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找到排水溝的盡頭,是在空地靠近一條巷口的一角,那兒座著一個人頭高底座近米見方的笨重的石燈籠。
石燈籠應是有幾十年沒點過燈了,裡面堆滿了土,長青藤從四個孔口裡爬出,纏繞了石燈籠,也伸過去繞住旁邊的兩條栓馬石柱,夜色下看著像兩個人站在那裡。
幸好來了幾個人,眾人合力才將燈籠底座挪開,一塊平鑲在地的四方石板出現在眾人眼前,花四和劉黑摸到石板的鐵環拉起來將石板抽出,一個黑洞洞的四方口出現眾人眼前,隨即冒出一股惡臭,還隱約傳出來落水的聲音。
“等一下,先讓空氣流通一下。”花二對其他人說。
幾個人蹲在栓馬柱和石燈籠旁邊,看著經過戰火燃燒的周圍建築,黑夜下還依稀見到好些地方都破牆敗垣,但在廣場處中位置夾著兩個巷口的一幢建築卻是在新建,而且建得勢要比周圍房屋要高。
“你們看那幢房子,周圍沒有一處房屋是在修建的,唯獨這幢地上還堆著許多磚頭,它以前是作什麽的?”劉廣來問身邊的人。
“咱徐家以前的酒樓,後來轉給了萬興商會,還是開的酒樓。”徐三晚道,他使眼力看著那幢樓。“我記得原來是只有三層的,現在看樣子有四層了,好像還要往上建,是要作什麽?”
“要是我沒猜錯,那就是鬼子用來做炮樓的,三斬藤枝這老狐狸選的位置可真毒!”劉廣來說:“這幢樓處在山城的中心,高出兩頭就可以望見左右上下很多房屋,視野開闊,很多屋頂和巷子坡頭都在機槍射程內。”
“這是要逼得咱們沒活路呢。”花二說:“他娘的等他建好我拉人來把它拆了。”
“早晚有這一天的,等從那兒搞來炸藥就乾它。”劉廣來說著轉頭看一下暗道入口。“可以了,下去,別讓鬼子的巡邏隊發現我們。”
幾個人依次跳進暗道入口,最後一個拉了邊上的長青藤落下去由下面的人頂住用長青藤把入口掩上。
馬燈在漆黑中點亮,這下才看清往下傾斜的暗道只有大半人高不到一米寬,腳下是隔著三四十公分就鋪了一塊青石板,下面的暗溝積的泥快要頂到石板下,流水漫在石板上過,兩邊和頭頂的泥土潮濕得有點泥味嗆鼻。
劉黑提著馬燈帶頭在前,只顧悶著頭鑽,身後的人都快要跟不上,徐三晚趕得急了一腳踩上濕漉漉長了青苔的石板上來了個大劈叉,坐在石板上褲子都濕了,氣得叫道:“前方那哥們,給我留點亮呀。”
越往下這暗道就越臭,因為有生活汙水通過來,眾人隻得掩鼻前行,一路下行彎去繞來,遇到阻礙不大的積泥和小塌頂,便用鏟子挑分散,遇到一些石板斷掉的地方,還得趟在沒膝的汙泥水中過,幸虧暗道每隔一段路邊上就挖有沉池,上面有排水口,使空氣進入,要不他們得濁死在裡面。
最後青石板在一段暗溝跟前斷了,幾人隻得趟進水溝裡前行,前方盡頭已然傳來嘩嘩的落水聲,劉廣來叫劉黑把馬燈的光滅了。
他們彎腰走到半人高的下水道出口,前方一遍暗蒙的光亮呈現開去,海水的腥味隨風灌進來。
“你們知道這是碼頭那個方位嗎?”劉廣來就差兩米到得石砌的下水道口,他看到口子左側面過去有漁船。
忽然遠處傳來船的馬達聲,聽聲音象要向這邊而來,劉廣來叫停了要往道口過去的花二。
馬達聲傳來的方向有一道強光向這邊投來,衝著下水道口一掃而過,裡面的人一下全都映在光亮中。
“這是什麽船?聽聲音馬力不大,卻有探燈的。”花四常走水道,聽慣了機艇的聲音。
馬達聲越發近了,還傳來人的喊話聲,不一會岸上傳來一句聽著很大聲的喊話,下水道裡的人聽著都不免一個緊神。
“這是日本人的船,向這裡靠來了,都再往後退,以防探燈照來映見。”劉廣來帶著往下水道裡去。
黑夜的海上,一艘長約十幾米寬不過幾米的機船駛來,船艙頭上一盞明亮的探燈映亮船前頭甲板上一架重機槍和一支膏藥旗,幾個日軍站在甲板上對岸上招手,呼叫,也映見前方黑漆漆的海面上波光麟舛。
下水道口上方的碼頭上也響起日軍的喊話聲,聽語氣還挺高興。
劉廣來看著駛過來的船,道:“這是日本人的內河炮艇,他媽的軍備來得這麽快,你們聽後方還有過來的馬達聲。”
“這些炮艇到來是要幹什麽?”花四問
“要不是用來攻打浦濱的,就是來管制浦濱江的,鬼子看來要全面軍管徐家灣。”徐三晚乾脆蹲到沒了屁股的水裡,都顧不上水流中有些稀稀的浮物擱到他身上。
一旁的劉黑見徐家三少爺都蹲到汙水中了,他也蹲了進水裡,因為彎著腰站著實在難受,他還扛著鏟子和鐵釺呢。
“你有點口臭。”三晚看了眼身邊的劉黑,劉黑不由呼了口氣在手上聞了聞。“這裡你也聞得到?”
徐三晚笑說:“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
“看來環江岸而立的浦濱也是要慘遭炮火,鬼子的內河炮艇將會對城防構成很大的威脅。”劉廣來兩手抵在膝頭上,屁股頂著潮濕的道壁。
“它們是要溯江而上麽?去到浦濱城下?”花四氣衝衝道:“他娘的我讓它走不過蘆花灣。”
“老四是不是有法子搞死這些內河炮艇,走,咱回去詳細商量。”劉廣來先頭趟水往回走。
“你不是要知道這下水道的出口麽?”花二問了句。
“天亮叫人來看一看這炮艇的位置就知道了,不是還有個水出口麽,我們去看看。”
這時,炮艇駛得更近了,探燈的光直投進道口裡,幾個人一下映在強光中,光刺得眼都快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