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額圖立刻下令江西巡撫俞震華將之前籌募的糧草轉運到九江城。
這次大軍是需的糧草大部分都是江西本地官府籌募的。
這也是應有之義,畢竟九江府隸屬於江西,九江如果失陷,江西巡撫自然是免不了要被問罪的。
至於長江對岸的安徽,雖然也有承擔一部分糧草籌募的任務,但肯定是小頭,不可能承擔太多的,畢竟各掃自家門前雪,也是官場的規矩。
楚軍水師戰敗的消息傳到了南昌,本來已經下定了決心的江西巡撫俞震華又開始有些動搖了。
楚軍是真的失敗了還是說如同之前戴文勝跟自己說的是佯裝失敗實為迷惑施琅。
要是後者,那自然沒什麽可說的,按照原計劃繼續實施就好。
可要是前者,那他就得好好合計合計了。
可是當他走近書房,看到桌上放的那封信的內容時,瞬間冷靜了下來。
“你的家人會得到很好的照顧。”
就這麽一句話,立刻讓俞震華動搖的決心再次堅定起來了。
一步踏錯,終身錯。
楚軍水師就算陣地敗在了施琅手中,可是他們整治自己還是綽綽有余的
更何況現在整個巡撫衙門都在那個男人派來的一千“標兵”手中。他們看著對自己這個巡撫大人唯命是從,可是一旦發現自己有什麽異常,他們必然會第一時間乾掉自己的。
即使他們最後會被朝廷大軍消滅,但是那時候自己已經死了。
俞震華嚇出一聲冷汗,暗道了一聲好險。
……
索額圖的命令傳來了之後,俞震華就立刻傳令下面各州縣將籌集到的糧草運往南昌,然後再從南昌集中轉運到九江去。
三天后,二十萬石糧草從各地集中到了南昌。
這些糧食以及其他輜重補給很快被裝進了早就準備好的上百艘船之中,將沿著贛江背上進入鄱陽湖,經鄱陽湖最終進入長江,抵達九江城中。
為了安全起見,江西巡撫俞震華特意將自己手下最精悍的一千標兵派去隨船護送這些糧草。
船隊很快啟程,沿著贛江北上。
施琅派來護航的艦隊將在贛江跟鄱陽湖連接的蘆潭鎮等待他們,然後護送他們抵達九江。
這些船隻都是征發的民間船隻,船上除了那些操船掌舵的船家和幾個水手之外,就是那些派來保護糧食的巡撫“標兵”了。
那些標兵跟一般的官軍很不一樣,除了吃飯睡覺的時候,平時都是沉默寡言,表情嚴肅,眼睛總是看向四周,隨時保持著警惕。
就連吃飯睡覺的時候都是輪流著來。
根本不和那些船夫水手多說一句話。
這引起了船家和水手們的好奇,有時候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議論。
“你們沒覺得這些官軍跟我們見過的官軍都不一樣嗎?”
“的確不太一樣。除了不愛說話之外,你看他們的腰板都挺的筆直,而且身上那股氣勢看著就很嚇人。”
“還有啊,你看他們背上背的那個用黑布裹起來的東西,我估計是火銃。還有他們兩個腰間掛著的皮袋子,裡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裝的是啥?難不成都是銀子?”
“怎麽可能是銀子!你看他們從來都不吃我們的東西,我看八成是裝的乾糧。”
“要不是巡撫大人親自將他們安排上船的,我都覺得他們根本不是官軍。”
“不是官軍能是什麽?難不成還是隔壁的楚軍?他們身上的衣服跟官軍穿的一模一樣。”
“我就是那麽一說,
要真是楚軍,那巡撫大人豈不是也成了楚國的奸細了?”“噓!小點聲,你要死啊,這種話要是被巡撫大人知道了,你全家都要掉腦袋的。我們幾個也要被你給連累的!”
“去去去,都沒事幹了是吧?小心禍從口出!”
船老大過來將這幾個閑扯的水手給罵走了。
水手們走了,船老大站在角落裡盯著站在甲班上站的跟一棵松似的那個身影看了半天,嘀咕道:“真的沒見過這麽規矩的官軍,真是奇怪。”
……
長江水道被打通,楚軍水師再沒有出現過在九江附近水道,這讓施琅松了一口氣,認為楚軍水師的確在之前那一場大戰之中傷了元氣,失去了進攻能力。
但是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派人不停地往上遊偵查,想要確認楚軍水師的殘部的確已經遠離了九江區域。
派出去的船隻回來報信說是一直偵查到了江夏城附近的水域,才被幾艘楚軍戰船給阻攔。
並且他麽離開的時候楚軍水師並沒有追趕,顯然上次一戰被嚇破了膽子。
雖然基本確定了楚軍水師已經喪失了主動進攻的實力和勇氣,但是施琅還是擔心楚軍水師會在半路襲擊運糧船隊,所以又派了一支小艦隊去給運量船隊護航。
從南昌出發到進鄱陽湖的贛江水道倒不用太擔心,施琅擔心的是是楚軍水師會不會派戰船提前潛伏在鄱陽湖裡。
鄱陽湖水域廣大,情況複雜,其中也有不少水匪,所以謹慎一些也是應該的。
施琅派出的護航艦隊在蘆潭鎮接應到了運糧船隊,隨後進入了鄱陽湖水域。
大概是九江水戰的消息傳了過來,從進入到駛出鄱陽湖都算是一路順利。
雖然也有一些水匪的小船遠遠窺視,但是卻沒有人敢上來真的送死。
船隊一路經過南康府境內,繼續北上。
又經過了兩日航行,終於抵達了九江城東南方的大沽塘鎮。
到了大沽塘鎮,再往北前進半日就能進入長江了。
施琅的艦隊主力就在長江上面巡弋,到了那時候就是真正的安全了。
派來護航的清軍將領也是松了一口氣,不過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回頭看著後面那些糧船的方向嘀咕道:“這俞巡撫手下的標兵倒是真有些精銳的樣子,不知道是誰給操練出來的,倒是真有點意思。就是那領頭的千總看起來有點呆呆的,不愛說話,有點無趣。”
旁邊一個手下接話道:“也就這樣的人做事才認真,要是換了那滑頭的,俞巡撫不一定敢派過來。”
將領深以為然道:“這話倒是沒錯。看來這些巡撫大人也是怕被那位索中堂給治罪啊,所以才會這般用心。”
施琅接到了運糧隊即將安全抵達九江的消息後,也是長長出了一口氣。
只要這批糧草安全送入九江城中,自己這趟北上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接下來就是配合大軍先守住九江,然後趁機反攻,逐步收復失地了。
早早將這裡的局勢穩定下來,他就可以早點帶著艦隊回去福建。
反攻琉球,消滅鄭家才是他最想完成的心願。
很快,運糧船隊轉入了長江之中,施琅站在旗艦高高的二層甲板上,看著遠處江面上如同一條長龍一樣的運糧船隊,臉上露出了輕松的微笑。
“派人去知會九江總兵,告訴他糧草已經安全抵達,讓他們派人準備出城搬運。”
身後一名副將答應一聲,正要轉身去派人傳令,結果無意之中往西邊的江面上瞅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大人,那是什麽?”
施琅聞言立刻轉身向西看去,只見西邊的江面上出現了一大片帆影,在夕陽的照耀下若隱若現,頗為壯觀。
這讓他心中陡然一驚,急忙從腰間取下單筒望遠鏡看了過去。
望遠鏡的鏡頭裡,那一大片帆影瞬間增大清晰了數倍。
那赫然是數百艘正在滿帆前進的船隻。
其中最高大的一艘船上粗壯的桅杆頂上高高飄蕩著一米巨大的紅底描金的“楚”字大旗。
楚軍水師!
施琅幾乎立刻就斷定了這支船隊的身份。
這讓他忽然間意識到數日前的那艘大勝好像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
他以為元氣大傷傷筋動骨已經喪失了主動進攻能力的楚軍水師此時卻赫然聲勢浩蕩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這實在是完全出乎施琅的意料之外。
不過施琅到底是統兵多年的宿將,雖驚不亂,沒有太過猶豫,立刻下令艦隊主力立刻上前迎戰。
“讓運糧船隊迅速靠岸。留一些船保護它們,以防叛軍偷襲。”
施琅很快做出了決定。
楚軍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目標顯然還是這批運糧船隊。
只要讓運糧船隊及時靠岸將糧草卸下,自己率領艦隊主力前去阻擊楚軍水師。
哪怕最後拚著一點損傷,只要糧草能送進九江城中,也是值得的。
命令很快用旗語打了出去,施琅留下了一支約莫有二十多艘戰船的小艦隊保護運糧船隊,自己則帶著主力迎著楚軍水師而去。
隨著雙方距離縮短,施琅的瞳孔逐漸縮小,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因為出現在他眼前的楚軍水師戰船的數量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本以為經過上次重創之後,楚軍水師這次敢冒險前來最多也就能湊出最多兩三百艘船隻,而且其中至少一般都是臨時弄過來湊數的民船。
可是眼前的這支龐大的艦隊一眼望去竟然有點看不到頭的感覺,戰船的數量至少都在上千艘左右。
而且從外觀來看,那種西夷款式的戰船至少在三十艘左右,其他的中小型戰船也全部都是正兒八經的戰船,而不是臨時湊數的民船。
這讓施琅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起來了。
他甚至開始懷疑上次的勝利根本就是對手給自己演的一場戲,否則這麽多天自己的派出的人手根本沒有發現這支數量龐大的艦隊。
原來他們一直躲在某個角落裡就等著在關鍵時刻給自己致命一擊。
回頭看看自己前後左右,只有兩百余艘戰船。
光是數量上就已經完全無法與對面匹敵了。
如果雙方艦隊戰艦數量相當的話,那麽士兵素質更高,指揮官經驗更豐富的一方必然佔了上風。
但是如果雙方實力差距過大的話,那點軟實力上都優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可是施琅知道自己此時已經沒有了退路,如果他現在下令掉頭逃跑的話,那正在靠岸的那上百艘的糧船必然會被楚軍水師擊沉或者俘虜。
沒了糧草,剛剛看到希望的九江守軍必然士氣大跌,九江城就會重新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九江一旦陷落,那整個南方戰場的局勢將會徹底崩壞。
那麽自己就算最終逃得一條生路,也會落一個被革職問罪的下場。
輕則罷官,重則喪命。
“出擊!”
面前的路是唯一的路,施琅深呼吸一口氣,舉起了手中的戰刀高呼。
看著逆流而上封面而來的清軍水師,“洞庭”號重型戰艦上的鄭雲龍站在二層的甲板上,身後血紅色的披風在江風吹蕩之中劈啪作響。
他目光看著清軍艦隊最中間的那一艘最大的戰船,目光炙熱,就好像看著心愛的女人。
“全軍壓上”
在施琅舉起了指揮刀的同時,鄭雲龍也舉起了他的右臂。
十名腰大膀圓的鼓手甩著手中粗壯的鼓槌重重地砸向身前的直徑超過兩米的牛皮戰鼓,激昂的戰鼓聲響徹江面,鼓點重重地砸在每一名楚軍水兵的心上,讓他們的血液一瞬間變得沸騰起來。
經過補充之後,五支已經齊裝滿員的分艦隊在寬闊的江面上如同五條巨龍一般向著清軍艦隊咆哮而去。
而炮聲就巨龍的怒吼聲。
敵眾我寡,清軍艦隊根本不敢分開迎戰,只能組成了一個梭子型的陣型迎了上來。
雙方的炮艦率先發動了攻擊,炮彈怒吼著劃過空中,落入了對方的艦隊之中。
雙方接觸大概一刻鍾後,五支楚軍艦隊已經將清軍艦隊分割成了五部分進行圍攻。
在絕對的數量優勢和火力優勢之下,楚軍水師在每一處戰場上都形成了絕對優勢,炮彈不斷落在清軍水兵的頭上,火銃不斷向他們發射著鉛彈。
火箭帶著火焰劃過天空,落在了清軍的船帆上,很快引起了大火。
除此之外,清軍戰艦上還不時地響起了一陣陣的爆炸聲,清軍水兵在爆炸聲中倉皇躲避。
不少清軍戰艦甚至已經開始燃燒起來,火焰甚至將西邊的夕陽的光芒都給比了下去。
清軍水兵們雖然依然在頑強地反擊,但是他們的人數卻在快速的減少。
江面上漂浮的屍體越來越多, 被楚軍炮艦擊中受傷以及開始下沉的戰船也越來越多。
這場戰鬥看起來已經沒有多少懸念可言了。
施琅的旗艦在己方艦隊的最中間,本來是最安全的位置。
可是他們的艦隊已經被楚軍分割包圍,此時留在他的旗艦周圍維護的戰船已經不到三十艘了。
施琅的臉色蒼白,看著自己麾下的將士不斷有人受傷和死去,自己嘔心瀝血攢下的戰船一艘接著一艘的起火、沉沒,他死死地咬著嘴唇,臉頰上的肉都在不停地顫抖。
自己敗了!
敗了!
身後副將一臉焦急地勸道:“大人,還是快走吧!此戰我們已經盡力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可以回福建,再練一支水師以後再報仇也不晚。”
施琅苦澀地搖搖頭道:“談何容易談何容易啊!”
“不過只要糧草能順利運入九江城中,我們尚有一條活路。”
施琅硬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說道。
副將正待再勸,卻聽身後一名士兵大叫道:“大人,快看!”
施琅心中猛然一驚,急忙轉頭看去。
只見原本在靠岸卸貨的運糧船隊的方向此時卻燃起了團團大火,還不時地傳來爆炸聲以及火銃的射擊聲,期間還夾雜著喊殺聲。
見狀,施琅再也站不穩了。腳下一個趔趄,竟然一頭栽進了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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