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頓的個人武力幾乎站到了人類的巔峰,他甚至能夠生擒虎豹,與巨熊角力。
如此巨力哪裡是普通士兵能夠阻擋的,眼前自己的親衛衝不過去,熊頓身先士卒,宛如推土機一般直接衝了過去。
親衛保衛著他的兩側,他自己雙手握著極粗的長矛,直接將周軍的士兵挑了起來!
左衝右突之下,沒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敵。
即使是帶著青銅盔的士兵,也被他一下就將頭盔砸的凹了進去,死於非命。
這等悍勇無敵的戰鬥力,幾乎瞬間就破開了周軍這一道本就岌岌可危的陣線。
“是楚王熊頓!”有周軍士兵大聲喊道,“他親自帶隊衝鋒了!”
楚軍的精銳順著熊頓破開了豁口瘋狂的向裡衝,整個陣型瞬間就被衝垮。
另外幾個方向的將軍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想要增軍卻被楚軍纏住,後面的軍隊則是根本過不來。
楚軍這邊按照熊頓的安排,將周軍的奴隸兵向這邊驅趕,然後交由三千銅甲兵打散他們,讓他們形成潰軍,去衝擊周軍的陣型。
這一招很有效果,由熊頓衝破的陣型已經影響了周軍整個調度,前來支援的周軍亂糟糟的,在戰陣之中甚至稱得上沒有章法。
姬完沒有安排居中大將,目前唯一有一點威望的邯侯又不懂統兵的壞處徹底暴露出來。
一支楚軍驅趕著奴隸兵順著熊頓衝出的豁口開始牽製周軍的兵力,周軍的整個陣線都不得不收縮起來。
很多周軍士兵陡然發現自己的四周都出現了楚軍的身影!
熊頓早已帶著自己的親衛退了下來,他們微微恢復著體力,就再次跟著熊頓開始衝鋒,這一次的目標是,天子大纛!
姬完還沒有徹底退回中軍,天子大纛何其笨重,眼見那一支悍勇無比的楚軍在楚王的率領下縱橫無敵,現在還直奔天子而去。
“保衛天子!”
整個中軍的將士都紛紛向著天子大輦圍去,熊頓在亂軍之中,彎弓搭箭,一箭射中天子大纛之上的旗幟,毫不停歇,又是一箭射中杆身,整個大纛都晃了一晃。
如此神勇的表現,楚軍士氣更是高漲,短時間內竟然壓著肝膽俱喪的周軍打。
“天子,不能再打了!若是大纛一倒,一旦軍令徹底不通,就是兵敗如山倒!”
天子姬完已經呐呐不敢言了,由侯紀侯更是嚇傻了,邯侯眼見這三人靠不住,當即說道:“余伯,立刻讓中軍護衛天子撤退,先過河,然後鳴金收兵,前軍殿後,務必要穩住楚軍攻勢,千萬不能造成潰敗!”
鳴金收兵的時機太過關鍵,在現在這種情況,一個不慎就會從退兵變成潰敗。
天子這個時候必須先過河,這些才能收攏敗軍,以圖後事。
余伯接到命令,立刻去辦,熊頓已經射不到大纛,便時刻觀察著姬完的動向,一見他們的移動方向就知道姬完要跑。
當即大聲吼道:“周天子跑了,活捉周天子!”
戰場之中的所有楚軍此起彼伏的大聲喊道:“周天子跑了,活捉周天子!”
周軍紛紛驚疑不定,尤其是陷入混戰之中的前軍,很快就感覺到支援已經停下了,沒有預備隊替換,即使他們已經是精銳,能夠承受更大的戰損,也不過只是片刻的事情。
至於護衛著姬完以及諸侯公卿的天子親衛、諸侯親衛以及一部分中軍、後軍,
現在隻想著趕緊乘船跑。 現在周軍還能堅持戰鬥,主要是大纛還在,雖然他們已經看不到天子的大輦,但是各個領軍的將領還在戰場上。
熊頓眼中滿是凶光,他已經不再想著能直接射倒大纛,而是調度兵馬,圍攻指揮前軍的將領。
戰場之上,明刀明槍的危險是非常容易躲的,但是暗箭是根本避不開的,尤其是熊頓這樣的人射出的暗箭。
隨之熊頓射出的箭矢,指揮作戰的采伯瞬間面上插上一支羽箭,滿臉不敢置信的應聲倒地!
這是至今為止,陣亡的最高級別的貴族,一個伯爵,天子六軍的統領之一。
熊頓率兵衝上前去將前軍大纛一刀砍倒,轟隆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早已經歷了多番打擊的周軍士兵再也撐不住,瞬間潰散,向著中軍衝去。
漢水江畔的渡口就那麽三個,周軍登岸開始自然知道該往哪裡撤退。
余伯見狀只能安排一部分弓箭手掩護大軍撤退,周軍的前軍雖然徹底崩潰了,但是中軍也在前軍的衝擊之下岌岌可危,但是分散開來掩護還是能夠做到的。
熊頓只是驅趕著周軍潰敗的軍隊,並且將奴隸兵混入其中,徹底打亂他們的編制,把所有人都裹挾在其中,楚軍則結成一個個的小隊銜尾追殺。
最重要的殺傷還是要靠弓箭手,他們逃跑的過程中丟盔棄甲,在箭矢的面前就是待宰的肥羊。
“可惜地形不適合戰車發揮,否則這等潰敗場面,若是戰車衝鋒,他們能過河的沒有幾個。”
說著熊頓便吩咐左右,意氣風發道:“周軍已經大敗,現在定然如喪家之犬,命令我軍後部,從渡口上船,剩下戰兵隨寡人追殺周軍,乘著這一次大勝,定要奪下五國之地。
遙想當年,寡人數次大破鎮南諸侯組織的聯軍,何等風光,結果一招不察,便被設下圈套,這些年來,寡人被這五國壓的喘不過氣來,現在終於能夠徹底破掉這個勒在我楚國脖子上的繩索。”
楚國的卿大夫們便笑著說道:“周人懦弱,不敢與我大楚正面交戰,只能使用這等陰險狡計,現在面前神威天縱的王上,還是敗下陣來。”
熊頓大笑道:“開始吧,將我們的人發動起來,今日晚間,寡人要將鄀國拿到手,然後進逼唐隨,隔斷五國之間的聯系,斷掉周軍陸上的糧草,他們定然只能惶惶然向申呂之地逃竄,我軍便一路掩殺,劫奪諸國的財富。”
“王上英明!”
熊頓的戰略總是很合理,但姬完總是能玩出花來,給他很大的驚喜。
如果之前有人問熊頓,什麽叫驚喜?
他一定會好好思考一下,畢竟他擁有的東西太多,他想要的東西也太多。
但現在,如果有人問他什麽叫驚喜?
他一定會說,驚喜就是追殺姬完的過程中,姬完突然駕崩了。
事情發生的很是巧合。
在接連的大敗、無數同袍戰死的氛圍之中,士兵們的怨氣已經完全壓不住了,他們向自己的主君發泄著對天子的不滿。
軍隊中的低層軍官基本上全都是采邑不足五十裡的低級貴族,他們雖然不進入五等爵,但是數量眾多,是軍隊能否把控的關鍵。
這些人對天子更是不滿,這一次出征,他們的損失太嚴重了,甚至很多人沒能活著回來。
如果打不過就算了,可現在這種情況,非戰之罪,誰又能甘心呢?
這麽多低級貴族表達不滿,於是他們向天子進言,要求殺掉由侯、紀侯這兩個導致大軍戰敗的罪魁禍首,安撫軍心。
天子自然不會同意,他現在已經成了驚弓之鳥,這時候殺他的親信大臣,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種回答當然不能讓他們偃旗息鼓,於是他們選擇了直接動手!
由侯、紀侯身為侯爵當然有自己的軍隊,於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火並在不知道誰挑頭的情況開始了。
漫天的箭雨、嘈雜的軍營,亂作一團。
這場混亂的火並在“天子駕崩了”的呼喊聲中停了下來,姬完、由侯、紀侯全部死在了箭矢之下。
這下所有人都直接傻了眼。
天子怎麽會死呢?
接下來該怎麽辦?
這是擺在所有人面前的問題,最關鍵的是連天子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應該是那些紛亂胡飛的箭矢射中了天子。
這個時候,早就躲起來的邯侯和余伯跑了出來,邯侯是現在大軍之中爵位、地位最高的人,他目光平淡的掃過姬完的遺體,連一絲悲痛也沒有。
素王曾經說過,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他與姬完之間的君臣關系,在那日姬完用劍指著他羞辱的時候,就已經徹底結束了。
邯侯心知姬完駕崩,軍隊已經再無戰意,熊頓的軍隊還在後面追著,讓王軍始終處於一個疲於奔命的狀態之中。
現在只有拋下所有不便攜帶的東西,輕裝上陣,才能盡可能的將人帶回去。
現在姬完已死,王子都未加冠,讓洛侯重新返回王畿,說不準還能鑄造素王第二的神話。
駐扎的祁岩的聯軍,還在每日進行操練。
洛蘇他們收到了姬完戰敗的消息,還得知熊頓一路上追殺裹挾,他們立刻宣布起兵勤王,以齊侯為勤王上將軍,宋公爽負責管理文書糧草,洛蘇負責進入洛邑穩定局勢,從宋國向著鄭國、許國方向走,然後轉向南,絕對不能讓楚軍進入洛邑。
聽到天子有難,諸侯們紛紛義憤填膺,願意充當先鋒,就在行軍途中,竟然又收到了天子駕崩的消息,這下所有人都著急了起來。
而且消息已經傳回了洛邑之中,烽火已經燃起,各地諸侯都在起兵勤王,只要他們能夠將楚軍拖在應地、康地,等到天下勤王大軍全部到來,熊頓定然會直接退軍,他還沒有實力敢和天下勤王大軍一較高低。
……
東部諸侯聯軍已經駐扎到了應康兩地,開始布置防線,沿著山脈、河流,將楚軍能夠進軍的路線全部封堵住。
齊侯是征戰多年的老將,對他的軍事能力,洛蘇還是放心的。
他自己則是帶著一支衛隊來到了洛邑,守城的將領見到是洛蘇,仿佛見到了主心骨一般,直接打開了城門。
這就是聲望高的好處,關鍵時刻就是眾望所歸,能成為匯聚人心的旗幟。
洛蘇也不廢話,直接說道:“隨孤去見太子!”
一行人直接來到了太子宮外,早就有人向太子通報,說是洛侯拜見,太子息聽到自己老師來了,連忙奔出宮外,泣聲道:“老師!”
洛蘇安撫道:“太子莫要擔心,邦周有天命庇佑,點燃烽火,四方諸侯必然來援,社稷穩如山川河流!
現在齊侯與宋公已經率領勤王大軍駐扎在洛邑之南的應康之地,楚賊熊頓進不了王畿,待勤王大軍到來,必能一舉勝之。
如今關鍵是太子需要監國,否則後續各國諸侯前來洛邑勤王,誰來主持大局呢?”
其實現在最正確的做法是直接宣布姬息登基,但是他不能這麽做,眾多的諸侯還沒有到,他現在一個人擁立,那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況且他是洛侯,整個邦周最尊貴的諸侯之一,不需要依靠區區擁立之功來壯大自己的國家。
幸好姬息與當初的姬允不同,當初姬允只有八歲,完全不能坐天下,姬息好歹已經十五歲,經過多年的教育,在洛蘇看來,比他的父親強的不是一點半點,可以稱得上是犬父虎子。
正常來說太子監國都是由天子下旨,但現在洛蘇不可能追到陰司去讓姬完下旨,幸好素王給周王朝制定了一套相當完整的禮儀規定。
對於王位繼承這樣重中之重的事情,自然是大書特書,各種情況都能找到解決方法。
洛蘇從中找到了現在這種情況,很快就在洛邑貴族與軍隊的見證下,完成了監國的儀式。
作為目前洛邑之中唯一的重臣,洛蘇當仁不讓的將大權獨攬,然後開始安排工作。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清點現在洛邑府庫之中的財物、糧食、兵器、甲胄、馬匹的數量,等到後續勤王大軍到來,這些物資都是最重要的東西。
其次要重新從天子直轄的附庸中抽調那些沒有出征的貴族,這一次的損失肯定極其慘重,不知道有多少軍隊能逃回來,必須要在勤王大軍凱旋之前,使王畿的軍力恢復到一定的水平。
夏商都延續了六百年,邦周建立才不到一百年就遭遇了這麽嚴重的災難,接下來的天下要如何維持呢?
……
夏之桀,商之紂,周之厲者,除天子號,稱獨夫矣。
三者兼惡天下,其賊人多,故天禍之,萬世毀之,以為殷鑒。——《史記·周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