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往上爬,為此他抓住一切機會,先是令張煥看重,接著機緣巧合和梁靖搭上勾,又順勢和貴妃聯絡上
皇帝和貴妃的義子,這是飛黃騰達的保證。
彼時的梁靖覺得石忠唐就是個棒棰,警覺發生在張楚茂死後。
蜀地惡少老大的本能令梁靖琢磨了一番石忠唐的所作所為,發現此人竟然像是一條毒蛇,蟄伏在南疆,一步步贏取上面的好感.
這沒問題,一百個官員中,有九十九個會如此。
但石忠唐在培養自己的嫡系,擴軍.也沒問題,皇帝有交代,讓南疆軍擴軍,與北疆軍形成製衡。
可為何大多是異族?
梁老大想了想,當初蜀地也有這等小弟,一邊討好大哥,一邊清理自己麾下的惡少。對老大忠心耿耿的,尋個借口趕走,或是弄死。隨後拉攏一幫子惡少,培養成自己的心腹。
一年多後,讓大哥頗為放心的小弟突然暴起,以大哥處事不公,苛待小弟們為由,發動了內亂。一番混戰後,大哥被砍殺,小弟成功上位。
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梁老大覺得南疆如今便是這個局面。
故而令使者來呵斥。
但他也只能呵斥,其它的什麽都乾不了.皇帝在那呢!
在皇帝看來,他梁老大和石忠唐就是自己圈養的兩條惡犬。梁老大這條狗的作用是在朝中為皇帝搖旗呐喊,製衡國丈。
而石忠唐這條狗的作用是製衡北疆。
兩條狗之間爭風吃醋太常見了,皇帝甚至覺得心情不錯。
所以,動,是不能動的。
可石忠唐卻被使者一聲厲喝喝住了,愣住了。
“冤枉啊!”
石忠唐下意識的道:“我何曾謀反?”
使者冷笑,“我奉命來傳話,至於國公心中想什麽,只有國公自家知曉。不過,梁相令我告誡國公,若是行差踏錯,就等著大軍圍剿吧!”
“告辭!”
使者說完就走。
這作風流暢的一塌糊塗,也令人心中發寒。
賀尊看著使者出去,這才進了大堂。
石忠唐坐在那裡,還維系著身體前驅的解釋姿勢,額頭竟然有汗漬。
“可怕!”
石忠唐難得的歎息,“梁靖竟然能看透我的心思,往日卻小看了他。”
當初他曾奉迎過梁靖那時候的梁靖粗豪的不像話,活脫脫的就是個惡少,連遊俠兒都稱不上。
可轉瞬,這位惡少頭目成了右相,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野心。
“長安大軍至,死無葬身之地矣!”
石忠唐冷汗直冒。
賀尊說道:“國公,長安諸衛便是看門狗不堪一擊。”
石忠唐搖頭,“從去歲開始,長安諸衛便在操練,如今不可小覷。對了,準備禮物,回頭給梁靖送去。”
這位竟然失去了方寸.賀尊知曉,這是壓力太大的緣故,“國公,此刻送禮,便是不打自招啊!”
“也是。”石忠唐漸漸冷靜了下來,“梁靖既然能察覺到南疆的不妥,按照他的性子,必然會稟告上去。”
“可陛下卻對國公深信不疑。”賀尊覺得皇帝就是個棒槌。
“皇帝我不懼。”石忠唐眼中有輕蔑之意“那人就是個貪婪的,眼中並無江山。故而才能讓我尋機而上。”
“國公,梁靖能遣使來呵斥,可見對國公的偏見根深蒂固了。”賀尊說道:“如此,大事還得抓緊準備。”
“我知。”石忠唐思忖著,
良久說道:“我這邊若是發動,第一個對手是長安諸衛,第二個最讓我無法判斷的是北疆。”“國公是擔心皇帝危急時會令楊玄率軍南下?”
“是!雖說我南疆軍這幾年實力增長不小,可那畢竟是個勁敵啊!”
賀尊笑道:“北疆那邊最新的消息,楊玄滅掉了赫連督的大軍,寧興之前僅有個江州阻攔。
寧興危急,大唐的這個對手,數百年來第一次面臨覆滅的危機,可卻不是朝中所為,而是被皇帝恨之入骨的反賊的功勞。
國公想想,若是我南疆大軍兵臨關中,皇帝令楊玄勤王,他可會出兵?”
石忠唐眯著眼,“楊玄此人我琢磨了許久,在長安時,此人是個懵懂的少年,行事但憑喜好,有些愚蠢的正義感。”
“愚蠢的正義感?”
“晏城可知曉?”
“知曉,叩闕的那個蠢貨。”
“晏城在皇城外被殺,後來楊玄曾令人去祭祀。”
賀尊一怔,“晏城建言削弱世家門閥,表面上是被瘋漢刺死,可明眼人都知曉,背後是世家門閥指使。這等人,愚不可及。楊玄竟然同情他?”
“對。”石忠唐笑道:“可見此人心存正義。”
“世道一亂,國公,正義感是最廉價的,也是最危險的,正如同晏城,滿腔正義,最終死於非命。據聞一家子如今過的艱難?”
“先前如此後來北疆那邊每年都會遣人去探望,送去錢糧。”
石忠唐說道:“我一直覺著楊玄此人看不清,一邊是正義感,一邊是攻城略地,殺人如麻的名將,敢於和皇帝翻臉的逆賊有正義感的人,做不出這等事。”
“矛盾!”
“對,很是矛盾的一個人。”
賀尊說道:“故而老夫以為,大軍兵臨關中時,皇帝詔令他必然不聽。甚至會抓緊攻打北遼。”
“滅掉北遼,隨後坐山觀虎鬥!”石忠唐沉聲道:“若是如此,他必然期待著我滅了大唐!”
“誓言!”賀尊微笑。
“對,他的誓言!”
楊玄曾發誓此生不負大唐。
“大唐覆滅,誓言再無約束,隨後,他才會成為國公的對手。”賀尊笑道:“可那時的國公奪取了關中,麾下大軍兵強馬壯,他不南下,國公也得北上,滅了他,一統中原。”
石忠唐深吸一口氣,“我正是這般想的。不過,如今梁靖卻是我的麻煩。”
賀尊說道:“老夫雖不知梁靖為何能察覺國公不對,不夠此事倒也有法子。”
“哦!你說說。”
賀尊指指南方。
“叛軍?”石忠唐搖頭,“叛軍沒有一兩年恢復不了,若是以叛軍進攻為由頭,長安會嘩然。”
“老夫說的是,南周!”
石忠唐倒吸一口涼氣然後一拍案幾,“妙!”
賀尊撫須,淡淡的道:“南周新政不但割百姓的肉,也割士大夫們的肉。百姓敢怒不敢言,可士大夫卻膽大包天。他們攛掇南周軍隊突襲我南疆城池,屠滅百姓無數.”
石忠唐微笑,“南周的士大夫們想借此激怒大唐,大唐出兵,孫石只能黯然引退,如此,新政自然就廢了。
這個主公,果然是敏銳啊!
賀尊心中歡喜,石忠唐更是歡喜。
他的麾下不缺勇士,不缺猛將,但缺謀士。
賀尊作為張楚茂的幕僚,幾度謀劃讓石忠唐頗為窘迫。後來滅掉張楚茂後,石忠唐特地留下了賀尊,成功收為心腹。
“我此刻慶幸的不是滅了張楚茂,而是得了你賀尊為智囊!”
“老夫此生最幸運之事,便是投靠了國公!”
“哈哈哈哈!”
二人相對大笑。
笑聲中,節度使府的軍令悄然下去。
一隊隊軍士集結。
隨即出發。
大
將魏明統領。
賀尊去送他們,在城外低聲囑咐,“到了地方就換衣裳,下手要狠,千萬別猶豫。”
魏明笑道:“此次去的都是異族將士,老夫就擔心他們下手太狠了。”
“也是。”
賀尊頷首,“早去早回,國公等著你的好消息!”
“放心!”
魏明低聲問道:“國公可定下了日子?”
“還差錢糧。”賀尊也放低聲音,“此次你去,便是要營造出南周壓迫的跡象,國公才好伸手向長安要錢糧。沒有錢糧,如何招募更多的勇士?沒有兵器,難道讓勇士們赤手空拳去打江山?”
“拿著李氏給的錢糧兵器,造李氏的反,想想真特娘的痛快!”
魏明出發了。
賀尊站在城外,負手看著他們遠去,突然幽幽的道:“此去,定然要造殺孽。那些百姓也是大唐人,老夫此舉,怕是會有天譴啊!”
“賀先生,國公請你去。”
一騎出城尋到了賀尊。
“知道了。”
賀尊回身,也不騎馬,就這麽緩緩而行。
一對父女背著包袱進城,女兒六七歲,抬頭看著父親,兩個曩曩很是可愛,“阿耶,咱們到了這裡,以後就有飽飯吃了嗎?”
父親憐愛的摸摸她的曩曩,說道:“南周打不過大唐,叛軍也沒了,這裡太平了阿耶一身力氣,便去種地,也能讓你吃飽穿暖。”
“好呀!”
女娃牽著父親的衣袖,蹦跳著進了城。
賀尊止步,看著父女二人。
輕聲道:“老夫,錯了嗎?”
一旦石忠唐起兵,南疆不會太平。勝利還好,一旦事敗,南疆將會被清洗,成為戰場。
多少百姓會被屠戮?
多少百姓會淪為餓殍?
興許,其中就有那個女娃。
“賀先生!”
前方小吏勒馬回頭,催促賀尊。
賀尊握拳,用力捶打了幾下胸口,“來了。
靠近南周的一座縣城。
北遼被那位秦國公毒打的生活快不能自理了,南周失去了倚仗,最近老實的就像是汴京人最喜歡吃的鵪鶉。
叛軍也被暴打了一頓,如今縮在山裡舔傷口。
一時間,南疆大地竟然歌舞升平。
守城的軍士也因此懶洋洋的,隻知曉盤剝過往商旅。
“有違禁物!”
一個軍士喝道。
商人瞪大眼睛,“那不是老夫的東西!”
軍士從馬車上找到了違禁物,冷笑道:“眾目睽睽之下,你敢說不是你的?”
“拿下!”
商人知曉自己遇到了什麽,他摸出一串銅錢,心痛的遞過去。
“滾!”
錢到手,人就可以滾了。
商人進城,回身呸了一下,“老夫走南闖北,北疆那邊只要守規矩,沒人會為難你。娘的,第一次來南疆,沒想到會遇到勒索.果然,這南疆就長久不了!”
噠噠噠!
數十騎兵來了。
“下馬啊!等著!”
十余軍士懶洋洋的繼續盤查商旅。
騎兵沒搞頭,沒法勒索,擱一邊去。
噠噠噠!
馬蹄聲突然加快。
“娘的,叫你等等!”
軍士不耐煩的抬頭。
戰馬衝到了他的身前,馬嘴張開,嘶鳴著。
長刀揮動。
“殺啊!”
數十騎控制了城門,隨即,遠處千余騎殺來。
早已懈怠的守軍姍姍來遲,隨即被伏擊。
守軍大敗,那些穿著南周甲衣的騎兵在城中大肆屠殺。
直至半日後,才卷著錢財跑了。
一個少女赤果著躺在街邊,失去神彩的眼睛看著蒼穹。
一條不知是誰家養的狗在屍骸中走來走去,幾度嗅嗅,抬頭又看了看,最後,一嘴咬了下去。
它撕咬著那些血肉,眼睛,漸漸紅了.
南周出兵突襲了南疆,並屠城!
信使帶著消息飛快往長安去。
而在節度使府中,石忠唐怒不可遏,令人把逃回來的縣令拉出去斬首。
“要復仇!”
石忠唐在咆哮。
“復仇!”
文武官員在咆哮。
賀尊的聲音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可,缺錢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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