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的蒸汽織布機已開始進入投產試驗階段。
一次造出來三台,效果方面朱浩不是很滿意,他是通過後世人力踏板驅動的飛梭織布機改造而成。
腳踏織布機由滕經軸、懷滾、馬頭、綜片、躡等主要部件和一個適於操作的機台組成。由於采用了機台和躡,使得紡織女工有一個比較好的工作環境,可用腳踏提綜,騰出手來更快地投梭引緯和打緯,從而提高織布的速度和質量。
由於蒸汽機的水蒸氣密閉性仍舊做不到嚴絲合縫,動力有限,使得這種“蒸汽織布機”並不能完全取代人力。
雖然說蒸氣織布機速度不夠快,但在解放人手方面絕對成績卓然,大明普通織布機的織布速度根本就沒法跟朱浩研究的腳踏織布機相比,更不要說蒸氣織布機了。一個經過簡單訓練的女工,可以看管三台織布機,如果後期再經過系統訓練,一人看五台、十台絕對不成問題。
這天朱浩帶著馬掌櫃參觀他籌建中的織布工坊。
說是工坊,其實裡面隻擺放著三台蒸汽織布機,以及六台配套的也是由蒸氣動力驅動的珍妮紡紗機。
珍妮紡紗機制造難度不大,朱浩只是增加了紡輪和改進紗錠的裝置,使得梭子由人力變成了蒸氣動力帶動,所得生產效率大幅度提升。
工坊還沒有正式投產,朱浩只是做到盡量不去隱瞞馬掌櫃,等於是對蘇熙貴持開放態度。
“小東家,這些都是以棉花來紡紗織布?這麽好的紡織機械,若是能用來製造綢緞的話……”
馬掌櫃有點眼力勁兒。
普通棉花紡出來的線織出的布,價值上自然不如綢緞。
在馬掌櫃看來,既然你有這麽好的工藝,就應該上點值錢的材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是拿來織造棉布。
朱浩笑著說道:“你別小看這織布,它能改變一個時代,絲綢確實是好東西……但普通人哪兒能買得起?再說我們經商的,不是圖利麽?只有銷量大的貨物,我們大批量生產,才能賺錢……”
“有道理。”
馬掌櫃不管讚同與否,這時嘴上必須認同朱浩的理念。
在人家手下當掌櫃,不能事事都跟東家對著乾,那樣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他仔細看過織出的布匹,再看看旁邊正負責照看分別用蒸氣動力驅動的珍妮紡紗機、織布機的兩個女人,
一個是公冶菱,另外一人則是他已許久沒見過的歐陽菲。
兩個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人,在珍妮機和織布機前卻像經驗豐富的大師傅,應付一些突發情況,比如說斷線、卡檔等問題時,基本做到遊刃有余。
“東家,這工坊準備用多少人?若是需要的人手多,鄙人得在城外雇請婦人進城。”馬掌櫃主動請纓。
要說老馬也是有私心的。
明擺著這個工坊可能就是東家娘兒倆日後發財致富的主要營生,我還不趕緊申請來當這個大掌櫃?
如果這活被東家交給別人,那在東家面前我就不再是總掌櫃,而是一個分舵掌櫃……待遇和地位差距很大。
朱浩看出老馬的心思,微笑道:“織布這種事,始終是女人活,而且之前我也承諾過了,新產品的生產和銷售要倚重歐陽小姐,畢竟她留下來,是為了有機會重振家業,我不能食言而肥啊。”
馬掌櫃用警惕的目光望了歐陽菲一眼。
對他這樣從小就簽了賣身契,跟著東家四處奔忙,從學徒一步步坐上大掌櫃位置的人來說,人情世故無比透徹,他很清楚這世道是何等光景,歐陽菲和公冶菱看起來能力不強,不是什麽做生意的料,但人家是女人,未來東家只要隨便一句話,就收房當了“自己人”,而自己作為一個老男人,就算簽了賣身契跟東家間也隔著一條心。
更何況他還是兩姓家奴,誰都知道他跟蘇熙貴間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
朱浩的這個選擇,看起來沒毛病。
“如果下次蘇東主的人問及相關情況,老馬你就據實而言,這紡紗織布本來就是辛苦活,我不過是做一下嘗試,看看能否為大明生產出物美價廉的布帛,這跟琉璃鏡生意並不衝突,就不把它交給蘇東主代理了。”
朱浩畢竟不能時時刻刻兼顧生意方面的事情,平時得依靠八面玲瓏的馬掌櫃四處活動,迎來送往。
馬掌櫃笑道:“小東家放寬心,蘇東主以往很少涉及布匹、綢緞生意,就算是行貨,也從未經營過工坊,再說以往都是在江南之地進行收購,像這樣一家能製造出這麽多布匹的工坊……此前從未見過。”
這年頭布匹涉及到民生中最重要的“穿”,算是百姓生活的重中之重。
但布匹生產多靠婦人來完成,比如神話傳說中天帝的第七個女兒就善於紡織,人稱織女,可見男耕女織深入人心。
但手工紡織速度不快,就算設立工坊也多是為了節約場地,在采購材料和銷售成品方面擁有議價權,而一般地方上布匹收購,都是由壟斷商賈完成,蘇熙貴這樣的大行商就算要做布匹生意,也是從壟斷商手裡進貨,然後轉運至全國各地銷售。
就算布匹再賺錢,利潤的大頭都讓壟斷商人佔去了,哪兒能跟官鹽這種一本萬利的生意相比?
“好了,工坊看過了,回頭我還要打造一批鐵質的紡紗機和織布機出來,到時布匹的質量和織造速度會更快……”
朱浩說完結束參觀,準備帶馬掌櫃出門。
馬掌櫃非常驚訝,在他看來,木頭的機器已經很沉重了,靠鍋爐樣的東西就能帶動轉軸,完成手搖腳踩等動作,可要是鐵質的話……那得多沉?
……
……
帶著疑惑,馬掌櫃與朱浩走出工坊。
二人在巷子裡並肩而行,十幾名護衛遠遠地跟著,朱浩問了一下渡口的事情。
馬掌櫃一一作答。
朱浩突然問道:“不知今年防汛準備如何了?貨棧地勢就算比碼頭高一些,可要是漢水漲水漫出江堤的話,貨棧就要被淹了吧?”
馬掌櫃點點頭:“小當家擔心的是,這貨棧您接手才半年時間,據說去年渡口曾淹過水,不過好在當時官府調度有方,沒出什麽大亂子……以本地管堤壩的人說,漢水暴漲,三五年才有一次,二十年才有一次大的……去年才剛漲過水,照理說這兩年不會再出事。”
朱浩笑問:“是嗎?就不能連年水災?”
“應該……不會吧?”馬掌櫃畢竟不是專業人士,他連本地人士都不算,只能聽別人說。
朱浩搖頭道:“可我覺得,今年夏天一定會發大水。”
“啊!?”
馬掌櫃大驚失色。
“我上知天文下曉地理,掐指一算,今年發大水的可能性幾乎高達九成,趁著夏汛來臨前,我準備把貨棧所有貨物都搬進城裡……而且準備把渡口的貨棧轉給朱家……”
朱浩說出他叫馬掌櫃進城面談的最大目的。
參觀工坊?
那只是順帶的事,你馬掌櫃參觀與否,改變不了工坊行將投產的事實,而且這工坊也不會交給你老馬來打理。
重要的,還是說及你負責的項目。
馬掌櫃長呼一口氣,道:“小東家,鄙人聽明白了您的意思,若是今年漢水發大水的話,把渡口的塌房生意交給朱家,那他們的貨……必定會損失慘重……可問題是,這發大水不是老天定下的嗎?你怎麽……”
說到這兒,馬掌櫃頓了一下,旋即又道:“再說了,如果咱把貨都運進城裡,看起來是能避免遭遇水淹,可這幾個月貨物運輸,耗時耗力,實在是得不償失。”
朱浩笑道:“我在乎那幾兩銀子運輸成本嗎?要真的發了大水,貨物被大水衝走,損失不是更大?”
馬掌櫃仔細想了想,先是點頭,隨後趕緊勸說:“等有發大水跡象時,再調運也不遲,大不了渡口那邊少存放一些貨。”
“不行,我就怕一夜間大水漫灌……你是不相信我堪輿玄空、掐指一算的能力?”朱浩皺起了眉頭。
馬掌櫃一陣無語。
若眼前是他的前東家蘇熙貴,他早就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喝罵一聲我信你個大頭鬼!你真當自己是半仙兒神棍?
河神發水之事你都能提前預料的?
可他現在畢竟是在為朱浩做事,且這會兒朱浩正一臉嚴肅地看著他,插科打諢的話也就不好意思出口。
“老馬,你相信我,就算不發水,咱在渡口的貨棧地勢都太低了,畢竟蘇東主租買貨棧時,就是圖個便宜,沒打算做長久買賣,而且他覺得自己是官家人,發了水什麽官府一定優先搶救……
“但問題是咱不是官家人啊,這要是一夜間大水漫過江堤,咱處在低窪地帶的貨棧不就要吃大虧麽?索性只是一些租約問題,就算有幾間房子,也值不了幾個錢,回頭我一並轉賣給朱家, 朱家有官家背景,人家才不害怕呢?”
朱浩苦口婆心勸慰馬掌櫃,安撫好手下,也是一個上位者必須要做的事情。
不能說你一言既出,就不給任何商量和質疑的余地,一言堂在執行力方面的確更勝一籌,但帶來的後果,就是跟手下離心離德。
馬掌櫃點頭:“回頭咱再在渡口租幾個地勢相對高一些的貨棧?”
朱浩笑道:“不是,我掐指一算,今年興王府會協同地方官民,重修堤壩,到時現有的堤壩外再加高一層,我們的貨棧可以在此基礎上建造……有我跟興王府的良好關系,到時買上幾畝地段好的土地,直接在上邊建貨棧,不是更好?”
老馬一聽,嘴巴張得老大。
感情小東家你這是得悉內幕消息,知道現有的堤壩要重修,如今貨棧位置地勢偏低沒有可投資的價值,便要籌措銀錢建設貨棧?
“小東家,此事,鄙人舉雙手讚成。”
馬燕衝著朱浩重重點頭,眼神裡多了幾分憧憬和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