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遷徙十萬壯丁,這可不是個小數目。而且隻遷徙十萬壯丁,又會帶來新的問題。”
章邯對曰:
“十萬壯丁必須人數在冊,其家人也可跟隨前往。大河流域,土地肥沃,如今土地荒蕪,不妨遷移十萬戶。”
“章邯是昔日先帝身邊的少府, 曾經專門負責處理遷移人口的事務,如今參與這件事,朕以為也沒有什麽不妥。只是不知諸位將軍意下如何?”
二世看向諸將。
諸位將軍皮昇在頂,只是身上還掛著甲,一個個坐在堂上本來都強打精神聚精會神的聽。
在帝國,大部分的將軍的地位在改革之後一落千丈, 章邯成了護軍都尉,已經可以看出端倪來了。
皇帝朝堂處理政務, 忽的問起諸位將軍來,這些將軍們自然面面相覷。
大將軍司馬欣今日也在朝中。
這次的朝會,凡是身在老秦國的官吏將軍們都來了。自從發現二世把軍隊打散,自己手中又掌握著大批量的禁軍還有刑徒軍,將士們都對二世表現的極為乖順。
今日前來,並不是為了和文吏爭個高下,而是為了向皇帝表示自己對秦國的忠誠。參軍到了軍隊之中,弄得多少將軍心懷不安。
二世忽的一問,一個個的腰杆都挺得筆直。不過今日來的,都是些小角色,他們所帶的兵馬數量都沒有超過三萬。
蒙恬成了禦史,章邯就是個光杆司令,今日在朝堂上算得上將軍的也就只有他司馬欣一個。
司馬欣侍奉了先帝那麽久,二世的心思豈會不明白。這遷徙調動百姓的事情,可不是文吏能夠做成的,需要軍隊的力量。
“陛下,臣以為此舉有利於帝國。不僅僅要把江東的百姓遷去山西,還要遷舊魏的百姓回到山西。這舊魏百姓本就是梁人,居住在大河附近, 世代農耕,只是後來梁國弱小,於是改了國號遷徙去了河內,如今陛下可開恩再把舊魏百姓遷回去。”
“據末將所知,齊楚交界一帶,一向龍蛇混雜,如果陛下真的要遷移,就把這一帶的百姓全部遷移到關西。關西有大河灌溉,土地肥沃,這些人一定樂於安居在關西;另外,將他們帶到關西,也利於軍隊管控。”
二世認為,這麽做辦法很好,簡單粗暴有效。至少大澤鄉裡的龍蛇,都可以一並抓到關西了,只要餓不著他們,他們不會起兵造反。
但是這麽做也有缺陷。
“遷徙十萬戶人家來到關西, 起碼約要四十萬人口來到關西, 可是關西當下只有二十萬精兵鎮守。”
李信作揖道:
“陛下, 關西毗鄰隴西, 隴西諸地尚且有二十萬良兵。先前開墾的軍田,又需要軍隊開墾,如今皇帝陛下要遷來精壯,那麽是否考慮擴張軍隊呢。”
這些將士們都低了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信這話說的,和帝國修生養息的國策很是不符啊。
“如果讓一個國家的男兒大丈夫都去種地養蠶,辦法雖好,可是時間久了,國家的實力真的不會消退嗎?據臣所知,再強大的軍隊,擱置十年,二十年,都會成為老朽。光陰可從來不待人,一個強大的國家,是該注重禮儀,可是軍隊的建設,也絕對不能放松。”
“臣支持陛下移民前來關西,但是臣也想請陛下借用這個機會,充實軍中實力。十四年前秦國軍隊中的精銳,如今大多本該都在家享受天倫之樂,但是卻還要強行被冠以精銳的稱號,讓他們在外戍守,實在是不該啊。若是遇到夷狄入侵,這些士兵一定會很快就敗下陣來。”
蒙恬也忍不住說道:
“陛下,老臣也同意冠軍侯所言,天下休養生息,確實應該廢止乾戈,但是國家的強盛,也應該看軍隊的建設。帝國的軍隊也確實需要更換一批了。或許這五年之內用不到軍隊,但是五年之後呢,東面羌族,北面胡人,南面又是苗疆野人。他們都對中原的風水寶地虎視眈眈,若是只顧著休養生息,但是卻放松戒備,不是很容易被胡人侵擾嗎。”
二世坐正:
“軍隊之事,朕另有打算。只是照今日諸位之說,帝國的軍隊實力消退,這倒和前些日子大將軍趙佗所報朕的消息無差。大朝會不同於小朝會,讓諸位來此本就是集思廣益和未雨綢繆,諸位今日所言,都是為了帝國的未來。朕以為,這軍隊一面要放人歸田,一面又要征新兵入營。”
“朕已經決定,調回趙佗駐扎在江東的大軍,讓他們全數回到關中。諸位以為如何?”
幾乎沉寂了數月的馮劫,忽然在這件事情上站出來:
“陛下,臣以為陛下早該這麽做了,當初帝國大修馳道,本就為的是屯兵關中,一旦邊疆出了亂子,到時候帝國軍隊可在一個月內就撲滅反叛勢力。可是臣觀如今天下,這最為疲敝的卻是關中,反觀那江東、齊魯大地,卻因為距離關中遙遠,反而人丁興旺,實力尚存。這三十萬大軍早就不複當年,如今召回來,倒也可讓他們家人團聚。”
丞相之子,到底是不一樣,知道許多機密要務。
這件事公開在朝堂上一說,蒙氏兄弟頓時覺得不對勁。
你把威脅帝國的關鍵公然在朝堂上說出來,居心何在啊?
二世自然也身子微微一震, 只是馮劫卻低著頭,看其舉止,很是恭敬。
其他朝臣聽了,一個個都瞧起好戲來了。
有些人看似什麽都不懂,實際上心裡跟明鏡似的,只是為了不得罪你極力偽裝罷了。
就連淳於越都被嚇了一跳,這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嗎?
一側記錄的言官也是手中的筆晃了一下,一不小心弄髒了一整張紙。
二世竟然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笑了一下,額前垂旒晃了晃。
當著眾人的面,二世起身在台上站起,隨後走了兩步,又對著馮劫道:
“不愧為馮相之子,對帝國大小事務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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