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朱瞻壑把一切都丟到了一邊,直接去找了自家老爹。
“爹,倭國那邊送來的黃金您都收起來了?”
“嗯,收起來了。”朱高煦點了點頭,看向兒子,沒有任何的猶豫。
“你要用嗎?”
“要用的。”朱瞻壑點頭,然後從桌上拖過來紙筆。
“在升龍城的時候我遇到了正在裝船出發的李成梁他們,我告訴他們開始在德裡蘇丹那邊收這些糧食,您得準備好錢。”
“收這些做什麽?”朱高煦拿過兒子寫的單子,一臉的奇怪。
朱高煦和世人的想法都差不多,都認為朱瞻壑費勁巴拉的讓錢勇等人為大明找到了高產的新糧,舊的糧食就會慢慢淡出人們的視線。
一個人的思想是有局限性的,就比如現在的人,他們會幻想飛天、幻想登月,但卻想不到飛出太陽系甚至是銀河系。
認知的框架局限了他們的思維,在糧食這件事情上也是一樣。
“這個您就別管了,反正是有用。”朱瞻壑笑著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反正我肯定不做賠本的買賣,您想啊,現在整個大明都在期待高產的新糧,稻麥這些糧食肯定會受到擠壓的,甚至是沒什麽人種植。”
“新糧高產是沒錯,但稻麥能釀酒啊,到時候這價格不得飛漲?”
朱高煦聞言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他雖然想不明白自己兒子要收購這些舊糧食有什麽用,但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絕對不會無的放矢,肯定是有理由的。
“那行,等下次李成梁他們回來之後我就給他們批錢,不過按理來說,咱們又不是讓他們幫咱白乾活,都是給錢的,他們應該也不缺才是。”
朱高煦想了想,最終想到了一個問題。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再召幾個商隊一起?”
“召商隊?”朱瞻壑眉頭一皺,陷入了沉思。
其實,李成梁他們綜合來說,在朱瞻壑能用的人之中,已經算是規模最大、家底兒最豐厚的了。
剩下的商人,要麽是在朱瞻壑規劃好的韭菜園子裡,要麽就是規模太小,想要發展起來的話需要很長時間的那種。
因為這個原因,朱瞻壑一直都沒有去想商人的事情,也一直在用李成梁三人。
不過他現在發現,自己父親的話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思路。
“您忙!”
朱瞻壑甩下一句話,轉頭就衝出了父親的書房。
……
其實對於現在的雲南來說,能做的事情不是很多,但也不是很少。
沒過幾天,吳王府傳出來的一個消息就傳遍了雲南。
吳王府,開始免費發放新糧的種子!
沒錯!免費!
但凡是關系到糧食的,那基本上就沒有小事兒,雲南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應天,甚至是大半個大明。
如今的雲南,讓所有人都為之側目。
東宮,文華殿。
“殿下,我們要怎麽應對?”
金幼孜和楊士奇站在朱高熾的面前,臉上的表情都很統一:極為的複雜。
有很多人都沒有發現,但金幼孜和楊士奇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打從朱高煦一家就藩之後,太子黨看似毫無威脅了,但實際上情況並沒有變好,還變壞了。
以前朱高煦一家在京的時候,朱棣維護的都是太子一脈,因為朱高煦經常犯錯,是挨訓最多的人。
而現在,朱高煦一家就藩去了,朱瞻壑也沒有隨著就藩而安定下來,反而是功勞越立越多。
就藩去了還不停地立功,為大明開疆拓土,帶回了金銀等礦產,這就讓朱棣的愧疚心裡越發的重了。
這還不止!
打從朱瞻壑讓人找回來了高產糧食之後,朝廷可以說是一直都在被雲南牽著鼻子走。
新糧種子的發放是聽從朱瞻壑建議的,管理也是,現在更是。
朱瞻壑是去年把種子送到應天來的,直到現在,朝廷也就發下去了一些玉米而已,紅薯還一直都在戶部的手裡捏著。
說到這事兒,戶部去年一年被斬了二十四名官員,不管是真是假,但結論都是他們偷盜糧種。
平均,一個月兩個。
現在,雲南又搶先一步,先朝廷一步發放糧種,這種情況讓金幼孜和楊士奇感到很是憂心。
他們擔心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太子一脈就被架空,名存實亡了。
“什麽怎麽應對?”朱高熾頭也不抬。
他知道這兩個臣子是為了什麽而擔心,但有些時候,有些擔心是真的沒有必要的。
作為大明的皇太子,而且還是監國多年,就算是不監國也在輔政的皇太子,朱高熾這點兒信心還是有的。
“糧食是戶部的事情,這跟你們沒什麽關系,如果有時間的話,伱們還是好好想一想今年的恩科吧。”
科舉,是明朝的大事兒,但其實科舉並不是想舉辦就能夠舉辦的,這裡面的流程是很複雜的。
在科舉上,每逢子、午、卯、酉是正科,也成為常科,像今年額外開的則屬於恩科。
所謂恩科,一般都是到了慶典或者是什麽大事兒的時候才開的,這也是為什麽朱瞻壑當初說的時候是建議和朱瞻基這個皇太孫大婚之類的聯系起來了。
不過不管是恩科還是常科,朝廷都是要先給各州縣發出命令,讓各州縣準備鄉試。
鄉試一般是在八月份開考,所以也被稱作是秋闈。
通過鄉試之後就得到了會試的資格,而會試一般是鄉試的次年二月開考,是需要進京的,也就是所謂的進京趕考,因為在二月,所以也叫春闈。
會試一般是由禮部主持的,明朝這個時期的會試錄取人數沒有定額,多的時候有四百七十多人金榜題名,而這個群體就是進士了。
最後就是殿試,定出人們所熟知的狀元、榜眼和探花,而在人們並不熟悉的方面,殿試還有一個第四名,也就是二甲的第一名,被稱為傳臚。
“可是殿下,這……”金幼孜想要說話,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此前,解縉和黃淮曾經就因為新糧的事情和朱高熾說過,但得到的回應是什麽?
金幼孜仍舊記得那一天的朱高熾是用何等冰冷的語氣說出了那句“你說,是誰危險了?”
但實際上,金幼孜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了,比如說就這科舉他也想說一說。
金幼孜已經感覺到了,今年的恩科,雖然打著的是皇太孫大婚的名號,但實際上卻極有可能成為給雲南遴選人才的一場盛景。
可是,他敢說嗎?
雖然說太子不怕,但是他們文官怕啊!
這些新出仕的士子和他們這些官場老油子不同,這些人有很多是寒門,甚至是貧寒出身的,在思想上他們和那些官場老油子是不一樣的。
哪怕是金幼孜,他也仍然還記得自己當初出仕的時候曾經有過什麽樣的豪言壯語,想要為天下做出一番什麽什麽樣的成績。
但實際上,出仕之後沒幾年,金幼孜就徹徹底底的變了。
金幼孜出仕於建文二年,而在建文四年,靖難臨近終點的時候,看著氣勢洶洶已經逼近應天城的燕王軍,金幼孜曾經與王艮、解縉、吳溥、胡廣聚集在吳溥家中,相約要殉道死社稷。
解縉陳說大義,胡廣也慷慨激昂地發言,唯獨王艮默默地哭泣不說話。
最終,也只有王艮飲毒自殺。
那個時候的金幼孜就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金幼孜了。
不管是雲南開放新糧種子的事情還是科舉的事情,眼前的最大受益者都是雲南,但若是說到最後,最終的受益者還是朝廷,是朱高熾這個皇太子。
原因很簡單,朱瞻壑自始至終就沒有表露出任何的反意,所謂的吳王威脅論只不過是這些文官看著吳王一脈的能力越來越強,對自己的利益和地位產生威脅了才有的。
單從現實上來看,你能說吳王一脈有什麽反叛的跡象?
自就藩之後, 一切都是規規矩矩的,甚至朱瞻壑還被“趕鴨子上架”,幫著朝廷和雲南黔寧王府處理掉了陳季擴,然後又遠征倭國。
其他的像是什麽針對草原、針對貪官的各種計策就更不用說了。
現在的朱瞻壑,名義上掛著殺神的名頭,但實際上誰都知道這個名頭是用外敵的屍骨堆砌起來的。
在對內上,朱瞻壑真的無過。
甚至,不僅無過,還有功,而且還是大功。
“幼孜。”
就在金幼孜陷入沉默,不知道該怎麽勸說朱高熾的時候,朱高熾反倒是先開了口。
“有些事情,咱們得搞清楚,因為我是大明的皇太子,你是大明的文淵閣大學士,所做的一切,都要本著為大明好這個前提的。”
“你,明白了嗎?”
“微臣明白。”金幼孜心下失望,但還是低頭稱是。
朱高熾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
朝中現在能用的人不多,隨著解縉、胡廣等人被抄家斬首之後,朝中的老人也就剩三楊和金幼孜這些了。
什麽事兒都不能做絕,所以朱高熾雖然不喜金幼孜等人的想法,但還是得接著用。
不過,要說到不能做絕的話……
“對了,幼孜、士奇,我這裡有幾本書你們拿回去看一下。”
說著,朱高熾就從一旁抽出來了三本書,放在了書案上。
金幼孜和楊士奇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驚恐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