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趙立冬、盧廣大、老六出來,繼續尋找墳塋地。
覃家的墳塋其實昨天就已經基本確定下來,但是盧廣大說還要多看幾個地方,選擇最理想的一個。
其實就是找借口在這裡多呆上一段時間。
上午九點半左右,他們來到羊城通往南石頭的路上拐彎處。按照覃雲山的說法,熊倉到難民營來的時候,就會經過這裡。
今天,老六還特意把家裡的一頭牛牽出來吃草。
趙立冬和盧廣大在路邊茂密的灌木叢中藏起來,老六牽著牛在附近路邊不遠處吃草。
“有動靜,可能是車來了。老六注意,車要來了。”
“聽見了,老大。”
老六牽著牛,靠近路邊。
很快,一輛卡車駛了過來,車後揚起漫天灰塵。
快到跟前的時候,老六牽著牛過路。
卡車被阻,嘎一聲刹車,停了下來。
“八嘎,看不見車過來了麽?”
駕駛室窗口伸出個腦袋,用日語大聲罵道。
“太君,對不起,不是有意的。牛受到了驚嚇……。”
老六故意拖延時間。
車門打開,一個人從副駕位置上跳下來。一邊罵著什麽,一邊用腳踢老六。
老六一邊點頭哈腰,一邊來回躲閃。引那人面向樹叢、
裡面的趙立冬拿著美樂時相機,連連拍攝。
這個日本人,帶著少佐領章,他就是波字8604部隊的總務課長熊倉。
熊倉踢了老六幾腳,見老六牽著牛下了路,才往回走。
走到車邊又回來。
“你的牛故意阻攔皇軍交通,回去告訴你保長,過些天皇軍要征收你的牛,好好喂牛,不能讓牛瘦了。”
熊倉說完,上車走了。
老六也不懂日語,一臉蒙圈。
“李先生,小鬼子說什麽呢?”
“他叫你好好喂牛,過些天日本人要征收。”
“特馬的小鬼子,這是要明搶啊。”
“沒關系,如果征收了,我給你賠償。”
“這幫小鬼子,就該都殺了他們。對了,拍下來了麽?”
“拍下了,他就是熊倉。老六配合的不錯,把牛栓上吧,咱們去南山村找王永祿。”
“牛不能離手啊,叫日本人看見了,就牽走殺了吃肉。看見了也不敢要。村裡已經有十來頭牛叫日本人給搶走了。”
“就是一幫強盜啊。”
盧廣大感慨道。
“他們可不承認自己是強盜,你說牛是你的,他們說是花錢買的。你說你沒賣,他們就說你叫牛一聲,牛說是你家的,就還給你。啞巴畜生,哪裡會說話啊。你跟他們講理,他們就打你。上個月我們村的王二,就因為牛的事兒,被日本人毒打,回來沒幾天就氣死了。”
“這些日本人壞事做絕,不殺光他們,簡直沒有天理。”
老六憤憤道。
一個多小時後,到了南山村。
南山村有些名不副實,背靠的是一個低矮的小丘陵,其實算不上一座山。但是這麽叫了,也就相沿成習。
“就在村子頭一家,王永祿會抓蛇,經常抓蛇到城裡賣。他家蛇多,不過都在籠子裡面,也不用害怕。”
“他家還有一條大蟒蛇,養了十來年,有一丈半長。不過沒有毒,也不咬人。自己出去找吃的,吃飽了就回來,在院子裡面盤著,不用害怕。”
“我跟王永祿小的時候就認識,一塊兒在私塾裡讀了兩年書。後來先生死了,私塾也就沒了。”
到了王家,在門口就見到院子裡一棵樹下,一條大蟒蛇正在樹蔭下盤著。
狗叫聲驚動了屋裡人,一個二十六七歲的男子出來。
“喲,這不是雲林麽,聽說你在外面發財了。你可是稀客,好久沒來了。”
“永祿,你就別笑話我了。就我的這樣的,能供上一張嘴就不錯了,發什麽財啊。介紹一下,這位是高先生,位是高先生的高徒。路過這裡,到你家討口水喝。”
“這叫什麽話,快進來吧。聽說你家采墳塋,還沒定下來麽?”
“唉,我爺爺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非要多走些地方。風水好的地方,早都讓有錢有勢的人佔去了,哪裡還能輪到咱們平頭百姓頭上。對了,你父親還好吧?”
老六開始引話題了。
“唉,別提了,日本人真不是東西。再給他們賣命,到時候也一腳把你踢開。”
“不是在城裡麽,出什麽事兒啦?”
“回來了,在家養傷呢,叫日本人的狼狗給咬了個半死。唉,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王德福在家?或許能省事一些。
到了屋裡,王永祿給舀了幾碗水,就說了他父親的事情。
王德福確實在防疫給水部當勞工,給日本人飼養小白鼠、灰鼠、兔子等動物,屬於動物飼養班的人。
他們雖然在那個大院子裡面,但是不許隨便活動,只能在規定的區域和路線活動。
動物飼養班的班長是個日本人,有一天把眼鏡忘在了別處。他不願意走路,就逼著王德福去給他拿眼鏡。
王德福知道超出了他的活動范圍,就不想去。結果被班長打了一頓,無奈之下隻好過去。
到了那裡,守衛見他超出了活動范圍,就放狼狗咬他。兩條狼狗把王德福咬得渾身是傷。還虧了班長趕到,讓守衛收回了狼狗,王德福才沒被咬死。
雖然暫時撿回來一條命,但是王德福已經乾不了活兒。日本人為了節約藥品,也沒給他治療。怕他死在那裡,就把他扔了出來。
王德福有個朋友,是那裡打掃衛生的雜役。可憐王德福,就把他送回家。
“如今傷口都發炎了,也沒有西藥。郎中來了兩趟,給開了兩副藥,吃了也不見效。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這一關。”
“正好兩位先生來了, 就請給掐算一下,看看壽數到沒到?若是命不該絕,便是傾家蕩產,也要治一下。若是壽數到了,我也就認命了。”
“兩位先生,能不能給按掐算一下?”
這種事情盧廣大心裡沒底,就推給了趙立冬。
“既然遇上了,就是緣分。舉手之勞,就讓我徒弟推算一下。把生辰八字報上來吧。”
王永祿報出了父親的生日時辰,趙立冬很快排出了八字。也沒算其他的信息,就只看今年的情況。
從命局看王德福就是偏枯之命,壽數不長。結合大運流年一看,更是大凶之年。
天克地衝,加上反吟,在劫難逃,定死無疑。
趙立冬沒有立即說出結果。
他在考慮,要不要跟王永祿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