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掉了近十個人在屋前的空地上,就得三兩個鑽進前方的屋子那邊去。
伍峰奔過空地時,被一發子彈打中了大腿部,他一個打擺摔到地上,從後面跟上來的方華冒著子彈的飛射,抄起伍峰一條胳膊護他起來繼續跑。
前方隔得十多米的屋子與畜舍和竹叢子間,肥寶端著機槍閃出來向兩人身後的追兵掃出子彈阻擋。
伍峰跑過去,還回轉身用丟瑟槍還擊,卻又給一發子彈打中他的肩胸處,方華拚力扯著他向金寶旁邊的通道衝過去。
從前頭屋裡出來的人也從房屋兩邊的樹木下向日軍還擊,可是他們打搶和臨戰的經驗很差,對自身的掩護和子彈的閃避也反應不及,被前方左右射來的子彈不停打倒。
“你怎麽樣?”肥寶和方華一同將伍峰護到屋那邊的前簷下,看著伍峰忍著痛的樣子。
“想不到我也掛彩了,戰鬥來得如此令人亢奮。”伍峰在屋前台階上擱了一下,立馬站起來向周圍的自己人喊道:“向著河灣那邊撤離,沿著河邊走,不要給鬼子包圍了。”
跟著嚎出一聲,強忍著身上的傷痛,帶頭向著一個方向跑去。
幸好是黑夜下,又有房屋和樹木的阻擋,他們一行十多人突出日軍的三面夾擊,斷後的方華和金寶不停對追在前頭的鬼子還擊。
但是前方茫茫,他們拚得過後方眾多敵人的追殺嗎?
逃亡中又有幾個倒在疾射的子彈下。
夜幕下疾速奔近河灣莊來的花二,循著槍聲找到沿河邊樹林子跑的伍峰他們,也開槍加入對追兵的還擊。
“快往我這邊過來,你們前頭有鬼子過來!”花二這下處在一遍半人多高的旱蘆葦野地裡,向著逃亡的幾個人靠近。
他料定從浦濱這邊過江來的鬼子兵必會沿著河邊過來,這下望張遠處的河岸邊林帶,隱約見到跑動的影跡。
幾個人離開林子扎進旱蘆葦地裡,花二領著他們朝最能接近前來支援的自己人的方向分開跑去。
花二發現伍峰身上中了槍,而且逃得氣力不支的樣子,怕他失血過多,便從金寶手上奪下機槍拿過他最後一匣子彈,叫金寶背起伍峰躬身跑去,
鬼子追進蘆葦叢中,可是黑夜下卻很難發現那些躬身躲逃的人,隻得散開了形成撒網式推進。
蘆葦地過去是大遍丟荒了光禿禿的田地,躲在蘆葦叢中的人知道跑出去走不出幾十米的便會暴露在日軍的槍口下。
一時只顧得躲在蘆葦下,忍受鬼子朝各處方向的亂打槍,在這張撒網逼近身來之際,從村莊方向的樹林裡出現的近十人,對蘆葦地的日軍展開攻擊,使得一部份日軍向這夥人圍了過去。
躲藏著的人才得以循著蘆葦地的邊緣向樹林子跑去與來援的人合力還擊。
順著河岸跑來的另一批日協混搭的敵人,因為來得遲,領頭的被山下芥木一頓抽耳光踢屁股,才領著隊伍向林子裡去追擊抵抗者。
可是兩撥鬼子兵剛向一處聚攏,從他們的後方卻出現一小撮人,襲擊他們的後方。
跟在鬼子後面的山下芥木險些被子彈擊中,氣得他把一部份人往回防擊。
由於相反方向都出現了對敵,黑夜下的日軍不免拉長了戰線,憑著人多勢眾還能壓著對方打,
卻沒料到從荒地上又摸過來一夥數十人的來援,從中插進鬼子兩頭的屁股後面,又打得山下芥木一個措手不及,身上險些吃了子彈。 一時間林子裡到處都是槍響,聚作一處的鬼子分不清三面圍攻的人有多少,只顧得朝各個方向亂打槍,不但失去了壓著目標追擊的氣勢,還被不同方向射來的子彈打得招架不住。
趁這時候三方人匯攏至人多的那一方,由一部份人壓後掩護著,大部份人往日軍的反方向離去。
山下芥木站在黑夜下看著前方林子裡離去的人影,讓他吃驚的是這幾十號人的頑抗者當中,居然有部份人的戰鬥經驗並不壓於他的兵力,甚至能打得更好。
這些人應是軍隊裡留下來的人,還有一直在與他暗中對抗的人,他要肅清這裡的潛在危險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本來以為這次有內應的配合能一次將打擊目標中的人剿清,不料對方還能有別的力量快速來增援,這下己方彈藥快打光了,對方也只顧著跑了,他追也追不上,隻得收兵待下次另尋時機再戰。
抵抗者走到安全地帶,確定已遠離敵兵,這一幫數十人分作四路散去。
馬老六帶著一隊人從一個方向繞回縣城裡,梁晃帶著他的人從另一個方向回到原來在城郊的潛藏處,李連長帶著一夥人又偷偷回到那個江岸的水上人家,花二和徐三晚他們帶著伍峰回到徐家灣通過地道進入那個地下藏室。
四周的荒郊野嶺又陷入萬籟俱靜,靜得好像生出了冥靈。
將近破曉時分,躺在地下室通鋪上的伍峰在疼痛中醒來,弱弱的看見邊上一張小板桌前兩個人圍坐在一盞油燈下喝悶酒。
“這次被打痛了吧。”坐通鋪上的板桌前的徐三晚發現睜開眼睛的伍峰。
“原以為可舉旗而起,一呼百應,在這遍土地上燎燃星火,誰知理想經不起揉蹋。”伍峰笑了笑道。
“我現在想想咱們化整為零,將隊伍分作幾處宿營還是有用的哦,至少不被鬼子一窩端了。”徐三晚看著伍峰說。
“還能打個救援的。”花二將桌上一碗混沌和筷子一起遞到伍峰面前。“餓了吧。”
伍峰靠著牆撐起身子,他的傷口之前經過處理,都是三八大蓋打的貫穿傷,沒留有彈頭在體內,就是失血過多,人看上去瘦了一整圈。
“往後去那裡拉人馬呢?”伍峰捧起混吞道:“三十多個人一下沒了,他們可都是我道路上的光榮。”
“去鬼子堆裡拉去,你把他們說反過來。”
“往後可要注意了,小心有鬼。”
傍晚時分,在浦濱水牛街上一處小酒館裡,四個人坐一處偏廳裡喝酒吃菜。
“咱四個,可都在一塊牆上貼著呢,就不怕有人認出來?”花二看了眼正廳裡兩三桌吃飯的人。
“不是別有用心的人,沒人去注意你長的啥樣子,那些布告有一個多月沒換過了,看來鬼子也知道沒啥用處。”喝得有些臉紅的馬老六說。
“我以前去看過了,幾個人中我是畫得最不像的,我就料到是那姚老鴉對我留了一手。”徐三晚擱下筷子,從老六跟前拿起香煙和火柴。
“那你往後是不是也要對他留一手?”花二看著徐三晚。
“這是我和他的事,你和他的事與我無關。”徐三晚點起一根煙看向正廳那邊的門外。
“那個姚老鴉跟你家多大的關系?”譚世夫看向徐三晚。“我最早見他是你家一個管事,後來見他是萬興的管事,總是愛看人來出嘴臉,勢利得很。”
“沒錯, 我家失勢後他跟了冒出頭來的萬叢,鬼子來了壓著萬從,他就跟了鬼子,看那天鬼子失勢他死期就到了,至於他家跟我家往上兩代的關系說到撐燈都說不下來。”
“還用等鬼子失勢?那天我騰開手腳來就去找他要回咱花家的命。”花二將手頭的酒碗甩桌上。
“你花家老人的命歸究是鬼子乾的。”
“他不舉報帶路能有這事麽!”
“二哥,我不是為姚老鴉說好話。”徐三晚給花二的碗裡續上酒。“有時我覺得我徐家的失勢多少是跟他姚鴉子有關的,可我這徐家最後的男丁偏偏一次二次軟在他姚鴉子的挽護下,你說我是不是太不爭氣。”
“那是你的事。”花二仍強。
“你這是有仇不報真君子。”馬老六看向徐三晚。
“姚老鴉這人還不算得大奸大惡,我看他多半是被死亡威脅才做了日本人的走狗,你說咱能不能把他策反過來?”
“為啥?”花二看著剛說下話的老譚。
“昨晚發生的事難道還不算教訓提醒咱,敵人裡頭也應該有咱們的人!”
“再說咱不能老在這荒村野林裡東躲西藏整天怕鬼子來剿,咱得深入鬼子的地盤,撐握他的動向,扼著他的痛處打。”老六跟著說了句。
“這麽說你們都要保那姚老鴉?”花二很是不爽。
“瞧你這話說的,咱不是為了打鬼子麽。”老六說。
“往後咱不但要在鬼子的堂口有內應,還要在協軍,警察的隊伍安插人手。”徐三晚將煙屁股順手往身後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