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活轉身就跑。
赫連燕沒動,她身後的人也沒動。
丁傑卻衝著她殺了過來。
飛掠中,他摸出短刀,獰笑道:“***!”
赫連燕的身後十余人張弓搭箭。
“要活口!”赫連燕開口。
如安走出來。
長劍出鞘。
一拍!呯!
短刀飛了出去。
長劍接著再一拍。
就像是拍蒼蠅般的,把丁傑拍落下來。
曾能令三大部好手低頭的如安,豈是長安吳氏一個護衛能敵的?
後面傳來了慘叫聲,沒多久,捷降帶著幾個人,拖著馬活回來了。
赫連燕饒有興趣的問丁傑,“為何不逃?”
丁傑倒也光棍,說道:“一般這等時候,後面必然有好手在,唯一的生路便是擒住一個人。”
“帶走!”楊玄已經回到了定安城。
作為北疆節度使,每日的事兒多不勝數。大多被劉擎等人處理了,但依舊有不少事兒要他拍板。
所以,他人到了桑州,每日依舊有桃縣使者往來不絕,送來文。
“明年的流民?”
楊玄看著文,思忖了一下,“告訴劉公他們,做好明年接納更多流民的準備。”
送文的小吏說道:“劉公說,連續開荒,剩下的荒地還得留著……畢竟北疆人口連年增長,還得給兒孫們留下些田地。”
均田製不錯,唯一的問題便是田地不夠。
開國時,千裡無雞鳴,你想分多少都沒問題,只要種得下。
同樣是在開國時,兼並十地不是事兒,甚至朝中還鼓勵兼並,否則那些田地就荒蕪在那裡,浪費資源不是。
等人口繁衍生息,漸漸多起來後,均田製的弊端就出來了。
比如說大唐,田地多的時候,府兵們橫掃天下。
經過多年休養生息,人口膨脹,加之肉食者們貪婪,無節製的兼並田地,以至於後面出生的人便面臨著無地可分的窘境。
沒地種,要麽成為流民,要麽……
每年都能聽到某地有人造反,雖然轉瞬就被滅了,但有心人依舊能借此看出這個天下距離動蕩不遠了。
民不安,長安如何能安?
民大饑,長安如何能飽?
劉琴等人的考量是正確的,但眼光差些意思。
“往北,多的是地方!”楊玄寫下了自己的處置意見,小吏接過後,馬上出發回桃縣。
韓紀在邊上,此刻才開口,“北方苦寒啊!”
“苦寒也有寶貝,先佔據了再說。”
楊玄喝了一口熱茶,“就算是北方無法安置大量人口,可南方呢?西方呢?東方呢?目光要放遠。”
韓紀一怔,隨即目露異彩,“國公的意思,以後要放眼四方?”
“守在長安城中稱王稱霸有意思嗎?”楊玄放下水杯,說道:“這個世界很大,洛羅國方外人來長安時說過,再往西邊去,還有諸國。再繼續往西,據說有廣袤的陸地,上面什麽都有。說什麽流淌著蜂蜜與牛乳。”
韓進笑道:“如此,老夫還有事做。”
這話裡有話。
“怎麽,想事後功成身退?”楊玄問道。
韓紀說道:“老夫一口氣就被大事給吊著,等事成後,老夫本想遊歷天下。不過國公既然有這等志向,老夫怎能輕言退?
好歹,一身手段也該讓那些異族見識一番不是!”
“什麽一個想法?”楊玄問道。
“既然洛羅那邊通往西方世界,那老夫好歹去看看。說不得能尋到知己。”
“洛羅國相便是權臣。”
“看,這便是老夫的知己。可惜此人
未曾造反,可見還少些膽略。老夫別的沒有,膽略倒是不少,借些給他。”
“隨後呢?”
“繼續往西,興許,知己更多。”
去禍害全世界!
楊玄覺得這不是壞事。韓紀的性子太偏,此刻打江山的階段還好,等平穩下來後,這等人多半會不甘寂寞,給自己找事兒做。
做一做的,弄不好就會尋個人,重新把前半生的追求再演繹一遍。
比如說老二,或是還沒出生的老三……
楊玄想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奪嫡之爭,不禁有些頭痛。
難怪帝王殺臣子如同割草,當他感受到威脅時,本能的反應就是殺,殺光一切威脅自己權位的人。
這個人興許是他的妻子,他的兒孫,他的心腹重臣……
“國公!”
赫連燕回來了,“拿住了刺客。”
“拷打!”
拷打就在州廨中進行,慘嚎聲令那些官吏面色發青。
“我說……”
“大聲些!”
捷隆手持皮鞭,滿面潮紅。
被綁著的丁傑說道:“是朝中有人給四郎君說了,只要刺殺三郎君得手,等三郎君繼承爵位時能提一級,為侯爵。”
這不是什麽大義滅親!
楊玄在值房門內看著外面。
那些官吏低下頭。
“繼續!”
“小人是夫人身邊的護衛,不過早在兩年前就被四郎君收買了。”
“人才!”楊玄搖頭,“手段不錯。”
韓紀說道:“可惜只能在家中施展,目光狹隘了些。”
豪門恩怨啊!
那些官吏唏噓著。
但神負擔卻一掃而空。
吳勤歎息,走進了值房。
吳雲一直在值房中養傷,見他進來就冷笑,“家中成了小朝堂,爾虐我詐,耶娘可覺著舒爽?”
吳勤苦笑,“三郎你該知曉,豪門多如此,你不爭,別人就會爭。”
“名利動人心罷了,無需把豪門說的多高尚。”吳雲乾咳一聲,“叔父回去後,還請告知耶娘,所謂的伯爵,就算吳氏男丁滅絕了,我也不屑繼承!”
這是最徹底的決裂!
吳勤歎息,“為何成了這樣呢?”
“名利!”經過此劫後,吳雲看的很透徹,“耶娘一心隻想保住爵位,卻沒想過進取。祖宗的遺澤是該珍惜,可後人若只顧著躺在祖宗的遺澤上享受,遲早會沒落。這番話,也請轉告耶娘。此後,吳氏與我無關。”
他沒說和自己同胞兄弟之間的恩怨如何處置。
但所有人都知曉,這事兒,消停不了。
若是長安重新掌控北疆,那一切不消說,吳雲也會身敗名裂。
但若是秦國公翻盤……
“國公!”
楊玄進來了,“刺客之事了結,我也該回去了。晚些桃縣會安排一個司馬過來輔佐你。無需多想,好好乾,興許有一日,你能到桃縣去!”
這是許諾。
吳雲坐著拱手。
“願為國公效死!”
韓紀在外面冷眼旁觀,知曉此人算是徹底的歸心了。
成了國公的心腹!
好事兒!
北疆最大的問題就是重臣太少,北疆系的官員們需要慢慢積累經驗,不能拔苗助長。
吳雲這等人便是此刻北疆急需的人才。
楊玄走了。
吳雲一邊休養一邊理事。
但陳花鼓走前有交代,讓他靜養,所以大多時候他一人在值房裡或是看,或是發呆思索。
某一日,他看著北方說道:“老夫突然想再去桃縣,跟著國公大軍北上。”
“使君!”
肖覽進來了。
“那幾家豪強又回來了。”
吳雲問道:“為何?”
當初那幾家豪強走的時候,就像是逃難,仿佛桑州就是地獄。
肖覽說道:“他們出了桑州後,一路被勒索……”“人離鄉賤!”吳雲想到了吳氏。
肖覽問道:“可要接納?”
那幾戶人家是主動求去,在桑州的戶籍也消了,且家中的固定產業除去宅子之外都賣了。
吳雲說道:“去請示國公!”
肖覽一怔,“犯不著吧?”
“老肖!”吳雲看著他,認真的道:“從此刻起,桃縣便是長安!”
數千騎出了定安縣,楊玄心情不錯,等信使送來周寧的信,說是二郎學會叫阿耶後,他就更歡喜了。
“歇息!”
午後,陽光曬著依舊寒冷。
官道左側,一條小徑延伸過去,盡頭處能看到樹蔭中若隱若現的牆瓦。
“國公,是方外之地!”
屋宇看著有些年頭了,半遮半掩的,令人生出尋幽探勝之意。
“去看看。”
雖說有修為,但來回趕路依舊令楊玄有些疲憊。
“我去!”裴儉對林飛豹說道。
“也好!”
裴儉需要徹底融入進來,這時候主動請求護衛楊玄是好事兒。
韓紀自然要跟著,好奇的問道:“不知二人修為如何。”
楊玄搖頭,“不知。”
他不學老曹,沒事兒讓摩下來個比武什麽的,雖說有激勵的作用,但也會生出好勝心來。
在這個當口,一切以穩定為主。
至於以後……
若是討逆成功,麾下文武濟濟一堂。
楊玄想想那個局面,突然頭皮發麻。
每日面對那些重臣,每日無數政事。回到后宮還得面對一群美人輪番上演宮心計……
難怪皇帝大多短命。
林飛豹又安排了兩個蟲龍衛跟著,此刻隨軍的將士們已經開始埋鍋造飯了。
炊煙渺渺中,楊玄繞過小徑,看到了道觀。
門不大,而且開著。
透過門就能看到裡面的大殿,隱約能看到神像。
細細的聲音傳來。
“……長安那邊……”
“有人!”
韓紀敲門。
叩叩叩!
“誰?”
一個道人出來,見楊玄一行風塵仆仆,就說道:“觀中有客人,今日沒法待客,還請善人見諒。”裡面地上鋪著地磚,看著有些年頭了。地磚坑窪不平,哪怕是冬季,依舊能看到苔蘚的痕跡。
楊玄頷首,剛想走,就聽大殿內有人說道:“道兄何必讓我等做惡客?有人來,隻管來就是了。”
道人一怔,笑道:“也是。”,他側身,“請。”
楊玄走了進去。
幾個道人從大殿內走出來。
人人腰佩長劍。
一身道袍,仙氣飄飄。
“善人眼熟。”
一個道人笑道。
“是嗎?”楊玄看看前院,左右有池子,中間一道石橋,頗為雅致。
為首的道人稽首,指著橋頭的石雕問道:“善人可知此物?”
楊玄搖頭。
道人說道:“方外講究緣分,今日既然能碰到,老夫也頗為歡喜,便為善人講解一番……”
他走在前面,其他幾個道人從水池的兩側緩緩繞過來,目光炯炯,盯著楊玄,竟然是包夾之勢。
兩個虯龍衛站在楊玄兩側,裴九站在身前側面,楊玄壓根不擔心這幾人,有些好奇,“北疆方外,也敢伏擊我嗎?”
道人呵呵一笑,“奉國公果然不愧是名將。老夫本
在此地歇腳,順帶與道兄聯絡一番,晚些再去桃縣走走看看,看看泰國公倒行逆施的日子如何,沒想到卻在此地遇到了國公。”
“祖師保佑!”他看著楊玄,眼中閃過驚喜之色。
“緣分呐!”嗆!
話音未落,幾柄長劍出鞘。
楊玄就帶了裴儉和兩個虯龍衛進來,至於韓紀,那是拖後腿的。
楊玄的修為不是什麽秘密,早有人說過,此人修煉的資質平庸的令人無語,如是丟在建雲觀中,怕是會被譏諷為混飯吃的。
甚至在玄學中有人說,楊玄的修為甚至比不上自己的妻子周寧。
所以,楊玄就忽略不計。
剩下三個護衛,這裡卻有六個方外人。
三個護衛中,兩個身材高大,一看便知曉是楊玄身邊的那群大漢。
另一人身材也頗為雄壯,不過用的卻是橫刀,可見不是一個體系。
纏住三個護衛,擊殺楊玄,隨即遠遁。
當消息傳到長安……
“建雲觀!”
楊玄卻沒有遇險的驚慌,反而饒有興致的道:“皇帝與楊松成等人握手言和後,看來常聖也活躍了起來,這是想投機?”
皇帝和世家門閥握手言和,產生的效果和影響非同一般。
以前建雲觀是皇帝戳一下,他們才動一下。
此次卻主動派人來北疆聯絡方外勢力,這便是要投機。
當初常聖從龍成功,讓建雲觀從二流方外勢力,變成了大唐最頂級的方外勢力。
報酬之豐厚,令人羨慕不已。
“動手!”一個道人喝道。
“先殺了楊狗!”
楊玄雙手抱臂, 搖頭歎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是何苦?”
他轉身往外走。
腦海中再度浮現了那一夜。
帝後中毒,一群人圍攻廢太子囚禁地。
火光衝天中,能看到其中有許多方外人。
“該死!”
楊玄跨出大門。
劍光在身後閃爍。
刀光突然一盛。
昏暗的天色下,仿佛有一道閃電掠過長空。
慘嚎聲中,有人尖叫。
“這是裴九的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