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兩個好像是跟你一起的?”女人看見徐三晚才記起昨晚找她買房子的幾個人的模樣。
“不去管它了,我們也是為你好,往後那些地痞流氓不敢再來糾纏你了。”
女人信了徐三晚這句話,她剛才看見那流氓真是被往死裡揍的,往下拖進暗處不知還會下什麽重手。
“他就是昨晚要來買房的人。”女人對一旁的馬丁大夫說。
“您好。”馬丁向年長的人伸出手。
“想不到來的是個外國人。”老譚也向馬丁伸出手相互握了下。
“我是聖約翰醫院的大夫,這次來是代理林女士買賣房屋的事,你們是真要來買房子的?”
“是怕我們出不起錢嗎?”徐三晚從懷裡掏出老六剛才給他的銀票。
“不是的,你們中國有句成語叫萍水相逢。”馬丁向徐三晚伸出手。“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錢票?”
馬丁接過錢票,用一支給病人看眼口鼻的手電筒照了又照,然後看著女人。“是真的,你可以開門了,屋裡談。”
老譚不知為何對這個馬丁頭一次的眼緣就懷有好感,走進空蕩蕩的屋裡,他看著馬丁說:“您是西醫生,主治那一科?”
“內外科,腦科都小有成就,這時下我們醫院醫療緊缺,醫生得身兼數任。”
“我女人就是....”
“嗷!我要死啦!你這死女人乾脆一刀把我殺了。”
樓上突然傳下來一聲咆哮呼喊,打斷了老譚的說話,馬丁聽見呼喊,也把注意力轉到了樓上。
“他這是毒癮發作了麽?”
“不去管他,能把他殺了我就把他殺了,不用他求的。”女人賭氣道。
“還是管管吧,我看有何藥物能緩解他的痛苦。”
於是一行人從樓梯上到二樓,這條街上早十年前已通上電力,女人在樓梯口的牆上拉亮二樓的電燈。
燦黃的燈光下映著一個站在廳中穿著長袍襖服,篷頭垢面的男人,兩手上戴著一副鐐銬,鐐銬上還拖著一條鐵鏈垂到地上伸去栓著廳中一根中柱上。
這樓房樓上雖是木地板,但因樓層面積大是設有跨梁的,因此處中位置也得澆一條混凝土柱子,房屋結構還是比較穩妥的。
“怎一看,我還以為是那位經過嚴刑銬打的革命者。”徐三晚不由得對眼前凜然站著的人發表自己的感慨。
“你這死女人去那裡招蜂引蝶來?引這些男人上家裡來是要把我氣死嗎?”
“氣死你最好,我也不用受折磨了。”女人回道,這下才將她一直提在手上在醫院飯堂打的飯食和街邊買的食物放在一張桌子上打開。
“這位先生,我是醫生,想給你看看您的身體狀況,能不能給你開些緩解症狀的藥?”
“滾蛋!”“革命者”不假思索的氣道:“有什麽藥比得上大麻頂用。”
屋裡有一股混濁的味道,估計這男人吃喝拉撒都在這屋裡,女人在一邊打開窗戶換氣,一邊對男人怨訴道:
“你這是要把人往死裡逼呐,你這樣下去不把自己折磨死,倒把身邊的人給折磨死了,去年你把你老子逼死了,再這樣不知反醒,不戒掉毒癮,似模似樣的活出個人樣來,這個家就給你敗光,我也給你逼死了。”
“我看你是想把我逼死了。”“革命者”拖著鐵鏈到桌前抓起一個饅頭啃起來,
嘟囔著嘴道:“一天給我兩餐豬食,把我像狗一樣鐐在這裡,我都快瘋了。” “先生,這是最有效的生理治療,不然你戒不掉毒癮。”馬丁對人勸道。
“滾蛋!我的事不用你理,這下來裝好人是想打我女人的主意麽,小心我把你老二給閹了。”
這看上去形削骨立的男人說得胸有成竹的樣子,把另兩個一旁看著的男人給逗笑了,馬丁也隻得尷尬地擺擺手。
“你要想活下去,就給我老老實實熬著,什麽時候清醒過來,什麽時候解脫你。”女人從桌上拿起一盒飯食往樓上走去,到樓梯上轉過身來看著她男人。“我打算把這房子賣了,不然這麽下去我也熬不住了,不但我熬不住,樓上拖病帶痛的老母也熬不住,還有我外家帶著的兒子。”
“不行!我不同意,房子賣了你就卷款跑路了。”
革命者這下咽著饅頭,一副渾身痛苦的情狀,臉上汗水都冒了出來,雙手抖著鐐銬和鐵鏈強忍著,嘴裡呻吟道:“我啃饅頭,你們全身上下啃著我的骨頭,啃死我算了。”
女人漠視地看一眼痛苦得打抖的男人,便往樓梯上走去。
鑒於這家庭眼下的情況,所有人的理智還是偏向於解決現實的困難來,至於那男人說房子賣了女人得卷款跑路,只能當是他不理智下的一個疑慮,不然那天這女人撒手不管了,這家的男人和老太婆也沒人供養的。
於是房子的買賣契約就在一樓的一張板凳上由馬丁大夫擬好,雙方認可之後簽字畫押,由女人一手交出房契,徐三晚一手送上以法幣為單位的一萬五千元銀行本票。
當時的法幣購買力還可以,可是過得幾年就大幅貶值,現在的一百元可以買一頭牛,幾年後就隻可以買隻雞的,再過幾年相當於一捆草紙。
本來約定以兩萬元為這處房產的成交價格,但徐三晚想到他在水堤路的那處被老鴉頭髮現的房子可變賣大約八千元,便提出以五千元的低價換給這家人,反正他們眼下都要找房的。
起初這女人還不同意,說房子的事她會自己找,但經不住三個男人的勸說,說那處房子確是物超所值,又方便老人居住,隻得同意。
樓下在談交易的時候,樓上的男人倒是安靜了許多,也許他也想明白了眼下的境況很需要錢來解決。
辦妥事情之後,徐三晚一個勁跟馬丁.莫勒套近乎,說他女人懷孕多月,分娩之前一定得上聖約翰醫院找馬丁大夫。
馬丁也熱情的表示說要想胎兒健康穩定,這陣子就該上醫院看看,只要找到他,定會給引薦最好的產科醫生。
徐三晚便一口答應下來,說這陣子賣完了燒製場的瓦甕子就帶媳婦兒去找他。
馬丁聽這個說話有些氣橫的年輕人是賣瓦甕子的,不免有些苦笑,可能他也明白了瓦甕時下緊俏的用處是什麽。
譚世夫在一旁本想跟馬丁說些有關西醫的事,甚至他女人是做西醫的話。
臨到要插上話,馬丁卻想起急事,說醫院還約好病人要看的,便發話告辭,說那天他們這家茶樓開張了,一定來捧場。
看著馬丁走去的背影,老譚隻得笑笑作罷。
世夫會幾個扛把子的本來打算助梁晃一臂之力搶回那批被劫的藥品, 跟著就計劃來一晚上打劫吳海地盤上的主要髒檔口,再鬧一回名利雙收的黑吃黑。
可是那批藥品就押在那個日軍駐防站好些天不見起程,不但梁晃等得氣急難忍,他們幾個也沒了耐心。
乾脆集結了幾十人回了徐家灣山頭,乘著夜黑風高分兩批的挖山頭上的先人陪葬品。
按馬老六的說法是山頭上的墳早晚得被鬼子開了,倒不如益了自己的子孫後代。
可是鬼子眼下根本沒有要挖墳的跡象,他的話未免有唆使之嫌。
這些天他們揮金購買了浦濱城裡一處黃包車行,把十多號人化裝成車夫潛入城裡。
又收購了一個頻臨倒閉的船行,計劃打造一批烏篷船穿插在有著水系交錯的半個浦濱城裡,添置一些木帆船和幾艘十來米長的柴油機船往返於江水延伸數百裡的內地做著水運的買賣,勢要在吳海這條大鱷嘴下奪食的。
另外還新增了武館,開設了茶樓,把他們的人員安置在這些明面上正當的場所。
同時也通過昔日梁團長在浦濱的關系把李四弟手下的三個偵察員潛伏進當地的警察隊伍。
那個流落在浦濱城裡的高飛,加入他們的隊伍,成了一個終日騎著二八杠梁自行車在城裡遊走的郵差,實質是他們這個抵抗組織的傳信員。
這個沒有實質名面上場所的世夫會卻把其暗中發展起來的人馬埋伏進浦濱各處,按他們的計劃就是要一點點消耗掉城裡的日軍,同時打掉海龍這個黑幫,除掉鬼子的特行組織山木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