
贏扶蘇自然聽得出這話中的微妙之處,方才他已經三次稱呼淳於越為淳於大人,而非師父,而淳於越此刻自稱,也不自視他為高人。
斷了,兩人這師徒關系而今確實是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