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兩個半月,朱瞻壑再次來到了這裡,和離開時一樣,他仍舊跪在乾清宮的門口,而老爺子也依然沒有接見他的意思。
和上次不一樣,這次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少,畢竟老爺子是皇帝,可以說是全年無休的,就算是不在早朝上也會經常有人帶著奏疏來求見的。
對於跪在地上的朱瞻壑,來往的官員們大多都會投以好奇的目光,繼而是善意的微笑。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現在朱棣對朱瞻壑這個孫子的態度還不明朗,這兩個多月一來,但凡是有關朱瞻壑的消息,所有人都只知道公事相關的,其他的是半點都沒有。
包括在早朝上,老爺子從來也都是公事公辦,不夾帶任何私人感情,讓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揣測聖意,這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又一次跪到中午,乾清宮內才走出來一個人,站到朱瞻壑的面前。
“世子殿下,陛下讓小人給您帶來兩樣東西,讓您自行挑選。”
說著,那名太監就跪在地上,將托盤上的兩樣東西遞到了朱瞻壑的面前。
一個,是一枚令牌,而另一個,則是一卷聖旨。
令牌,朱瞻壑沒見過,但他知道,這是一枚能夠代表老爺子身份的令牌,上面的龍形浮雕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利。
有了這塊令牌,可以說這天底下除了謀逆,其他事情他朱瞻壑皆可做得;除了老爺子的后宮,他朱瞻壑皆可去得。
然而,他還是選擇了那卷聖旨,哪怕他都沒有看過那卷聖旨上到底寫了什麽。
其實想也知道,那肯定是就藩的聖旨。
見朱瞻壑做好了選擇,小太監就站起了身,退到一旁。
朱瞻壑雙手托著聖旨,叩首在地。
……
良久之後,朱瞻壑才將那卷聖旨珍而重之地收入袖兜之中,緩緩地站起了身。
“殿下。”
一旁的小太監見狀趕忙湊上來扶著。
“殿下請稍等。”
看著朱瞻壑站穩之後就準備離開,小太監趕忙開口喊住了他。
“這是……”
朱瞻壑看著小太監將那枚令牌也遞了過來,臉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回殿下,陛下交代過,若是您選擇了聖旨,那就將這枚令牌一並交給您,並且告知您持此令牌前往詔獄一趟,然後將此令牌交給紀綱指揮使就可。”
朱瞻壑疑惑地看了一眼後面的乾清宮,但沒有再說什麽。
老爺子是擺明了不願意見他,眼前這個小太監也不是總管太監,知道的不會很多,甚至怕是什麽都不知道。
“嗯。”思及至此,朱瞻壑點了點頭,收下了那枚令牌。
反正老爺子說了,到時候交給紀剛就好,應該不會有什麽。
想來,應該是在他離京的這段時間抓到了什麽人,需要他去見一下吧。
……
漢王府。
“爹!娘!孩兒回來了!”
出了宮,朱瞻壑直奔自己家中,兩個多月從未打開過的漢王府大門也終於再次打開。
因為此,漢王府的街道上甚至聚集起了不少路過的百姓駐足觀望。
當然,這到底是皇親的府邸,他們也隻敢遠遠地在街口觀望,不敢上前。
府內,朱瞻壑一路衝進了後院,正好看著互相扶持著走出來的父母。
“爹,娘,孩兒回來了……”
撲通一聲,
朱瞻壑跪在地上。 “好,好,回來就好……”
朱高煦表情沒有多大變化,但語氣裡的激動已經出賣了他。
而漢王妃則較為含蓄一些,只是不停地上下打量自己的兒子,在確定自己的兒子沒有受傷也沒有消瘦之後,這才摸著兒子的額頭,眼角泛起淚花。
“殿下!”
一家人正享受著歡聚的時刻,一道聲音很是不解風情,打破了這份溫馨。
“啟稟漢王殿下,內閣大學士胡廣、金幼孜以及戶部尚書夏原吉求見!”
……
不管是朱高煦還是朱瞻壑,兩人都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確定?”朱高煦皺著眉頭開口。
若是以前,他在聽到這三個人來訪的時候肯定是會歡欣鼓舞,哪怕他們不會因此而轉變為漢王黨的人,但能讓敵人親自上門已經算是一個小勝利了。
而且,最重要的還是夏原吉。
誰都知道,在太子黨和漢王黨的爭鬥中,夏原吉是沒有站過隊的,也從未偏幫過任何一方,似乎在他的眼裡就只有和錢相關的事情,別的他一概不理。
若是能夠爭取到他……
朱高煦搖頭失笑。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想這些。
“瞻壑,你去吧。”
現在的朱高煦雖然沒有兒子離開時那麽憔悴,但整個人的氣質都穩重下來了,再不複以前的張揚。
“你這前腳剛回來他們就上門來了,想來是要找你的。”
“嗯。”朱瞻壑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麽認為的。
倒不是自負,而是因為他太了解自己這個父親了,他實在是沒有什麽能夠值得讓這三人聯袂登門拜訪的。
“那爹,娘,你們先回去,孩兒去看看。”
“嗯,去吧。”
……
正廳。
朱瞻壑一過來就看到胡廣、金幼孜和夏原吉三人正站在一起,不知道再說些什麽,不過臉上的表情倒還好,最起碼看起來是比較融洽的。
“三位,聯袂來訪,不知是因為何事?”
“見過世子殿下。”×3。
“諸位無須客氣。”
朱瞻壑擺了擺手,很快就有人送上來清茶和糕點。
“三位可都是大忙人,想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麽事情就直接說吧,也省得被人誤會。”
朱瞻壑很是乾脆,沒有半點兒寒暄的意思,這讓胡廣三人有些猝不及防。
三人面面相覷,但最後還是夏原吉站了出來。
他沒有陣營,有很多的事情他都不受製約,可以不顧及很多人的看法。
“殿下,今日在乾清宮外維喆見到您了,不知道您……”
夏原吉的問題不僅代表了他的疑問,也代表著胡廣和金幼孜,更代表了很多很多官員的疑問。
朱瞻壑聞言並未說話,只是笑著從袖兜中將那卷還未來得及交給父親的聖旨掏了出來。
夏原吉三人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都從其他二人的眼睛中看到了很多種不同的情緒。
胡廣和金幼孜二人的比較相似,有慶幸、有放心,也有長松一口氣的感覺。
但胡廣和金幼孜二人從夏原吉眼中看到的就不一樣了。
有惋惜,也有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