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高歡說要“禦駕親征”,高敖曹一聽就急了,因為各種小道消息綜合來看,高歡領兵指揮的本事十分稀疏,臨陣指揮最多也就是中游水平!
而且高敖曹還有自己的私心,現在鄴城這邊搭台子唱戲,高歡名義上是丞相,還不是皇帝呢!這種狀況類似某種程度的部落聯盟,雖然有盟主,但各個盟友也有相當的自主性。
比如說高敖曹自己麾下的軍隊,高歡就一兵一卒都無法指揮得動。
高歡帶兵屯扎滏水河邊與爾朱榮決戰,誰給他的勇氣?當初爾朱榮就是在這裡一棍子打爆了葛榮的狗頭!
“此番爾朱榮急匆匆而來,恐有畢其功於一役的打算。丞相還是坐鎮鄴城,讓高將軍(高敖曹)打頭陣為好。”
孫騰不動聲色的勸說高歡道。
聽到這話,高歡一聲長歎。
“爾朱榮凶名赫赫,不僅你們擔心,整個鄴城,整個河北,大家都在擔心!人心不齊,事不可為。我若是躲在後面,世人會如何看我高歡?”
現在高歡已經改回“高歡”這個名字,再叫“賀六渾”就是犯政治錯誤了。
“若是我都坐鎮前線,與爾朱榮決戰,試問鄴城內誰還會再說與爾朱賊子妥協的事?”
高歡高聲喝道!在場眾人心中一凜,高歡雖然臨陣指揮很拉胯,但是戰略眼光卻一點不差,屬於那種知道要玩,親自上手又玩不好的類型。
他的政治眼光,更是高出在場眾人一籌。若是掌控鄴城的高歡都不怕死,要與爾朱榮死磕,那手下人必定上下一心。
無論他是不是真的能打得過爾朱榮,起碼這個出發點完全沒問題。
“這樣吧,高將軍鎮守鄴城,丞相引本部人馬在滏水陘與爾朱榮決戰。在下現在就發公函,催促世家大戶多送糧草囤積鄴城,就在這裡跟爾朱榮決戰。”
孫騰打了個圓場,似乎也覺得高歡的提議,政治色彩更濃,也更能安定人心。外賊容易對付,內賊難以防備。上下一心之下,內部出問題的可能性也變低了。
現在鄴城這個草台班子能不能“轉正”,很多人都在觀望。只要能擊敗爾朱榮,北方的格局基本上就能確定下來了。
“堂兄,在下願意率先鋒在滏水陘深處設下伏兵,為堂兄預警。一旦爾朱榮帶兵偷襲,則會中埋伏,保證他有去無回。他若是直接出兵,設伏也能提前知道敵軍動靜,遲滯爾朱榮的行軍速度。”
說話的這人叫高嶽,高歡堂弟。高歡在六鎮的時候,並沒有跟高嶽住在一起。是現在高歡在鄴城搞出動靜來了,他家裡的堂兄堂弟堂叔什麽的才一個個的投奔過來。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了。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山村有遠親,高歡趕上快車道發達了,自然有親人來投奔。高嶽很有才乾,熟讀兵書,現在被高歡委以重任。
自己手下那些“老兄弟”,未必百分百的可靠。高歡為了平衡手下的勢力,也在有意識的培養所謂的“親族勢力”。
包括把高敖曹等人豎起來跟手下那些老兄弟和婁家的勢力對壘!這些都是權術手段而已,要不然論任人唯親,怎麽也輪不到高敖曹等河北高氏四兄弟坐在這裡高談闊論啊!
高歡在鄴城搭這個草台班子,雖然有李元忠等人的穿針引線,但他的作風,確實是與爾朱榮等人差別極大。
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他的一言一行,都非常對河北世家的胃口。
有人肯前出預警,有人肯定鎮守後方,這一戰似乎沒有什麽更多的大略要談了,高歡環顧四周問道:“你們還有什麽要說的麽?沒有的話,軍務緊急,都各自去忙吧!”
居移氣養移體,現在身居高位的高歡,再也不是從前在懷朔鎮苦熬的土鱉了,一言一行,都做足了架勢。
眾人拜謝而去,只有段榮一人獨自留了下來。
高歡見他不肯離去,將其請到書房密談。
剛落座,段榮就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高歡說道:“有婁娘子和幾位小郎的消息了,他們被斛律金抓住,目前軟禁在潞城,此事爾朱榮並不知情。這封信就是斛律金寫的,派人送到我這裡,似乎並無惡意。”
後世很多人認為斛律部是高歡的鐵杆,實則不然。與其說他們是投靠了高歡,倒不如說是北地豪門婁氏在背後穿針引線。在投靠爾朱榮之前,斛律氏在北地與高歡根本沒見過面,完全不熟。
但是他們跟樹大根深的婁氏可就太熟了!爾朱榮死後,斛律氏都沒怎麽猶豫,第一時間轉投了高歡,這裡頭不少婁氏的功勞。
斛律金不給高歡寫信,卻跟段榮寫信,想必是已經跟婁昭君談妥了條件。
高歡拆開信,斛律金介紹一下婁昭君和幾個兒子都在自己手裡,剛剛生兒子的婁昭君行動不便,現在潞城住段日子再說,請他不必擔憂家事。
多余的話一句沒有了。
哪怕這封信高歡再轉送給爾朱榮,爾朱榮恐怕也說不出個什麽來。
不得不說,斛律金出身邊地胡酋部落,手腕卻極為活絡,看不出什麽蠻橫無腦殘暴,更多的是滑不溜手,左右逢源。
“信上並沒有說什麽特別,只是讓我安心而已。”
高歡長歎一聲,聽聞家眷在晉陽失蹤,他的心就懸起來了,如今石頭落地,倒也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段榮小聲說道:“斛律金寫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寫信本身,就代表了一種態度。”
聽到這話,高歡眼中精光一閃,若有所思道:“確實如此。”
“他寫這封信,就證明本身並不看好爾朱榮能贏。至少是不看好爾朱榮這一次能速勝,要不然,直接將婁娘子交給爾朱榮就行了,何苦冒險藏起來呢?”
段榮繼續說道。
高歡微微點頭,對方說得非常在理,斛律金在做兩手準備。
爾朱榮勝,將婁娘子送還婁氏,將高歡子嗣交給爾朱榮,此事不了了之。想來爾朱榮也不會去找婁氏的麻煩。
爾朱榮敗,斛律金帶著婁氏和高歡家眷,轉投鄴城這邊。
兩手抓,兩手都快樂!
“這斛律金,還真是一號人物啊!”
高歡忍不住感慨道。就這麽一封看起來全是廢話的信,居然可以進退自如,在一旁笑看爾朱榮與高歡二人鬥個你死我活,最後從容應對。
斛律金當真是把手裡的籌碼用到了極致。
“從目前的情況看,此戰起碼斛律金不會出死力,高王頗有勝算。”
段榮忍不住感慨道。
他也是沒料到,跟高歡一起撤退後,沒有入洛陽,而是渡過黃河在鄴城發家,影響會如此之大,進展會如此之迅猛!
與其說是高歡把眾人召集起來搭台子,倒不如說所有人都看爾朱榮不爽了,又害怕對方的兵強馬壯,所以把高歡推到前台來跟爾朱榮對壘。
贏了把爾朱榮乾熄火,輸了也算是惡心了爾朱榮一把。
“嗯,連斛律金都心懷異志,我看爾朱榮敗亡只在旦夕,哈哈哈哈哈哈哈!”
得到這個好消息,高歡開懷大笑道。
……
“我受夠了!”
臥房裡,光著身子,用被子捂住自己,只露出白皙肩膀的羊薑將枕頭砸到劉益守身上叫囂著。
“又是什麽護士服,又是什麽超短裙,還有那個什麽什麽職業裝,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你哪來那麽多新花樣,我每天都要換幾套衣服,你到底有完沒完啊!”
劉益守什麽都好,就是很多時候有些匪夷所思的要求,你說他好色吧,貌似他也不沉迷於女色,更不會房事無度,只是林林總總各種要求令人難以捉摸。
“最後一套,最後一套,穿上這套兔女郎,以後就不換那些奇奇怪怪的了。”劉益守訕笑道,坐到床邊看著羊薑說道:“誰讓她們都穿不出你這種又純又欲的感覺呢,只有你行。你行你必須上啊!”
“唉,真是怕了你了。”羊薑歎息了一聲,自從兩人正式同房以後,劉益守身上的怪癖似乎就爆發了。
什麽房事十個時辰,妹子完事後昏死過去的江湖傳說完全沒看見,倒是這種換著花樣給自己打扮的次數愈加頻繁了。從髮型到服飾,自家男人竟然還很精通!這種事情說出去誰信呢?
“我們追求的是心靈的愉悅,對吧。不是有句話麽,士為知己者裝死,女為悅己者整容嘛。”
劉益守將手裡的“兔女郎”衣服晃了晃。布料很山寨,沒有合適的,這也沒辦法,湊活用了。
“阿郎,有個來自北方的年輕人要見你。”
正當羊薑要妥協的時候,外面傳來賈春花的聲音。
羊薑如蒙大赦,暗暗歎了口氣。她覺得自己老爹一定想不到自己來到劉益守身邊究竟經歷了什麽。都是些令人難以啟齒,又完全不同普通人想象的事情。
與其說是身體被“玷汙”,倒不如說是思想被徹底帶偏,現在已經掉溝裡了。
“穿好衣服,隨我同去見客。”
幾乎是一瞬間,劉益守像是變臉一樣,又恢復了那種自信淡然的模樣。
“哦哦,好的。”羊薑呆滯應答道,其實她還是更喜歡劉益守現在這樣一切盡在掌控,甚至有些粗暴蠻橫的樣子。
“玩的時候要盡興,辦事的時候要認真,穿套端莊點的衣服,脖子上的紅印遮擋一下,別讓人看了笑話,我在門口等伱。”
劉益守擺了擺手,徑直走出臥房。羊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裡帶著無奈與溫柔。自從劉益守將元明月送給王偉之後,後院裡那緊張的氣氛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剛才抱怨歸抱怨,羊薑心中對劉益守還是充滿了感激。
二人來到大堂,就看著一個邊地胡酋打扮的年輕人,背後還背著一張大弓,頭上戴著獸皮帽,顯得很是粗獷威風。
“呃,你是來給人送信的?”
劉益守印象裡似乎從來不記得自己認識過眼前這個十三四歲的小孩。
“拜見劉都督,在下是奉家父之命,來給都督打下手的,請都督不要嫌棄。”
這小孩很會說話,倒是讓劉益守看得莫名其妙。
“你父親是誰?”
劉益守好奇問道。
那小孩說道:“家父斛律金,現在在爾朱榮帳下。”
你特麽是爾朱榮的人跑這裡來了,居然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不僅是劉益守,就連羊薑也驚呆了,你說眼前這小孩怎麽能這樣理直氣壯的說出如此荒謬的事情呢?
“呃,你父在爾朱榮帳下,那你應該給爾朱榮效忠才對,為何跑壽陽這裡了?”
劉益守懷疑這廝上次撤軍的時候根本就沒跟著斛律金一起回去!
“回都督,聽聞爾朱娘子在都督後院當中,爾朱榮算是都督嶽父,那都督為何不跟著爾朱榮一起攻城略地?”眼前這位直接反將一軍。
斛律金的兒子不簡單啊!
“你就是斛律光?”
劉益守驚喜問道。
聽聞斛律金有個兒子叫斛律光,人稱落雕都督,善騎***通戰陣,乃是歷史上北齊的頂梁柱。
結果這小孩本來興奮的臉瞬間一黯道:“不是,在下斛律羨,斛律光之弟。”羊薑偷偷捂住嘴,實在是繃不住要大笑了。
劉益守剛才等於是一盆冷水直接潑對方臉上,叫人情何以堪。
不過說歸說,斛律羨剛才那番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如今天下大亂,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我父覺得劉都督英雄無匹,故而讓在下跟著劉都督學習一番。”
斛律羨繼續說漂亮話。
劉益守微微點頭,有點明白斛律金到底想幹啥了。
上次爾朱榮大敗,估計是把斛律金嚇到了,這廝就拚命的找退路。天下雖然很大,退路卻不多。關中賀拔嶽,河北高歡,是兩條主要的退路。
高歡這條路斛律金估計會自己走,但是他還不放心,萬一高歡輸給爾朱榮了,而斛律金又不看好爾朱榮最後會得天下,那麽要不要再找一條退路呢?
其實這種操作,河北世家亦是非常熟絡,比如崔暹兄妹就在自己手下,亦是河北世家在留退路。
想明白這些, 劉益守微微點頭問道:“你父這樣想不奇怪,你是怎麽想的?”
他的語氣十分坦率,斛律羨畢竟才十幾歲,終於放下城府歎息一聲,將自己上身衣服脫掉。之只見他身上都是傷痕,而且全是舊傷。
斛律羨無奈苦笑道:“在下投奔都督,只是不想父親再打我了,來這裡我不知道多自在呢。”
看到身上一道道柳條或者皮鞭抽出來的舊傷痕,劉益守也是嘖嘖感慨,斛律金果然是信封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格言,難怪能教出斛律光這樣的名將來。
“你父教育方式有些偏激,心還是好的,你不要記恨他。”劉益守訕訕說道。他要是斛律羨,被打成這樣早就被打傻了!
“屁的好心!那是我每次射獵物都把皮毛射壞了,他虧了不少錢就拿我出氣!”
斛律羨滿臉憤懣的抱怨道。
劉益守面無表情的微微點頭,心中暗道:這娃果然是斛律金的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