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夾雜著鼓掌的稱讚,吳恆、侯贇二人來到了一千名韓卒面前。
開口稱讚的,便是侯贇。
相比侯贇,吳恆就沒什麽好臉色了,沉聲喝道:“別給我在地上裝死,起來!”
暴鳶從地上爬起來,忿忿道:“兩位二百將,你們欺騙了我等,根本不是四十裡,是六十五裡!!”
聽到這話,一直以來板著臉的吳恆終於露出了戲虐的笑容:“那又怎麽樣?”
暴鳶憤怒地攥緊了拳頭,恨不得一拳砸上去。
就在這時,侯贇故作驚訝地說道:“是這樣嗎?那可真不好意思,我一直記得是四十裡來著……”
暴鳶也好,韓章與眾韓卒也罷,皆面無表情地看著侯贇。
此時就見侯贇忽然收起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樣,正色說道:“不這樣,你們怎能堅持下來呢?……現在再回頭看,六十五裡其實也沒什麽,對不對?”
“……”
暴鳶愣了愣,隱約猜到了什麽,旋即就聽侯贇又嬉笑著拍手道:“好了,咱們進營用飯吧,營內早已備好了飯菜。那可是我少梁獨有的菜肴喲,你等在韓國準沒嘗過。”
他笑著上前拍了拍韓章、暴鳶二人的肩膀,推攘著二人走向營內。
正所謂舉拳難打笑臉人,面對滿臉笑容的侯贇,縱使韓章、暴鳶氣憤前者欺騙了他們,也不好當場發作,半推半就地被侯贇帶入了營內,或者說是村內。
見此,眾韓卒也就跟著去了。
沒多大會工夫,韓章、暴鳶等人就被侯贇帶到了村內的一座舊谷倉前。
這就是他們的飯堂,還未進去,暴鳶就聞到了噴香的香氣,那香氣讓饑腸轆轆的眾人不由得暗咽口水。
走入谷倉,最裡頭是一拍木案,上面擺滿了菜盆,幾名模樣打扮不似軍卒的人正站在後頭,等著發放飯菜。
侯贇帶著韓章與暴鳶一路走到了裡面,抬手指向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笑著介紹道:“來,我先介紹一下,這位是貴叔,專門負責我奇兵夥食,你等就叫貴叔就行了。……在咱們這,你們惹誰都可以,別惹貴叔跟他的人。……貴叔,這兩人是韓國來的,千人將韓章、五百人將暴鳶。”
“果然是儀表人才。”被稱之為貴叔的中年人笑著朝韓章、暴鳶拱了拱手,笑著說道:“別聽侯二百將瞎說,在下狐貴,日後兩位若有什麽需要,找我即可。”
狐姓……
韓章與暴鳶對視一眼,立刻就明白為何侯贇提醒他們此人不可招惹。
畢竟據他們所知,少梁只有一支狐氏家族,正是舊梁大夫李郃的臣族,李郃是誰那就不必多說了,少梁如今最有名的良將,據說正是此人助秦軍在河東擊敗了龐涓。
“貴叔。”
身為韓國望族子弟,韓章與暴鳶很識相地抱拳行禮。
“當不起、當不起。”狐貴笑呵呵地擺了擺手,當即吩咐手底下的族人為韓章與暴鳶盛飯。
總共兩個木碗,一碗裝著燉菜,另一碗則飯,上頭還擺著幾塊炸魚。
暴鳶接過兩個碗嗅了嗅,不由得咽了咽唾沫。
不得不說,今日的夥食要比他預想的好,不說那幾塊炸魚,那碗燉菜中居然也有不知是那種動物的肉塊,暴鳶做到長桌旁的凳子旁,狼吞虎咽就乾掉了半碗米飯。
從旁的韓舉亦是如此。
二人的吃相,看得那些仍在排隊領飯的韓卒們不住地咽口水。
“不錯吧?”
隨著一聲輕笑,侯贇也端著一菜一飯兩個碗坐到了暴鳶身旁,一邊咀嚼著炸魚塊,一邊對二人說道:“這魚是繁龐運來的,用豆油煎炸,酥脆噴香,連骨頭都能咬碎吞下去……肉是咱們自己進山狩獵抓的,我少梁西邊的高塬真是一片寶山,想吃什麽肉,進去轉一圈回來就有了,上個月高允那撥人逮到一頭虎,我去搶了半掛,那滋味真的是……誒,我怎麽就沒遇到過呢?”
“……”
韓章與暴鳶面面相覷。
都說談虎色變,感情那種猛獸在少梁奇兵面前竟與牛羊無異?
“若有機會,那我真得嘗嘗,我還沒嘗過虎肉是啥滋味呢……”韓章有意搭話,試圖與這位二百人將打好關系。
“有機會的。”
侯贇拍了拍暴鳶的後背,笑著說道:“只要你們能在我奇兵出師,這天下……隨處可去!”
暴鳶隱隱感覺侯贇這句‘隨處可去’頗有深意,就當他想開口問問時,忽見有幾名少梁奇兵走入了倉內,看在正在用飯的眾韓卒,不懷好意地說道:“新卒們,我乃百人將鄭邵,這位是同為百人將的丘紀,從明日起,我二人將協助吳、侯兩位二百人將,嚴格訓練你等。……我知道你等都來自韓國,但既然到了我少梁奇兵,就要遵守我少梁的規矩!違紀者,將受到嚴厲的處罰,甚至是逐出奇兵行列!明白麽?!”
“明、明白……”
眾韓卒三三兩兩地回答道。
“大聲點!”那鄭邵皺著眉頭喝道。
“明白!”有上百名韓卒下意識地高聲回答道。
見此,那鄭邵滿意地點點頭,隨即陰沉著臉說道:“很好!既然如此,我來宣布第一條軍紀,只要是入我奇兵營,每人每頓必須吃三大碗飯,誰敢剩下……哼!”
他氣勢十足地眼神掃過在場的韓卒們。
三、三碗?!
暴鳶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面前那足足有湯碗大小的木碗,茫然地看向在旁的侯贇。
“唔……”侯贇神色詭譎地說道:“吃飽了,才有力氣訓練嘛,對吧?慢慢吃,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看著離去的侯贇,暴鳶與韓章相視一眼。
“總比餓肚子要好……”韓章神色難看地說道。
當晚,在鄭邵、丘紀等幾名少梁奇兵的監督下,一千名韓卒基本上每人都硬吃了三大碗飯,漲得連腰都直不起來,有幾個吃著吃著就吃吐了,但最後還是被逼著吃完了三碗飯。
暴鳶私下詢問他新認識的狐貴:“貴叔,少梁奇兵真的有這條規定麽?”
可能是看暴鳶先前態度不錯,狐貴無奈地搖頭說道:“那是老卒欺負新人的玩笑,奇兵並無這樣的規矩。”
聽到這話,吃地肚漲的暴鳶頓時就火了,恨不得立刻找那幾個混蛋算帳,還有那個故意不拆穿此事的二百人將侯贇。
見此,狐貴又說道:“先別急著發火,年輕人,我還沒說完。……雖然奇兵營是沒有這條規定,但每一名奇兵的飯量都在三碗飯以上……你們是韓人,不清楚奇兵的訓練量也難怪,我聽說你們今日長奔了六十五裡,對吧?那我告訴你,每一名奇兵都可以從坑池跑到東梁,且中途毫無停歇。其中佼佼者,原地歇息片刻,還可以再跑回來。”
“怎麽可能?”暴鳶驚駭地睜大了眼睛:“魏武卒也不過日行百裡……”
“那是魏武卒。”狐貴笑呵呵地說道:“你所在的營號,叫做少梁奇兵。”
“……”
暴鳶張了張嘴,竟不知該說什麽。
當晚,眾韓卒在這座不知該說村子還是駐地的地方歇息,也沒什麽床鋪,每人從另一座谷倉內抱一堆乾草鋪在地上就算完事。
此時先前戲耍了他們的鄭邵、丘紀幾人又轉了出來,陰沉地告誡眾人:“這捆乾草,天亮後記得收拾好,放回谷倉,誰要是忘了,免不了一頓處罰。……另外,你們也知道咱們這座營寨並不設防,晚上睡覺切記睜一隻眼,萬一發生什麽意外就不好了……”
等他說完後,跟著身後的幾名少梁奇兵嘿嘿地笑了起來。
發生意外?
在這座少梁奇兵的駐地?
暴鳶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幫不懷好意的奇兵老卒。
他敢打賭,就算晚上發生什麽意外,保準也是這群奇兵老卒的陰謀。
忽然,暴鳶注意到那幾個壞種看了他一眼,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不知怎麽,暴鳶忽然感覺寒毛直立。
這群混帳肯定又有什麽把戲!
暴鳶心下暗道,決定今晚嚴加防范,可由於實在太困,沒到子時他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間,他感覺有人在推他。
他睜開眼睛。
韓章?他怎麽被捆……
“嗚嗚。”
唔?
嘴裡的嗚嗚聲讓暴鳶一下子清醒過來。
此時他駭然發現,包括他與韓章在內,他一千韓卒中伍長以上的卒官、將官,通通被人用繩索捆住手腳丟到了那座乾草的倉庫內,嘴裡也塞上了布團。
他一猜就知道肯定是那群該死的奇兵老卒作為,可是……什麽時候?
暴鳶的額頭滲出了冷汗,畢竟那些奇兵老卒既然能把他們擄到這座谷倉,就意味著對方當時可以輕易乾掉他們。
“韓千將?”
“暴五百將?”
不知過了多久,谷倉外傳來了韓卒們的呼喊聲。
韓章、暴鳶等人連忙嗚嗚作聲,試圖引起那些韓卒的注意。
嘩啦一聲,谷倉的大門被打開,刺眼的陽光照進了谷倉內。
就在暴鳶等人下意識閉眼時,一個熟悉的冷漠聲音隨之響起:“嘖嘖嘖,身為千將與五百將,竟帶頭缺席今日的操練,作為懲罰,我要解除你等的職位!”
吳恆……
看著吳恆身後正在壞笑的鄭邵、丘紀二名百人將, 暴鳶恨地咬牙切齒。
待幾名韓卒為他解開了繩索後,他猛地躍向吳恆,揮拳砸了過去。
“嘿!”
吳恆以及他身後十幾名少梁奇兵,臉上都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他少梁奇兵的傳統之一,新進營的新卒要殺一殺銳氣,然後這些新卒才會學會服從。
既然他少梁答應為韓國訓練奇兵,那就要一視同仁,嚴格對待這群韓卒。
當日,韓章、暴鳶二人以及他們手下的百人將、什長、伍長們,與吳恆及十幾名少梁奇兵在谷倉內爆發了鬥毆。
僅不到半炷香工夫,韓章、暴鳶等人全部被放倒在地,一個個蜷縮身軀,捂著肚子痛苦呻吟。
此時的韓章、暴鳶眾人,再也不懷疑少梁奇兵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