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奚武忍受著肩膀上箭傷的劇痛,單手持刀朝著對方劈砍過去!卻見楊忠單手持刀與之對抗,另外一隻手欺負對方耷拉著另外一邊的肩膀,死死的握住達奚武持刀的手腕。
一股恐怖的怪力,瞬間便讓達奚武手裡的橫刀落地。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兩邊的人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楊忠把刀架在對方脖子上,對著達奚武身後驚疑不定的部曲大吼道:“你們主將已經被擒,糧倉已毀,還不速速投降!如今什麽局面你們都看不到麽?繳械不殺,若是負隅頑抗,全員人頭落地!”
眾人看了看燃起熊熊大火的糧倉,又看了看被挾持的達奚武,隻覺得萬念俱灰!無論再做什麽事情都是在瞎忙。
哪怕能如有神助,把對手全都乾掉,糧倉內的大火也沒法撲滅。
這樣折騰又有什麽意思呢?
他們終究還是輸了,輸在了勝利的前夜!真的,就只差一點點,就能把糧草運回關中了,真的就差那麽一點點。
終於,有人開始放下盾牌和兵器,接二連三的,如同會傳染一般,這幾百士卒都放下了兵器,雙目無神的站在一旁,心中已經沒有了任何念想。
自糧倉起火開始,他們就已經失去了希望。繼續做無謂的掙扎,沒有任何意義。這不是普通的戰鬥,不是說打敗了敵人就算獲勝了。
楊忠暗暗松了口氣,這聲東擊西的辦法,果然是好用。讓斛律羨帶五十神射手埋伏在暗處,以暗打明,哪裡有火光,就射哪裡的人。
等把糧倉的守軍都引來後,早就繞路埋伏在鷹子山上的楊忠,帶著剩下的數百人從另外一面潛入糧倉放火,簡直不要太輕松了。
戰況比自己想象的要輕松得多,其實這也跟達奚武部放松警惕有關。之前接連不斷的勝利,讓他們忘乎所以,失去了警覺。
過了一會,斛律羨走過來稟告,俘虜已經抓得差不多了。他好奇的看了看達奚武肩膀上的箭失,尾羽正是自己專用的,和其他人差別很大。
這種箭失產量不高,特別要用鵝毛當尾翼,箭失的穩定性極好,射出的軌跡受外界干擾很少,而且是射一支少一支。
斛律羨伸手就要把達奚武肩膀上的箭拔出來,楊忠連忙攔住他叫道:“別動!千萬別動!你把箭失拔出來,他會失血而死的。”
楊忠急得聲音都變調了,斛律羨雖然箭術驚人,可他也才十多歲,
還是個半大孩子,戰場上很活躍可以理解,但你不能指望這家夥有多老實。
達奚武這個倒霉蛋驚恐的看著斛律羨伸手過來,聽到楊忠製止對方,他這才松了口氣。
想想自己跟對方差不多大的時候,也是個毛孩子,達奚武一臉後怕的表情。這裡沒有醫官,箭失拔出來他搞不好真要掛掉。
“哦哦,你早說嘛,我還以為這個人你不要了呢。”
斛律羨有些不舍的收回手,瞥了一眼達奚武肩膀上的箭失,對楊忠強調道:“箭拔出來以後要還給我啊,這是我專屬的東西,箭杆上還刻著沙凋王三個字呢。”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收攏部曲,再看看糧倉燒乾淨了沒有,我來押送俘虜。”
兩人收拾完一切,在附近找來幾艘大船,把俘虜和部分軍械都弄上船,楊忠看著熊熊燃燒的鷹子山糧倉,忍不住一陣唏噓感慨。
劉益守掛嘴邊那句: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很多時候,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今天還是大獲全勝的人,明日就有可能慘敗收場,血本無歸。作為三軍統帥,雖然權力最大,可承擔的責任也最大,一個不小心就會全軍覆沒。
這活真不是一般人可以乾的。
從這個角度看,劉益守這個人真是夠厲害,當得起“一代梟雄”四個字。
“傳令下去,船隊南下到漢江,從漢江水路返回襄陽!”
楊忠從容下令道。
……
“有位先賢說過:
你改變不了環境,但你可以改變自己;
你改變不了事實,但你可以改變態度;
你改變不了過去,但你可以改變現在;
你不能控制他人,但你可以掌握自己;
你不能預知明天,但你可以把握今天;
你不可能樣樣順利,但你可以事事盡心;
你不能左右天氣,但你可以改變心情;
你不能選擇容貌,但你可以展現笑容。
你不能延伸生命的長度,但你可以決定生命的寬度;
人生就是這樣,既然木已成舟,那便要順其自然,這就是為人處世之道呀。”
書房裡,劉益守一邊撫摸著崔瑤蘭平坦的小腹,一邊大言不慚的講心靈雞湯。一旁聆聽的崔瑤蘭,美目中流露出癡迷,聽得心馳神往。
隻覺得自己的男人無論是外貌還是才華,簡直是驚豔絕倫,完全無法用語言來描述概括。
“阿郎不妨把這些都寫下來,著書立說,傳於後世啊。”崔瑤蘭喃喃自語一般的說道。
“嗯,那是自然的,書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心靈雞湯》。喝一口心靈雞湯,神清氣爽,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得到了升華。”
劉益守忍住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主公!這本書請務必讓在下來執筆!”
書房門被人推開,陽休之衝進來,拉住劉益守的衣袖,喜悅異常的叫道:“主公不在,在下呆在建康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
如今我見到主公終於明白了,作為識字明理的我,怎能不時刻聆聽主公的教誨呢。在下已經記錄過許多主公的名言,再記錄一些,便可著書立說,還請主公不吝賜教。
主公這書名字起得極好,嗯,心靈雞湯,在下之前果然是這心靈雞湯喝得太少,所以在建康辦事都不得勁。”
崔瑤蘭看了看侃侃而談的陽休之,心中暗想:這一位不是雞湯喝太少,而是喝得太多,自己都會灌雞湯了。
“好了,閑話不多說,此番叫你來這裡,是打算讓你外放襄陽為政一方,你先做好準備。”
劉益守擺了擺手,直接開門見山。要是讓陽休之繼續胡扯下去,估計會說一大堆廢話。
原來是這樣麽?
陽休之收起笑容微微點頭。
這個任命看起來突兀,實則再正常不過。親信為政地方歷練之後,等合適的時候入主中樞成為大官,幫劉益守掌控大權,也是應有之意。
他本來就是劉益守身邊核心圈子裡的“老人”,外放重鎮掌控一方政務,實在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不值得大驚小怪。
“你剛來襄陽,先去歇著。要是不累的話可以在襄陽和江陵周邊逛逛,我打算任命你為襄陽郡太守。”
襄陽重鎮,太守這個官職可不低。
陽休之心花怒放,連忙行禮道:“謝主公提攜,在下一定竭盡全力。”
“你長於文書,要行政務,必須要多提拔人才,你量力為之吧。”
劉益守打發走了陽休之,又安排因為懷孕而精力不濟的崔瑤蘭睡下,這才一個人待在書房安安靜靜的等待。
如今的局面,有點像是高考剛剛結束,分數已經出來,但各大高校的錄取分數線還沒出來一樣。
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所有的後手都用完了,如今圖窮匕見,就看誰的底牌更多了。這個時候再怎麽著急都是沒用的。
劉益守耐著性子看書,卻總覺得心不夠靜,完全看不進去。其實說白了,花了這麽多功夫,這麽多人力物力和後手,要是不能取得理想中的戰果,那是很傷軍心士氣的一件事。
正在這時,有人輕輕敲門。劉益守感覺奇怪,為何會有人這樣敲門,他的書房,都是要求有急事可以直接入內,沒有急事就在門外稟告的。
劉益守打開書房門,就看到王偉一臉神秘的站在面前,臉上帶著笑意卻又不說話。
“你這是什麽意思?”
兩人在桌桉前對坐,劉益守疑惑問道。
“主公,剛剛發生了一件大事!”
王偉故作神秘的說道。
“還能有什麽大事?於謹攻下新野了?新野空城,攻下似乎並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吧?”
“非也非也,於將軍的消息還沒有過來。”
看到劉益守似乎有些不耐煩,王偉連忙大笑道:“是這樣的,楊忠和斛律羨二人已經完成任務,一把火將南鄉的糧倉給燒了,還抓到了達奚武,現在他們已經入襄陽城,等著主公召見呢!
這不叫大事麽?”
聽到這話,劉益守感覺自己的心跳猛的漏了一拍,一把拉住王偉的袖口問道:“果真如此?”
“千真萬確啊,人就在襄陽城內的軍營裡,還在安頓俘虜。”
“好!太好了!”
劉益守猛然站起身,心中暗想:嗯,分數線出來了,自己果然上了清北。
他一把抓住王偉的袖口,興奮說道:“走,去看看!我跟達奚武可是老相識了!這回我請他吃撒尿牛丸。”
劉益守又停住腳步,像是想起來什麽一樣。
“對了,給獨孤信下令,讓他以最快的速度,水路前往新野,跟於謹部匯合。關中那些人已經退出南陽的棋局,我們集中力量收拾高歡的人馬,不用再演戲給他們看了。”
……
沒有糧草了。
怎麽辦?
怎麽辦?
怎麽辦?
宛城附近,白河岸邊的小城中,著急的並不只有高嶽。竇泰、厙狄乾等人,全都是焦急難耐,聚在一起商議對策。
而這次,高澄也獲得參與討論的資格。他之所以會被人另眼相看,便是因為此番襲擊南鄉雖然是莽撞之舉,但思路卻是對的!
因為敵軍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燒糧倉,打擊後勤,是此番決戰南陽的關鍵!高澄肯跟大軍一起參與奔襲,也證明了他的膽色,這符合高歡麾下那些丘八們的胃口。
可以說上次雖然失利,高澄反而是因禍得福了,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高歡麾下諸多山頭的認可,當然,只是程度有限的認可。
“諸位,如今剩下的糧草,就是城內的這些,省著點用也就十來天的量。現在就這個局面,再討論糧倉的事情也沒什麽用,還是來討論下,接下來要怎麽辦吧。”
高嶽語氣深沉,房間內氣氛凝重,安靜得可怕。
“宛城有很多存糧,但是我們攻不下。”竇泰開口,否決了一條行動路線。
“可是,我們也不能就這樣回去啊。這樣回去,如何跟高王交代?”
高嶽歎了口氣,感覺很無奈。
“其實吧,達奚武和韋孝寬沒有將糧草囤積在南鄉,那麽糧草一定還在鄧縣,我們攻打鄧縣就行了。”
高澄突然插了句嘴,眾人都不說話了。
他有些緊張,環顧四周,發現所有人都在低頭思考,似乎覺得高澄的建議確有可取之處。
“世子說得有道理。”
高嶽點點頭,確實還有一條可以走的路。畢竟,自己這邊在鴨河口的糧倉毀了,但是宛城附近屯糧的城池還有一些糧食,可以支持一場有去無回的戰鬥。
“當年項羽破釜沉舟,帶三天乾糧硬撼數十萬秦軍。如今我們把所有的糧食都變成乾糧,朝著鄧縣而去。鄧縣城池不高,只是距離宛城有些遠罷了。
之前我們不打鄧縣,是擔心被兩面夾擊。如今也不存在這個顧慮,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想來我們擊退關中來的那波人,弄到糧草還是有希望的。
有了糧草,大軍建制也都還在,還可以繼續攻宛城。”
高嶽跟眾人解釋了一番,在場所有將領都是頻頻點頭,認為高嶽的建議確實可以試試。
反正,如今已經走投無路,為什麽不試試呢?試了以後,回去跟高歡也有交代,如果試都不試,回鄴城後,肯定會被高歡打板子的。
高歡一直都在想辦法削弱麾下各山頭的力量, 只不過不好吃相太難看,不好意思做得太明顯。如果此番因為缺糧而飲恨南陽,他們這波人裡面肯定會出現替罪羊。
只是不知道會輪到誰罷了。
“我覺得可以試試,這次就讓我部為先鋒吧。”
厙狄乾冷著臉說道。
“可以,就這麽說定了。”
竇泰也表示讚同,關中那幫人燒了他們的糧倉,要是不還以顏色,那還是男人麽?這種時候,誰都說不出撤出南陽,回鄴城挨板子這樣的話來。
“世子,如今你也是上陣過的人了,這次就跟我們一起行動吧。”
高嶽這次沒有避諱高澄,也感覺不會有什麽事。上次數百裡奔襲高澄都活蹦亂跳的回來了,這次如此多的部曲隨同,高澄絕對不會出事的。
高嶽希望賣好高澄,回鄴城後,可以讓高歡不要追究自己的罪責。那麽多的糧草被人付之一炬,總要有人站出來挨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