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答應了嗎?”
張歎急忙道:“索額圖說這是他們能接受的底線,如果我們還不同意,那就繼續開戰。”
沈墨嗤笑一聲:“要是康熙真的這麽硬氣的話,又何必派人來談判。張卿,你覺得如何?”
張歎道:“王上,臣以為這應該真的是索額圖的底線了。原本他們並不打算割地,尤其是不想讓出浙江,隻答應承認我們大楚目前佔領的所有土地,承認我大楚名分,最多是再加上一些賠款。但是在聽說了江南如今的動亂之後,才加上這一條的。”
“臣以為可以暫時答應他們,等他們簽訂合約之後,我們一方面派人將此合約的內容公布天下,同時派兵收復長江以南所有區域。如果清廷敢反悔,賴帳,那就是失信於天下,我就大楚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繼續開戰了。屆時,天下人就會知道不是我們大楚要開戰,而是康熙不守信義逼得我們不得不開戰。那時候,人心就會向著我們大楚,形勢會變得更加有利於我大楚。”
張歎侃侃而談,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沈墨點頭,問道:“那如果康熙守約呢?那我們以後豈不是就不能名正言順的向北進軍了?”
張歎知道這是王上在考驗自己。
所以毫不猶豫地道:“臣以為此事簡單。對於索額圖提出的條件,對於土地部分我們可以答應, 但是對於戰爭賠款以及牛羊這些錢糧物資等需要再多要一些。而且我們要給他們限定一個較短的時間兌付。如若到期沒有兌現,我們就有了繼續進軍的理由。
如此一來, 康熙如果想要守約, 就必然要搜刮百姓, 壓榨鄉紳官員,北方百姓對於清廷的怨恨會進一步加深, 北方必定烽煙四起。到時候我們在對北方的義軍進行暗中支持,幫助他們對抗清廷。必要的時候,北方的義軍也會向我們發起邀請, 請我們進軍北上,解北方百姓之倒懸之災厄。彼時,我們無論怎麽做都是名正言順了。”
聽張歎一口氣說完,沈墨微笑誇讚道:“果然不愧是狀元郎, 想的很是周全長遠嘛。既如此,那你就繼續跟索額圖談判,將賠償的錢糧物資數目再多要一些。而且要給他限定時間,告訴他五日之內如果還不能下定決心的話, 那就禮送過江, 回去稟告康熙準備開戰,我大楚二十萬大軍已經枕戈待旦, 隨時準備渡江了。”
張歎興奮地領命:“臣遵旨, 一定讓索額圖答應我們的要求。”
張歎興衝衝地走了。
他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大事認真對待, 但是沈墨卻隻當是用來鍛煉新人了。
如果能談成,能從清廷手中敲出一些錢糧物資自然是好事。那樣讓康熙多安穩一年半載也不是不行。
自己正好能騰出手來平定東南和琉球。
如果談判破裂, 那也沒啥損失, 就如張歎所說更多了一個對滿清繼續開戰的理由。
雖然索額圖是秘密來衡陽的,但是在沈墨的授意下, 殿前司已經將此次兩國談判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在殿前司的引導之下,民間已經開始在討論這件事了。
而且民間的輿論主流會是楚王沈墨不希望荼毒百姓,所以願意和清廷談判。光是這一點都會讓民心, 尤其是北方的民心傾斜到楚國這邊來。
一旦談判成功, 而滿清又不打算守約的話,那麽民心的天平更會倒向楚國這一邊。
無論如何, 楚國是不會吃虧的。
充分說明了那句話的正確性: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 談判桌上依然得不到。
在戰場上佔據絕對優勢之後, 談判桌上才能獅子大開口, 漫天要價。
歸根到底,唇槍舌劍的威力還是要建立在火銃和大炮的射程之內。
戴文勝又來了,是來稟告關於琉球的劉國軒派來的使者的消息。
“王上,劉國軒兄弟倆人倒是在琉球一手遮天,聽說鄭克塽那小子平日裡命令都出不了他那個延平郡王府。況且,聽說這次要跟咱們結盟還是鄭克塽先提出的,只是劉國軒擔心鄭克塽因此會威望大漲,所以當面拒絕了,反而自己私下派人來找王上表功來了。”
戴文勝將從那個琉球使者董瀚麟嘴裡打聽出來的消息告訴了沈墨。
沈墨好奇道:“這短短一天的時間,你就弄到這麽多消息了?是怎麽弄出來的?”
戴文勝笑道:“其實也簡單,是人都有弱點的。昨夜臣派人陪同董瀚麟出去逛街,就是想從此人嘴裡掏出一些消息來。沒想此人一路上都很謹慎,沒有表現出特別感興趣的事情。結果回來的路上此人走到一處酒肆,聽到酒肆之上有歌伎在彈唱揚州小曲,當時就走不動道了。後來陪同的人進入酒肆打聽了一下,原來唱曲的是個老家在揚州的歌伎。而這個董瀚麟就是揚州人,已經離鄉很多年了。所以臣派去的人就順勢安排了這個歌伎跟董瀚麟見面。喝了一晚上酒之後該說的不該說都說了。”
更巧合的是,這個揚州歌伎也是殿前司的線人。
平日裡酒肆茶樓這些地方可是打聽傳播消息的一大渠道,這些歌伎的職業優勢很適合當線人。
戴文勝將從那董瀚麟嘴裡掏出來的情報整理出來呈給了沈墨。
沈墨快速瀏覽一遍後感慨道:“國姓爺一世英名,可是兒孫卻沒有一個成器的,只會窩裡橫,真是讓人唏噓不已。要是國姓爺泉下有知,估計都能氣活了。”
從董瀚麟的情報裡得知,在鄭成功死後,他兒子鄭經統治了琉球,繼承了延平郡王的爵位。
但是在鄭經繼位的第二年,差點死在了他的叔父鄭襲手中。
鄭襲是鄭成功的弟弟,跟著鄭成功東征西討,也算是立下了赫赫戰功。尤其是在收復琉球的戰鬥中,他身先士卒, 悍不畏死, 博得了鄭成功的高度讚言。
所以在收復琉球之後, 鄭成功便把軍事大權交給了鄭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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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鄭成功死後, 鄭經上位,想要收回軍權。
而鄭襲自恃戰功赫赫, 又是長輩,對於鄭經繼位本就心中不滿。鄭經想要要回軍權,兩人的矛盾就更加激化了。
鄭襲知道一旦等到鄭經動手,自己就凶多吉少了,所以決定主動動手,帶兵包圍了延平郡王府。
只是鄭襲雖然果斷有余,但是謹慎不足,鄭經用計謀將他的的重兵騙過,然後在劉國軒兄弟倆和馮錫范帶領幾千名親兵保護下逃到了澎湖島上,後來又向福建的耿精忠借了一萬多兵馬,又在澎湖島上征兵,組建了一支軍隊,最後反攻琉球,最終擊敗了鄭襲,奪回了琉球。
鄭經死後,長子鄭克臧繼位後,又被次子鄭克塽給發動政變弄死,結果現在鄭克塽又成了傀儡,整個琉球的軍政大權全部都在劉國軒兄弟倆人手中掌握。
戴文勝道:“國姓爺一世英雄,這後代的確不成器。不過饒是如此,鄭家在琉球百姓心中的威望依然還是很高的。這也是為什麽劉國軒兄弟不敢殺了鄭克塽自立的根本原因。臣以為可以在這件事上做做文章。”
沈墨心中一動,明白過來。
“老戴,你的意思是設計讓劉國軒兄弟倆殺了鄭克塽自立?”
戴文勝笑道:“王上英明。劉國軒兄弟倆人野心勃勃,但是他們忌憚鄭家在琉球百姓心中的威望,所以雖然把鄭克塽當做傀儡,但是卻一直不敢殺他自立。但是如果有了我們的支持和承諾,那劉國軒的野心肯定會急速膨脹起來的,以前不敢做的事情都敢做了。”
沈墨笑著接過來說道:“只要劉國軒敢殺了鄭克塽,就會激起琉球島上的民憤,給他們內部埋下了隱患。而且鄭克塽一死,琉球島上的最高位子也只能有一個人去做。劉國軒做了這個位子,那他的弟弟劉國轅就會心生不滿,兩人之間也會產生矛盾。這些矛盾平日裡也許不明顯,但是一旦遇到外部力量介入的話,那麽就會暴露無遺。到時候咱們收復琉球就容易多了。”
“王上英明,比臣想的還要長遠。”戴文勝一臉欽佩道。
沈墨笑罵道:“老戴你現在拍馬屁的功夫也越來越厲害了。我這宮裡還缺個大內總管,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戴文勝聞言面皮一緊,感覺胯下一涼,苦著臉道:“王上,臣可不是故意諂媚,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啊。”
看他的表情,沈墨放聲大笑起來,心情極為愉悅。
那劉國軒派來的使者董瀚麟這幾日在衡陽日子過得極為愜意滿足,不僅每天都能去和那個如花似玉的揚州小老妹談人生談理想,而且楚王對他也很是優待,好吃好喝招待著,讓他甚至有種樂不思蜀的感覺。
這一天,他剛起床,正準備再去找揚州小妹談人生談理想的時候,楚王派人來召他進宮。
董瀚麟雖然有點鬱悶,但是也不敢多說什麽,跟著來人進了宮。
在楚王的禦書房見到了楚王。
行禮過後,年輕英武的楚王殿下溫和地笑著問道:“董卿,這幾日在衡陽可還習慣?”
董瀚麟急忙道:“多謝殿下關心,外臣一切都好,多謝殿下這幾日厚待,若有需要差遣外臣的地方,外臣一定盡力而為。”
沈墨點點頭道:“很好。你離開琉球已經有好些時日了。你家劉大將軍想必一直在等待你的消息。今日召見你,就是希望你能夠將寡人的話傳達給你家劉大將軍。”
董瀚麟心中一動,來了這麽些日子,終於要說到正題了,急忙俯身細聽。
楚王的話雖然說的不是很明確,但是大概意思董瀚麟還是聽明白了。
楚王首先很感謝劉大將軍的情義,也很佩服劉大將軍的才乾。但是楚王覺得現在的延平郡王是個草包,劉大將軍屈居其下實在有些委屈,所以楚王支持劉大將軍更進一步。而且楚王還說自己對琉球沒有想法,若是劉大將軍能成為琉球之主,楚王將來會封劉大將軍為琉球王,兩國世代友好,守望互助。
雖然楚王的話有些委婉,但是董瀚麟卻心花怒放。
自己終於圓滿完成了劉大將軍交代的任務,算是立下了大功。
有了楚王的支持,劉大將軍當上了琉球國王之後,自己這個大功臣怎麽也得封個侯爵之類的才行啊。
董瀚麟越想心中越美滋滋,先是對楚王一陣阿諛,然後又拍著胸口保證一定完整地將楚王的話傳達給劉大將軍。
只是他最後還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請求,希望楚王能夠賜下一封手諭,這樣劉大將軍會更安心一些。
楚王卻道:“若是賜下手諭,一旦遺失,恐怕就會走漏消息,對劉大將軍的大事恐怕不利。”
董瀚麟一想也有道理,暗道楚王果然英明,思慮就是比自己周密,難怪人家年紀輕輕就能打下如此基業,不服不行啊。
沈墨又給董瀚麟賜下了一些禮物和盤纏, 然後讓他早日啟程回琉球。
董瀚麟臨走之時,那位揚州小妹還來碼頭相送,淚眼朦朧地說是等他再次來衡陽見自己。
搞得董瀚麟心中依依不舍的,恨不得就此留下不走了。
但是不走又不行,只能揮淚惜別,心中暗暗決定等到劉大將軍的大事成了之後自己再回來接走這個小老妹回去當小妾。
只是他沒看到的是,他乘坐的船剛在江面上轉過晚,剛才還淚眼朦朧的小老妹臉上的淚水就消失了,冷笑一聲,嘟囔了一句:“要不是上峰有令,才懶得搭理你個鄉巴佬呢。”
董瀚麟這邊剛送走,張歎那邊就傳來了跟索額圖談判的最終結果。
索額圖本來根本不接受張歎開出的新條件,甚至暴跳如雷,擺出了一副直接打道回府的架勢。
結果走到門口,發現張歎等人絲毫沒有挽留的意思,而且臉上還都帶著一副巴不得他們如此的表情,索額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收回了邁出去的雙腿,重新坐回了談判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