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沒有說是連戰連勝的,而且眼下只不過是初步的接觸階段,韃靼的探子沒能回去,敵情都沒搞清楚怎麽可能貿然出擊?
明軍別的情況他們不清楚,大約的人數他們怎麽可能不清楚?這可是四十多萬人,再加上戰馬和糧草輜重,更別說還有神機營的火炮和火銃,想不知道都難。
敵我差距巨大,就算本雅失裡是個能做出來斬殺明使這種事情來的傻子也不可能以卵擊石。
這次明軍前哨所探得的情報實際上是韃靼的一小波騎兵,人數不過四十人,而且都是一人雙騎,明擺著就是通過騎兵的高機動性來查探情況的。
不過明軍倒也不是沒有收獲,抓了三個人,四匹馬,畢竟明軍也是有騎兵的,朱瞻壑的老子朱高煦所統帥的三千營就是以騎兵為主的。
“明天早上寅時造飯,卯時出發,別起晚了。”剛被老爺子叫過去議事的朱高煦在結束之後第一時間就來到了自己兒子這邊。
“前哨發現了韃靼主力的蹤跡,如無意外的話明天,最遲後天就會兩軍對壘,到時候不要亂跑,跟緊老爺子!”
“只要跟緊老爺子你就不會有事,最起碼在老爺子有事之前你不會有事,聽見沒有!”
雖然醉心於權勢,但朱高煦說到底還是一個父親,他還是心疼自己兒子的。
這個兒子自幼體弱多病惹人憐愛,就連時常對他發火的老爺子也不會當著朱瞻壑的面斥責朱高煦。
眼下不是在應天府的鬥爭了,那時候雖然都劍拔弩張的,但從來都不會有人真的下殺手,都是打擊對方的氣勢和陣營。
但現在是實打實的戰場,刀劍無眼,傷到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不小心的話……丟命也是有可能的。
“知道了。”朱瞻壑沒有任何反駁的想法,順從地點了點頭。
……
隨著極有可能真正要與敵軍正面接觸的消息傳開,明軍大營也被沉悶所侵襲,雖然不乏有心大的人嬉皮笑臉,但總是難以驅離那沉重的氣氛。
翌日,寅時。
天還未亮,明軍就已經開始造飯,一個時辰的時間最少要讓十幾萬的主力軍吃飽,這個任務量並不小。
朱瞻壑也是一早就被自己的父親給拉了起來,隨後就見到了來找自己的堂兄朱瞻基。
“爺爺派人來說咱們倆今天就跟在他老人家的身邊,不要亂跑。”
本來在三個月的行軍路上,朱瞻基受朱瞻壑的影響頗大,早已沒有了在應天時那幼稚的穩重和沉悶。
但現在,兩軍即將交戰的消息還是讓他重回在應天府時的那個皇長孫模樣。
朱瞻壑點了點頭,跟在自己堂兄的身後一起來到了帥帳。
雖然要吃飯,但戰爭對於士兵們來說是毫無疑問的體力活,這就和後世體育比賽時一樣,在上場之前不可能吃得太飽。
老爺子顯然是沒什麽心情,只是多少吃了點保證了進食,除此之外就一副沒有胃口的樣子。
朱瞻壑也沒有什麽吃飯的心思。
戰爭就在眼前,說期待也好,說畏懼也罷,但有一點朱瞻壑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他很想親眼看看這個時代最讓人熱血沸騰的騎兵衝殺和步騎協同。
一個時辰,整整兩個小時。
以前朱瞻壑從來沒感覺時間這麽難熬,但這次他幾乎是扒拉著手指頭才度過了這兩個小時。
“擊鼓傳軍!”
卯時,已經多少過了一點,老爺子才下達了命令。
很快,半炷香的時間都不到,將士們就丟下了帳篷、鍋灶等一切正面交鋒不需要的東西,朝著既定的方向而去。
二十幾萬的民夫不是白帶的,除了運送糧草輜重和押送戰俘戰利品需要用到他們之外,收拾東西算是他們最常做的事情了。
帶著幾分激動地心情,朱瞻壑捏緊了懷中的某個東西,緊緊地跟在老爺子的後面。
現實好像是在刻意玩弄朱瞻壑。
朱瞻壑最開始的時候覺得出了關就要打仗了,結果出關之後一路行軍到了臚朐河也沒打過仗,甚至連個敵人的影子都沒見到過。
到了臚朐河,揪出來了四個韃靼的探子,朱瞻壑以為要打仗了,但結果又落了空。
現在幾乎可以明確要打仗了,但自出發之後急速行軍了快一個時辰了,仍然是連敵人的影子都沒見到。
朱瞻壑隻感覺自己的腿已經沒了知覺,以十歲的身體騎馬還是多少有些勉強,短時間內還好,時間長了就有些受不了了。
偏頭看了看旁邊的朱瞻基,雖然仍舊緊緊的貼在馬背上,但從臉上的表情能看出他也不是很好受。
“三千營再推進十裡!”
突然,老爺子的聲音吸引了朱瞻壑的注意。
“是!”負責統領三千營的朱高煦當即脫離了隊伍。
“五軍營放慢速度,準備為神機營佔領和平整陣地!”
“是!”趙王朱高燧應聲,不過並沒有離開,而是從一旁的錦衣衛手中取走了一枚藍色令旗,將其交給了寧陽侯陳懋。
“左右哨以三千營為準,佔領陣地!”老爺子的命令仍舊沒有停止,一道接著一道的下發。
“是!”
寧遠侯何福與武安侯鄭亨領命離開。
“先鋒保持警惕,自行找好合適的地點,時刻注意偵查!”
“是!”
先鋒將軍劉江領命離開。
“神機營跟在五軍營的後面,優先架設一窩蜂火箭,其次平整陣地,架火炮!”
“是!”
負責統領神機營的安遠侯柳升領命,當即帶著神機將軍候鏞和陳智離開。
“金玉、李文!爾等二人不隸五軍,自行觀察,見機行事!”
“是!”
鷹揚將軍金玉、車騎將軍李文領命離開。
隨著老爺子的命令一道接一道的下發,龐大的明軍緩而有序地動了起來,而朱瞻壑看著馬不停蹄但並不影響下達命令的老爺子,眼中帶光。
這,就是戰爭的前奏嗎?
這,就是戰前的布置嗎?
這,就是永樂大帝和他的虎狼之師嗎?
朱瞻壑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似乎是要脫離血管的束縛、血肉和皮膚的阻隔,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