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
其實這件事若是換了人處理,完全用不著這麽麻煩。
這件事細論,死了幾十個家奴。原本只要削官職,讓王戊在鹹陽城閑賦幾日就可重新啟用。誰讓王戊做事還是不夠心狠手辣,弄得十二公爵的族人一直叫囂,現在倒好,雙方僵持。
這就是問題的症結所在,雙方是處在僵持的階段。
但是讓馮去疾感到欣慰的是,為了打破這種僵局,解決這件事情,皇帝居然自己主動退讓。
到了最後,皇帝把王戊處罰的這麽重,完全超出馮去疾的預料,但是卻合馮去疾的心意。只要禦史大夫遠離朝堂,那麽他馮去疾在朝中就再無對手。
公子子嬰覺得,此事於禮極其不合。
“皇帝陛下,臣有異議。”
扶蘇也沒有料到,這個時候,帝國的上卿典客忽然出言。
“奏。”
“陛下,禦史大夫的職責本就是監察朝臣,此事雖然是禦史大夫犯了錯,但禦史大夫本就是在行使職權,陛下如今懲罰禦史大夫,這不是意在言明,是王禦史犯了錯嗎?若陛下今日懲罰王戊,日後我等朝臣又該如何處事啊?”
此言一出,朝中頓時炸開了鍋。
皇帝示弱?道理何在?
完全沒道理啊!
事實擺在眼前,朝中諸臣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辯白。
尤其是蒙恬,他已經決定支持皇帝新政了。
皇帝竟然能為了大局主動退讓,這倒是讓蒙氏兄弟看到皇帝的卓越之處。
“陛下,老臣也認為,典客所言極是。陛下懲處禦史大夫,難道是因為此次禦史大夫審查的對象,是帝國的諸位上卿公爵嗎?我秦國素來律法規定,若是觸犯了刑律,無論身份,都要被處置。如今陛下懲處禦史大夫,那朝中其他臣子日後如何還敢秉公辦事?”
蒙恬站出來為皇帝說了這番話,又是弄得滿堂瞠目結舌。
馮去疾也萬萬沒想到,一向對新政袖手旁觀的蒙恬居然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在帝國的軍功貴族全部被皇帝的寵臣王戊針鋒相對之時,軍功世家之首蒙恬居然主動站出來說這種話。
今日這種局面,蒙恬自己也沒有預料到。
但是事實上,蒙氏一族自從蒙氏一門三父子全部位列朝堂重臣時,就已經成了滿朝文武眼紅的對象。蒙氏兄弟更是曾經在朝堂上被始皇帝當眾譽為‘忠信’。
其結果導致滿朝文武更是眼紅。
也就近些時日,新帝對蒙恬表現的很是不滿,這才讓軍功世家出身之輩看蒙恬稍微順眼了些。
朝中的事,爭權奪利,好比后宮諸妃子爭奪皇帝的寵幸。誰討了皇帝歡心,誰就有機會得到權力,有了權力就可以做事,就可以得到功名。
當秦始皇下令廢除軍功爵製之時,朝中軍功世家震恐,但是蒙恬手中握有三十萬大軍,誰人敢不膺服,又誰人不對蒙氏兄弟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事實上,廢除軍功爵製引發的惡果,關中本位製起到的維護穩定局面的作用才是關鍵的。)
無論如何,蒙氏深感自己在軍功世家之中已成眾矢之的。尤其是他在朝中被二世詰難之時,軍功之流只是看笑話,這更讓蒙恬感到他已經在朝堂上快要成了光杆司令了。
尤其是現在,皇帝為了拿到軍權,在盡力架空他。
但是他既然被封了大柱國,那就是帝國的頂梁柱。
朝中眾人,對於我蒙恬,你們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臣蒙恬請陛下三思。”
這話一出,可是將朝中舊勳貴給得罪盡了,同時也讓朝中舊勳貴一個個都倍感擔驚受怕。
今日這出是怎麽回事?
蒙恬居然主動站出來為皇帝說話,這也意味著,連蒙恬都倒向了皇帝,他們這些人,還要繼續和皇帝作對嗎?
從某種程度上,蒙恬對新政不給予明確的態度,就是在助長朝中某種歪風邪氣。
馮去疾眼看今日朝中局勢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一直以來沉寂的新黨忽然在這個時候紛紛冒頭。
太學令張蒼也上前道:
“皇帝陛下,縱使禦史有過。但不應該處罰的如此嚴重。禦史乃帝國先丞相王綰之子,先帝在時官拜上卿,兩朝重臣。且禦史又是當今皇后的親兄。倒是陛下願意為了還朝中眾臣一個公道,願意大義滅親,臣等佩服之至。”
這個時候,朝中剩下的武夫們自然坐不住了。但是他們只有拳頭,離開了那些謀士,現在能做到冷靜下來等事後再發作脾氣已經是不容易了。
因為被新帝舉薦所以在先前一直被始皇帝不怎麽重用的工部令姬豪在朝堂中打了十年醬油,終於得以有機會從末位站出,走到庭中,助二世一臂之力。
“皇帝陛下,臣雖然主管天下諸礦,是個雜役出身,不通政事。但是臣也知道,朝中出了叛逆之徒,這等事何其茲事體大。禦史大夫為陛下鏟除奸佞心急,這才鬧出了禍事,臣以為陛下非但不應該處罰王禦史,反而應該釋放禦史,讓禦史繼續調查此案。”
什麽?
讓王戊重新回到朝堂上?
荒謬!
老夫費力布局,為的就是將朝中這些沒用的家夥驅逐出去,可是事到如今,一切居然回到了原點,而且這件事居然還要繼續讓王戊查下去。
馮去疾自然急了。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王戊雖然為禦史,但也不可對朝中有功之侯爵下這般重手。陛下,王戊雖然是在行使職權,可是他處事魯莽,弄得鹹陽城起了兵戎之災,血流王庭之前。若禦史用這種法子審案,天下危矣!”
語畢,馮去疾心中不免得意。
果不其然,朝中武將一齊附和馮去疾。
“陛下,丞相所言甚是。王戊那哪監察百官,分明是專權獨斷,濫用權力。鹹陽城如今乃天下之首城,過往為秦鹹陽都城,也一向是秩序井然,從來沒有發生過如今這樣混亂的局面。為了審查案件,所以血濺帝國首都,簡直是駭人聽聞!”
“陛下時時訓誡天下諸郡郡守郡尉,要秉公處事,但是如今,監察百官的禦史王戊公然犯錯,而陛下難道要因為禦史乃皇后之兄,所以就包庇王戊嗎?如此陛下又怎麽能讓天下人信服陛下是真的有意開創一個新局面?而不是只是嘴上說說罷了呢?”
“臣甚至以為,任囂奇兵叛亂,還和禦史有關。臣以為,當初正是因為禦史前去巡察南郡,激怒了任囂。任囂乃老將,麾下兵力甚眾。先帝在世時,任囂一向安分守己,從來未有逾矩之行。如今陛下治天下,卻為何出現了天下不安的趨勢?”
“臣請陛下三思。”
“臣等請陛下三思。”
這番揶揄諷刺,字字誅心,即便扶蘇之前經歷的已經夠多了,還是當朝變色。
一張臉被氣綠了。
若非垂旒在前,見到皇帝的這副表情,朝中老舊勳貴自然更加開心。
對皇帝說這番話的這個人,大家也並不陌生,他就是殷通。兜兜轉轉在外為郡守,最後落了一身雞毛在身上,只能回家守大炕的殷通。舉薦了范增但是回到鹹陽城反而被范增看不上的殷通。積攢了一肚子怨恨沒有機會發泄的殷通。對秦二世心有不滿但是一直隱忍的殷通。
這番話譏諷扶蘇,甚至還讓扶蘇背上了之前秦國治理國家之時就存在的問題。
扶蘇怎能不氣!
馮去疾聽到這番話,料想到了皇帝吃了X的表情,心中更是一陣狂喜。
斥吧,斥吧,就像方才那樣,好好痛斥皇帝的所為。讓皇帝知道,只有他馮去疾……(咳咳)等人是忠心輔佐於他的。
王戊這罪根本是脫不了的,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去查案。王戊就是為了公報私仇,借機會鏟除舊黨。
王戊千不該萬不該做的一件事就是對皇帝太過忠心,這是讓馮去疾得以有機會利用!
而老夫亦然有錯!老夫千錯萬錯,就是沒有在當初直接下令在獄中處死王戊,死才能無對症。李斯、姚賈,我還是沒有你們二人心狠手辣……
殷通,這個小人。
當殷通說了這番話,范增臉色大變。
但是力挺皇帝的人,卻又是工部令。
“血流成河?兵戎相見?禦史查案,若諸位公爵心中無愧,當接受審查,為何反抗。禦史位列三公,為何閑賦在家的公爵會命府中死士抵抗,若不是心中有愧,又是為了什麽?”
但扶蘇聽到這裡,臉色一黑。
他想要退讓,把這件事給解決掉,否則大秦帝國內部就此走向分裂。
但是他沒想到,新黨居然選擇在他回宮之後才對軍功世家之族發動反擊。
姬豪繼續道:
“為何眾臣隻議論禦史的不是,而不關注這件事背後的隱情呢。任囂叛亂,任誰都能一眼看明,若非鹹陽城中的人通風報信,任囂豈會發兵。帝國內部出了奸細,帝國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找出威脅帝國的奸細。敢問朝中諸位公卿大夫,是不是此理?”
滿朝文武莫之能對,全體肅然無聲!
殿中暖光融融,但也同時鴉雀無聲,皇帝臉上陰雲密布,馮去疾眉頭挑的老高。
蒙毅聽到姬豪說的這番話,心中對他燃起佩服之意,而蒙恬此時非常堅持要幫皇帝挺完這一局。
這個時候,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帝國的諫議大夫茅焦,他忽的上前。
和丞相年齡相差無幾的他,頭上的白發是歲月的沉澱,更是閱歷的證明,蹣跚的步伐,更是行萬裡路的見證。
“皇帝陛下,老臣以為,此事工部令所言為是。當日天下未集,諸侯互相攻伐,烽煙不斷,屍橫遍野。我等入秦,乃是看重秦能一統天下,結束亂世,重新以九鼎號召天下。”
“如今天下既定,而皇帝陛下勵精圖治,意欲成聖人之治,實乃天佑秦國。老夫在朝為官四十載,陪先帝歷經風雨,幸而得見陛下登基。”
“天下經歷了多少,天下人又經歷了多少。而今天下百姓正需陛下這樣的仁君安撫,可朝中諸臣卻為了私利,互相攻伐。禦史查案,為何偏偏公爵聚眾議事,這議的是什麽?”
“臣本以為能在臣有生之年看到四海一清,天下太平。但是沒想到,卻在先帝身故後,目睹朝臣爭權奪勢,弄得朝堂之上烏煙瘴氣!”
“老臣今日位列朝堂,仰賴先帝之明,但今日老臣以性命為禦史和十二公爵做保。禦史之心,朝臣皆明,臣無需多述。但趙嬰、王炎等人亦然是為二位上卿被捕為自己擔憂。”
“原本只是一樁監察審理小事, 卻非要鬧的滿城風雨。老臣以為,這等事情,本就不應該鬧到群臣來議論。”
“臣懇請陛下,釋放二位上卿、十二位公爵,更請陛下恢復禦史之職位。此事當從頭查起。”
馮去疾聽到這話,一口氣憋在心裡。這口氣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樣,割的馮去疾五髒六腑絞痛。
茅焦!
你這個時候冒出來做什麽?
平時不是喜歡裝聾作啞嗎?怎麽今日,今日冒出來找死!
“老臣請陛下給老臣這個面子。老臣願意自請放歸,歸老於首陽山。”
(剛剛了解到,為了讓那個大家拿到投資收益點了完本的我,不僅僅以後每個月拿不到全勤,而且沒有福利月票,更加沒有閱文給的額外百分之二十的訂閱收入。換言之,吾大窮矣。不過沒事,就算當時我知道這件事,還是會給大家點完本,讓大家拿投資收益的。嘿嘿嘿,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