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這麼大,從來都沒聽說過始母神是這個樣子。
大巫從來都沒講過始母神是什麼樣子。
只是從小就開始教她們各種祭祀的祝福歌謠。
因此神在她心中,一直是一個模糊的謎團一樣的存在,就像一個遮天蔽日無處不在的影子。
故母節祭祀的那道石門,也是一個遠古傳承下來的樣式,代指女人的生育功能,祭祀始母,就是希望男女通過交合能夠生育更多的孩子。
而始母,從未有人將其固化成為一個如此抽象的女人形象,因為始母是無處不在的,她創造了世間萬物,人類只是其一。
「晨嘎,始母……是母嘎?」
小女巫此時六神無主,腦海一片空白,緊張無比的緊緊抓住徐晨得手,小手冰涼顫抖。
「別害怕,這是我根據神的指引做出來的始母雕像,始母繁衍一切,自然是母的。」
「她……她生孩子嘎?」
小女巫盯著始母神雕像懷中的嬰兒,胸脯急劇起伏。
「始母神不生孩子,她可以是任何樣子,但我覺得她既然是人類的始祖,又是母神,就應該是母性的樣子,她懷裏的嬰兒就是我們,她創造和養育了我們,希望我們死後能夠再次回歸她的懷抱。」
「是嘎,我們都是始母神的孩子,我也想躺在她懷裏……」
在徐晨的解釋下,小女巫緊張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獃滯蒼白的小臉上,慢慢露出一抹激動的潮紅,然後輕輕掙脫徐晨的手,慢慢走到雕像面前,高舉金色權杖,四肢伏地慢慢趴在地上,開始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謠。
抑揚頓挫的清亮聲音在山洞面前回蕩。
母巴和一群女人也跟著一起開始唱和。
宏大的聲音讓寂靜的山林似乎變得瞬間空靈起來,似乎有一種古老洪荒的神秘氣息正在慢慢蘇醒。
徐晨一個人站在空地邊緣,看著這群虔誠的女人,最後也慢慢單膝跪下去。
不是他突然就相信鬼神了。
而是這種古老的歌謠渲染出來的一種神聖氣氛,讓他覺得自己不能獨立於這種精神信仰之外。
因為人類就是在這種不斷進步的信仰崇拜之中,一步一步最終走出蠻荒,成就了輝煌的文明。
為了他的王圖霸業,必須藉助神的力量。
無論神存不存在,他都必須帶頭樹立起這種崇高的信仰。
因為和小女巫接觸的越久,他越發清楚神在巫心目中的地位,那是一種永遠無法撼動的精神領域,自己絕不可能以一種置身世外的樣子,冷眼旁觀她心目中的偉大神靈而無動於衷。
因為世間沒有任何神能夠超越始母而存在。
如果哪天徐晨藐視或者褻瀆了始母神,說不定第一個背叛他的就會是小女巫。
雖然小女巫眼下對他充滿了無與倫比的盲目崇拜。
但這種崇拜還是停留在一個巫的層次。
他可以是萬巫之王,但絕對不是神靈。
甚至在小女巫的心目中,徐晨可以褻瀆自己,但絕對不能褻瀆始母和其他神靈,不然就會給族人帶來恐懼和災難。
這尊始母神雕像的出現,一下就讓母巴滿心的擔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種無比神聖和虔誠和激動。
她本來還擔心巴族舉辦的第一屆故母節祭祀活動太過簡陋可能會被其他部落譏諷和嘲笑,不得不在食物和住宿方面儘可能的提供更好的招待。
但有了這尊真正的神靈雕像,再也沒有人會懷疑巴族獲得神秘的大巫傳承是一個偶然,因為神就在巴族,就在巴族當初棲息的山洞,始母神將世世代代眷顧巴族,護佑所有前來祭拜的部落。
故母節的主體儀式,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參加,只能是每年精選出來參加婚配的男女才能現場參加,其他人只能在外圍參與交配儀式之後的婚禮,然後就是半天的交流和交易活動。
不過徐晨決定打破這傳統。
畢竟時代已經變了,他需要用更加廣泛的神靈祭祀活動來繼續提升巴族的名望,提升巴族大巫的威望,提升他自己的威信和統治力。
因此在一場嚴肅而認真的綵排儀式之後,徐晨和母巴、阿母還有小女巫商量這次活動的主體安排。
他想讓所有前來參會的人都上山來祭拜故母神,以得到故母神的眷顧和庇護。
對於徐晨的提議,母巴三人沒有任何異議。
而且徐晨還有一個更加長遠的規劃,他打算故母節後,將這個山洞擴建成為一座故母神廟,常年接待族人和外人的祭拜。
廟是什麼三人不清楚,但經過徐晨一番解釋之後,三人都表現出極度的驚喜,特別是小女巫,激動的表示到時候自己可以搬到山上神廟來居住,那樣就能天天和始母神在一起,就一定能夠更快的明悟神的啟示,更好的保佑族人和所有部落。
徐晨雖然有些驚訝小女巫的想法,但覺得這也許不是一件壞事。
隨著小女巫逐漸長大,身體的成熟必然帶來一些生理和心理上的變化,天天和一群吃飽喝足天一黑就開始混亂打樁的男男女女待在一起,的確不是什麼好事。
甚至他還擔心自己哪天喝醉了跑錯房間。
畢竟兩人隔壁而居,萬一……萬一出現一個什麼無法收拾的局面,他苦心經營這麼久的局面或許就會轟然垮塌。
不過小女巫一個人搬到山上居住肯定是不行的。
上山下山一來一去得一個多小時,如果沒有足夠的安全保障,他肯定不放心。
自從他們搬下山之後,主要活動範圍都在山腳下,而且還在快速往山谷外的大河流域擴張,特別是最近降服了一群野馬之後,風等一群獵人的活動範圍已經到達了烏族山谷外面的那片巨大的河灘。
以前用腳走路,來去烏族一趟得一整天,但現在有了十多匹馬,來去如風,半天來去一趟輕輕鬆鬆,風等人去的目的既不是探路也不是辦事,就是借打獵的機會前去向烏族人顯擺。
最近回來天天都吹牛逼,說龍和烏族一群獵人口水都快流幹了,每天都在河灘守候他們前去打獵,然後藉機可以舔著臉要求騎一下馬。
族人活動越來越遠,除開秋天採集野果之外,山上的活動幾乎完全停止。
人退自然獸進。
山頂上最近又開始聽見猴子的叫聲,另外白天黑夜都能聽到各種野獸的嘶吼和咆哮。
種種跡象都表明,山上不適合人類居住,尤其是單獨一個小姑娘。
安排更多的女人一起居住照顧眼下也沒有條件,畢竟一大家子要吃飯穿衣,女人們要耕種做飯,人口本來就不夠用。
安排男人來守護更加不行了。
鬼知道會不會有人忍不住獸性大發把小女巫禍禍了。
巫王和巫女之間可以有一腿,教皇和聖女可以有不得不說的故事,但其他人就免了,有一個死一個。
因此徐晨對小女巫的請求並沒有立刻答應,只是表示等神廟修好之後再安排,眼下的緊要任務是故母節的祭祀活動。
距離故母節還剩兩天。
徐晨暫停水渠工程,召集所有烏族男女和俘虜,召開一場規模盛大的全族動員大會。
會議的議題只有一個,那就是全力保障故母節活動的安全有序。
風帶著狩獵隊這兩天加大捕獵力度,要求儘可能的捕獲更多的野獸,為祭祀活動提供足夠的食物。
句帶著一組人負責清理和防禦參會部落的駐地,並且安排人駐紮在山谷口的防禦工事處負責傳信和接待。
莫帶著剩下男人負責維護直通山洞的道路和安全。
數十個俘虜全都穿上藤甲拿上長矛,每十人一組,來來回回從山谷口到部落駐地之間巡邏。
這些俘虜大部分都接受過簡單的軍事訓練,列隊跑步喊口號像模像樣,也已經有了幾分嚴整統一的樣子。
男人的工作比較直觀,都是很實際的人物,也是面子工程。
女人們的任務就比較繁瑣,徐晨也沒有太多的要求,那就是力保飲食住宿的安排,保證要讓遠道而來的部落客人們感受到祭祀大會的嚴肅氣氛之外,還要感受到巴族人的熱情好客。
勤儉節約不是壞事,簡單簡陋也不是問題,但巴族要體現出作為東道主該有的認真態度,不能搞的像烏族去年的巫主大會那樣亂糟糟的讓人詬病。
為了讓這次的祭祀活動更加圓滿,徐晨還特意指定葉為記錄官,負責登記前來參會的所有部落的人數和保證合理分配食物。
動員大會很簡單,不到一個小時就安排結束,然後所有人都各司其職的開始忙碌起來。
整個巴族瞬間便進入了一種非常嚴肅而忙碌的狀態。
風帶著一群獵人騎著十多匹馬風馳電掣離開山谷去打獵捕魚。
句和莫也各自按照安排帶領剩下的男人們開始在整個山谷來回巡邏演練和佈置。
母巴和阿母帶著兩族所有女人準備柴火陶器。
小女巫帶著一群年輕女人繼續排練祭祀歌舞。
葉帶著幾個大點兒的孩子也開始興奮而緊張的開始準備陶板學習登記記錄。
徐晨騎著自己的小馬,帶著古和舉等四個貼身旗號團隊,在山谷之中巡邏指點,為迎接所有前來參加活動的部落做最後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