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香州府,不光是朱高煦還是朱瞻壑都沒有回家的喜悅,反而是如出一轍的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除了吃飯和如廁之外不再出門半步。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新年。
永樂二十一年,十二月三十。
朱瞻壑自己拎了個凳子,坐在了這舊暹羅王宮的城牆上,看著外面的香州城的熱鬧,看著滿天的焰火,一言不發。
“世子殿下,天涼。”
一件羊毛薄毯蓋在了朱瞻壑的身上,轉頭看去,是胡善淑。
“不想家嗎?”朱瞻壑緊了緊身上的毯子,努了努下巴,示意旁邊的朱凌和朱平給胡善淑找個坐的東西。
“自然是想的。”胡善淑就那麽站在朱瞻壑的身後,與他一樣抬著頭,看著滿天的焰火。
“不過,想又有什麽用呢?”
“自打民女與家姊被選中……不,或許應該說自打民女家中大姐入宮開始算起,民女一家的命運就不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
“如今,大姐在宮中,二姐更是成為了大明的太孫妃,跟隨殿下的民女早就沒有了回家的機會。”
“如果有,那也是經過多方許可的,如若不然,那只會給殿下徒增麻煩。”
“你錯了。”朱瞻壑仰著頭,沒有絲毫轉頭的意思,但嘴裡的話卻沒有停。
“這世間,無論是誰,命運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哪怕是幾乎打遍了天下的我、坐鎮京中幾次監國理政的皇太子,甚至是幾次禦駕親征的皇帝,命運也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如果你能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你不是一個不理世俗的方外之人,就是一個屹立於山巔,將其他人都踩在腳下,並且無欲無求的人。”
“世子殿下說的對。
”胡善淑不曾動過半分,哪怕朱凌已經給她搬來了一把椅子。
“所以,民女就更不能回家了。”
“回家,是民女做不了主的事情,是給世子殿下您,也給大明添麻煩的舉動。”
“回去寫封家書吧。”朱瞻壑突然站起了身,將身上的羊毛薄毯披在了胡善淑的身上。
“你的父親來不了,你的大哥可能也來不了,但你的二哥應該是可以來的。”
“一輩子的事兒,總是要有個家裡人見證的。”
……
扔下一句話,朱瞻壑就抬步離開了,其身後的朱凌和朱平猶豫了一下,也抬步跟了上去。
胡善淑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城頭上,看著漫天的焰火,一滴閃爍著七彩光芒的晶瑩自她的眼角滑落。
……
翌日,永樂二十二年,元月初一。
一道消息自香州府發出,讓整個天下都為之震動。
吳王世子朱瞻壑,將於三個月之後,於香州府大婚!
這個消息對於現在的大明來說無異於是十級大地震,震得整個大明上到皇室宗親,下到普通百姓,無不為之震驚。
讓人震驚的主要有兩點。
第一自然是朱瞻壑大婚這件事本身了。
正常來說,大明王朝的子民基本上到了十三歲就都會娶妻,早一點的十五六就生孩子了,晚一點的也就十七八。
而朱瞻壑今年二十三歲了,這個年紀才娶妻,這無疑是很拉低大明的平均婚嫁和生育年齡的。
其次,朱瞻壑大婚這件事本身也太過惹人注目,畢竟作為吳王的嫡長子,以後要承襲朱高煦的吳王爵位不說,還打下了那麽大的地方。
名義上是大明統治,但實際上誰都知道,這麽多年了,朱瞻壑打下來的地方除了草原和倭國,其他的都是吳王一脈在治理。
哪怕是倭國,現如今也被錢勇所管轄,以後或許會將石見銀山歸還給朝廷,但佐渡金山勢必還是會在錢勇,也就是朱瞻壑的控制之下的。
也就是說,倭國,朱瞻壑最少控制一半。
在人們看來,朱瞻壑成家了,生子就不遠了,而那個孩子將會繼承朱瞻壑的一切。
第二個讓世人震驚的地方是時間。
歷來,皇室宗親的婚禮從來都不是說辦就辦的,或許不像朱瞻基那個皇太孫一樣需要提前一年甚至是兩年去準備,但也不是三個月就能準備得好的。
而朱瞻壑事先沒有任何的征兆,很是突然的就宣布他要大婚了,而且還將婚期定在三個月之後,這讓人有些難以相信。
一個皇室宗親的婚禮,怎麽可能在短短三個月之內就準備完全?
再說了,他朱瞻壑是一般人嗎?
別說是和普通的皇室宗親相比了,怕是就是和朱瞻基,那也是能比一比的。
最起碼,現在的朱瞻壑無論是在實力還是在影響力上,都不比朱瞻基這個皇太孫差多少。
不過不管到底能不能準備好,消息都已經發出去了,而且還是蓋了朱高煦大印、上呈順天府,經過皇太子朱高熾,最終遞到老爺子手中的。
沒錯,老爺子親自批的不說,還召來了禮部尚書呂震和戶部尚書夏原吉,嚴令他們要協助吳王一脈將此事辦好。
同時,一隊百人的世子護衛也自香州府出發,前往當今太孫妃胡善祥的老家兗州府,請太孫妃胡善祥,也是即將成為吳王世子妃的胡善淑之二哥胡瑄前往香州府。
一時之間,整個大明都熱鬧了起來。
……
香州府。
曾經的舊暹羅王宮,不僅在朱瞻壑的派人重建之下重新煥發光彩,現如今更是因為朱瞻壑的大婚而變得更加……特殊了起來。
雖然距離婚期還有段時間,但這王宮卻已經開始張燈結彩,布置婚禮相關的事情了。
不僅只是王宮,就連外面的香州城也是如此。
“怎麽?你也想?”
朱瞻壑看著有些呆呆的弟弟,笑著開口,揶揄起了朱瞻圻。
“說起來倒也是,你今年多大了?快二十了吧?也還沒成家呢,是該著急一下了。”
說著,朱瞻壑就扯著嗓子喊了起來:“爹!娘!你們是不是忘了瞻圻了!?”
“誒……”朱瞻圻趕忙伸手攔住了自己的哥哥,臉頰也紅了起來。
其實經過這幾年的歷練,朱瞻圻已經很有樣子了,最起碼成熟了不少。
這個時代,十三四成家是常態,這個年紀的男人在後世還是在上初中,甚至是小學的孩子,但在這個時代,卻已經是一個能夠撐起一個家的頂梁柱了。
已經十九歲,虛歲二十的朱瞻圻,自然就是當之無愧的男人了。
然而,這只是實際意義上的,因為朱瞻圻這兩年做的都是男人做的事情,但在生理角度上來說,他還不是個男人。
朱瞻壑當時就已經夠晚的了,而他這個弟弟竟然比自己還晚。
自己是穿越客還可以理解,那自己的弟弟呢?
不過別說,好像朱家到了他這一代,做那啥事兒的不太清楚,畢竟他不知道自己的那個堂兄是啥時候擺脫男孩蛻變成男人的,但就成婚的年紀來說,都挺晚。
遠遠低於同時代的平均水準。
“別害羞嘛……”朱瞻壑笑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這兩年你雖然一直都在做正事兒,但最大的正事兒不還是成家立室、娶妻生子嗎?”
“你都二十了,前兩年是哥哥總是在外征戰,家裡需要有個人幫襯著爹,所以才拉你做壯丁的,不過再怎麽忙,成個親的時間還是有的。”
“再說了,咱們這一支兒,就算是成親也只能在封地,不像是其他人那樣,還能進京,祭祀太廟,甚至是到神烈山親自告慰祖宗。”
“所以,該辦的要辦,不能辦的,咱們也就別奢望了。”
說到這裡,朱瞻壑不免有些感慨。
對於朱瞻壑來說,成婚其實是一個非必要的選擇,這次如果不是答應了老爺子,他也不會如此倉促的成親。
當然了,他是肯定要成親的,只是從來都沒有想過會這麽早,他本以為會在自己浪夠了,最起碼拿下神聖羅馬帝國,嘗遍了前世沒有嘗過的滋味之後,再選擇結婚,生子。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
少用筷子攪水缸,多讓蝌蚪遊長江。窮時看膚白貌美,富時觀扇貝吐水。
黃白交融的女人他試過了,純白的他還沒嘗過。
不過這只是對他自己而言,畢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帶有極強的目的性的,而且是這個時代的人所不具備的,但是他的弟弟不同。
作為自己親自挑選的,還苦心培養了這麽久,他還是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的好。
畢竟,如果不這樣的話,朱瞻壑也不能如此自由不是?
“行了,不用擔心,也不用不好意思。”朱瞻壑站起身,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
“這些年有沒有遇到過你自己喜歡的?不用擔心,要是有的話就盡管說,只要不是什麽歌姬白奴,或者是什麽青樓女子的,都沒什麽問題。”
“咱們大明的規矩你也是懂的,太子妃和太孫妃的遴選都不看家世,更別說你了。”
“有倒是有……”在看過自己哥哥那副不著調的樣子之後,朱瞻圻也慢慢的放開了。
“只不過,怕是有些麻煩。”
“麻煩?能有什麽麻煩!?”朱瞻壑大手一揮,顯得很是霸氣。
“你這些年不就在雲南到香州府這一代麽?一共見過幾個女人?除去那些侍女什麽的,剩下的還能有誰?”
“既然有自己喜歡的,那盡管說就是了,你搞不定不怕,還有爹呢!爹搞不定那不還有我呢麽?”
“那……我說了?”朱瞻圻皺起了眉頭, 表現出來的是一副真的很為難的樣子。
“這個人她……姓沐……”
“你光說姓有啥用,不得說人家的……嘎?”朱瞻壑的話說到一半,才後知後覺的醒悟過來,猛然頓住。
“嘶……”
朱瞻壑倒抽一口涼氣,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帶著幾分不確定地開口問道。
“你說的……該不會是……雲南的那個沐?”
“嗯。”朱瞻圻不出意料的點了點頭,但這絕對不是朱瞻壑想要看到的。
“嗯……咳咳咳……”朱瞻壑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這特麽……還真有些不太好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