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閭雖然也盼著自己被封君,但是他一直看中的都是齊魯之地那一塊。
齊魯之地素來富庶,而且百姓極眾,容易治理出成績。
遼東郡,素來有極寒之地之稱。
鳥不拉屎的地方,冬天冷的要死。
將閭越想越覺得這日後的日子很不舒服,但是好歹算是他自己的一塊地盤。
更何況,自商鞅變法以來,秦之諸公子,便與庶人無異。
他得感謝他的君父,打下這萬裡之疆;也該感謝他的大兄,貴為儲君,竟然主動為他們爭取一同分天下。
他這才剛被君父器重不過半年,沒想到這麽快,他就要就此遠離鹹陽,也遠離君父。殊不知,一別兩三年,鹹陽又會如何。
“臣謝君父。”
父子二人對視一番,兩人俱無言。
“陛下還有公務,臣先行告退。”
王綰率先道,其他諸臣也紛紛跟上。
嬴政應了聲諾,隨後他卻將目光落在李斯身上。
李斯會意,主動道:
“臣還有要事稟告。”
將閭見狀,也道:
“臣也不打擾君父了。”
“去吧。”
————
王綰領著幾個重臣出了殿。
一個武將盯著老王綰。
他一臉胡子拉碴,身材又高又壯,膀大腰圓,看面相,很是豪邁。
此人正是倫侯武信侯馮毋擇。
馮毋擇,望著王綰頭上的白發,此次一見,朝中多位大臣都顯出老態,不禁讓他時間流逝的飛快。
王綰老了。
譬如秋冬日凋零之草木。
聽聞李斯如今已經超過了王綰在皇帝陛下的心目中的地位,方才見到陛下獨留李斯,也是佐證了傳言為真。
但是,李斯若日後為相,他馮毋擇可不服他。
馮毋擇可是對這李斯恨得牙癢癢。
這封君之事,今日才得以確立,雖然是好事,但是對於他們這些當初早早被封侯,有名無實的諸將軍來說,自然是吃了大虧。
這一切,都怪李斯!
當初攻楚之後,天下初一統,朝野上下議封君之事,李斯卻力主郡縣製,陛下最終采納了李斯之議。
如果他李斯當初不力主分封,邊地封君之事早就推行了。
但是事實擺在眼前。
很殘酷……
他們這些出生入死的將軍們,最後獲得的不過是高爵厚祿。
如今再起分封,這受益的人卻首先是一幫毛小子。
細想想,陛下膝下有十八子,邊地雖廣,但燕齊吳越之地,十七個公子分來分去,最後能給他們這些將軍們剩下多少。
還是王相更善。
“王相,邊地封君之事初定,此事於天下有利,全仰賴王相這般一心為國之人力推分封。我馮毋擇著實佩服王相。”
如果有人突然誇你,自然不是因為你優秀,而是因為他有求於你。
王綰也是身材高大之人,但是他面相很為和善。
王綰對著分毋擇笑呵呵的說:
“武信侯言重了,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說起來,將軍功勞更甚,在外戍邊,為皇帝陛下鎮守天下……”
兩人一路說著,直到走到宮門口。
其實王綰想找個機會去見見太子。
最近陛下對太子似乎有所不滿。
倒是太子,還真是叫他大開眼界,機智無雙啊。
太子身上似乎有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治國良策。
這樣有為,智勇雙全的太子,那可是大秦帝國未來的最好保障。
王綰走在宮廊裡,忽的抬頭望見高懸的太陽。
一棵可以庇佑天下的大樹已經在那個人的期待下長成了,那麽他王綰要做的事情就是防止這棵大樹不要被那太陽強烈的光芒給曬焦了。
但是他身為相國,去見太子……
相國,乃是皇帝的輔佐之臣,不宜和太子太過親近。
王綰正在想以什麽名目去見太子,走著走著就到了宮門口。
遠處迎面走來兩個他很眼熟的宮女。
“拜見相國,我等奉重華夫人之命,請相國前往華陽宮一聚,敘父女之情。”
王綰眼睛咪成兩道彎。
“好好好——”
“武信侯,改日再談。”
“好,改日再談。”馮毋擇望著王綰遠去的背影,心裡又激起了一層浪。
重華夫人,那可是太子嫡妻。
馮毋擇還忘記了,王相這邊還有太子這座靠山。這更加堅定了馮毋擇要與王綰以及王家結好的心思。
王綰如何不知馮毋擇的心思。
他想要分這邊地分封的一杯羹。
王綰到了華陽宮,又望見扶桑樹。
秋日之末,時不時就有大風猛吹,這青黃相間的扶桑大樹頓時猛烈的搖動起來,樹葉撲簌撲簌的往下墜,而後環成一個圈,猛地在地上打著轉。
大樹猛搖,聽著風聲樹聲一起作響。
王綰抬頭望著園中大樹,忽的道:
“樹大招風啊!”
————
重華殿。
王琳的寢殿裡,翠色屏風,再加上樟木陳設,雅致而又大氣。
雖然此時沒有正式的太子妃,但是在扶蘇心目中,王琳就是他未來的太子妃, 也是未來秦國的皇后。
王綰進了來。
扶蘇笑著親自去迎。
這位相國可不能小瞧他。
從外形上看,總是給人一種俄羅斯大熊的感覺,但是他身上流露出的,從來都不是凶猛,恰恰相反,是溫和。
相貌非常和善,眼中經常流露出笑意,是那種看透但是不說的笑意。非但如此,他那雙總是掬著笑意的眼睛裡,總是給人智慧、沉穩之感。
巨熊的身形,但是卻長著酷似二哈的一張臉。
王相,可以說朝中人人都喜歡。
大秦帝國的國相,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老年人。
但是這位國相的氣質,和大秦帝國的皇帝的氣質,兩者並不是很相配。
反倒是李斯和嬴政站在一起,這兩人之間更像是一對搭檔。
王琳搶先扶蘇一步徑直走到她父親身邊,直接將頭靠在他父親的肩膀上,瞬間就變回了當初那個懵懂少女。
“父親——許久未見,不知父親可還安好?”
王綰見到幼女,眼睛笑成了兩道細縫。
“臣一切皆好,重華夫人不必擔心。”
“父親——你我之間,怎麽能這麽稱呼。琳兒一輩子都是你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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