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交手,北疆騎兵就能明顯感受到對手的孱弱。
論騎兵,當年北遼騎兵自稱天下無雙。可最後卻被北疆騎兵追殺的無處可逃。更為孱弱的南周騎兵如何是對手?
南周軍右翼戰局在苦苦支撐。韓壁卻視而不見。
陳貫看的渾身顫栗,低聲道:「韓相,右翼危急!」「莫要亂了老夫的心思!」韓壁平靜的道。
「是!」陳貫一個激靈,心想若是韓壁當即斬殺了自己,事後皇帝也會說殺得好。對面大旗突然搖動。
「是玄甲騎!」
秦王高舉橫刀,率領玄甲騎出擊了。阿梁就在中軍,看著父親在呼喊。「隨孤殺敵!」
他看到那些將士用崇敬的目光看著父親,在振臂高呼。「萬歲!」
「殿下萬歲!」阿梁的身體在顫栗。
秦王率玄甲騎一頭就衝進了敵軍陣列中。
敵軍剛開始還能擋住,可當那股子氣勢漸漸消散時,從旗鼓相當就變成了節節後退。「韓相!」陳貫終於忍不住了冒險道:「要崩潰了。」
韓壁冷冷的道:「他的兒子在中軍!」什麽意思?
陳貫不解的看著韓壁。
秦王每戰必然帶著兒子親臨,甚至還帶著兒子四處溜達,消息早就外泄了。
「每戰,秦王必親臨指揮,一旦發現戰機,或是戰局不利,便會親率玄甲騎衝陣。往往得手。此戰也不例外。可他的兒子還在!」
韓壁拔刀。
「秦王喜愛長子眾人皆知。若是他的長子深陷危機之中,他會如何?」
陳貫這才知曉韓壁的打算,「韓相明知我軍騎兵不敵北疆軍,依舊發動決戰,這便是誘惑秦王率玄甲騎出擊。可接下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三千精銳騎兵。
「這些都是汴京禁軍最後的精銳,此戰,當跟隨老夫陷陣。」韓壁刀指前方,「出擊!」
韓壁帶著三千精銳,從左側迂回,往北疆軍中軍殺去。陳貫呆呆的看著,突然喊道:「等等咱!咱也去!」秦王在中路奮力衝殺,不斷逼近敵軍中軍。
左翼,裴儉率領的騎兵已經深入了敵軍陣中,後續的步卒在跟進。南周軍就像是一條繃緊的弓弦,就等著繃斷的那一刻。
「殿下,韓壁往中軍去了。」
王老二看到了南周軍中軍大旗在往中軍去。秦王揮刀斬殺一人,「殺!」
韓壁在衝殺中回頭看了一眼,失望的發現秦王的大旗依舊在往己方中軍前行。他不顧兒子的安危嗎?
在開戰前,韓壁絞盡腦汁謀劃了許久,可卻尋不到勝機。最終他只能用了這等苦肉計,也堪稱是七傷拳。
若是能成功,這一戰就會打成混戰。
人多的南周軍一方,在混戰中自然佔據優勢。可秦王不接招。
「好一個鐵石心腸的秦王!」
此刻的韓壁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若是撤離,南周軍頃刻間便會崩潰。「殺!」
韓壁高呼。
三千精銳接近北疆軍中軍時,僅存五百余。
這些汴京禁軍最後的精華,此刻殺紅了眼。他們看到了一個孩子。孩子好奇的看著他們,和身邊人問道:「我們還等什麽?」
赫連榮喊道:「大郎君吩咐,動手!」
左側的步卒們閃開,一排排弓箭手張弓搭箭。
右側的步卒閃開,數十修士風度翩翩的在微笑,為首的小胖子歎息:「夏日炎炎正好眠何苦喊打喊殺,哎!」
「這是一個圈套!」
電光石火間,韓壁回頭。
他確定秦王帶走了那些修士,可眼前的這些是什麽?
秦王身邊的修士此刻拿著橫刀在大呼酣戰,為首的竟然是穿著修士青衫的烏達。前方突然一空,秦王這才抽空回頭看了一眼。
他豈會讓阿梁置身於險境之中!「韓壁,走好!」
·····「放箭!」「撤!」
剩下的五百余騎護著韓壁,冒著箭雨後撒。
沿途他們不斷倒下,兩側的北疆軍開始合圍·.....
韓壁勒住戰馬,看看己方右翼,此刻那些騎兵正在裴儉的打擊之下顯出了頹勢,離崩潰不遠了。而在中路,秦王率領玄甲騎已經到了南周軍的中軍所在。
「韓相快走!」殘余的騎兵在催促。「不走了。」
韓壁收刀,衝著汴京方向拱手,「臣,無能!陛下保重!」他拔出長刀。
「韓相!」一個騎兵回頭驚呼。
韓壁微笑著把長刀擱在脖頸上。一拉。
一腔碧血噴湧而出。
他的身體在馬背上搖晃了一下,隨即跌落。
他仰天躺在地上,頭部枕著一具屍骸,胸口那裡的甲衣被一刀切開,並未傷到身軀。一封書信被風吹著,探出了一角······
—阿翁,我在家中等著你凱旋······......
旗手回頭,悲憤的道:「相公!」
一支箭矢飛來,旗手胸口中箭,他堅持握著旗杆,緩緩回頭。一刀,人頭飛起。
一刀,大旗飄落。
熾熱的夏風吹過,把大旗吹的飄飄蕩蕩的,緩緩蓋在了韓壁的身上。
「萬勝!」
大旗跌倒,北疆軍萬眾歡呼。「韓相!」
南周軍將士絕望的看著大旗飄落。「敗了!」
城頭上的趙申看到第一個騎兵掉頭逃跑,接著是無數騎兵·步卒開始潰敗。
接著,整條戰線崩潰。
無數人丟棄兵器,甚至是扯去甲衣,撒腿狂奔。他們的勇氣都隨著那面大旗一起跌落。
「騎兵迂回包抄。」秦王勒住戰馬,收刀入鞘,吩咐道:「步卒一路追擊,招降·「殿下,追擊到何處?」
「穎水!」「領命!」
上次秦王參加南征,便是殺到了穎水邊,他甚至還在穎水裡釣過魚。不過那一次是突襲,隨著南周的反撲,大軍隻得撤離。
「萬勝!」
前方不知誰斬殺了敵將,引來一陣歡呼。「殿下令招降!」
這條軍令引來了一陣遺憾的歎息。「棄刀跪地不殺!」
喊聲中,許多潰兵丟棄兵器,低頭原地跪下。
步卒從他們的身邊衝過去,他們甚至能聽到喘息聲。但沒有一人衝著他們動手。
我們是一家人!
許多人都想起了秦王的這句話。秦王勒馬掉頭,「讓阿梁來。」
他微笑看著兒子被人簇擁而來,問道:「阿梁今日怕不怕?」「有些怕。」阿梁搖頭又點頭。
秦王策馬過來,伸手摸摸他的頭頂,然後說道:「從今日起,你自行騎馬。」阿梁歡喜的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
見兒子喜出望外,秦王不禁莞爾,「為父去看看永州城,你在此地,若是不妥,可尋韓紀等人。」韓紀等人在後面拱手,「殿下放心。」
秦王看了兒子一眼,「駕!」戰馬掉頭而去,身後是玄甲騎。楊略卻留了下來。
「殿下,這是敵軍大旗!」
有人拿起大旗炫耀,秦王眸色一動,勒馬下馬一氣呵成,展示了精湛的騎術。
韓壁就躺在那裡,頭枕著屍骸,嘴角還帶著微笑。無神的雙眸在看著南方,仿佛,還在看著他為之魂牽夢繞的汴京。
以及,大周!
秦王走了過來,俯身,伸手抹去。「你贏得了孤的敬意!」
他松開手,那雙眼眸閉上。秦王后退幾步,「準備棺木。」
「殿下,可是要把屍骸交給韓壁的家人嗎?」薑鶴兒問道。
「不。」秦王搖頭,「孤想,韓壁若是還活著,定然想遠離汴京。」「為何?」
「那是個令他痛苦不堪的地方。」秦王上馬,「年胥讓他失望了。」
薑鶴兒嘟囔,「他定然也不願看到汴京陷落吧!」
老賊正在城下叫罵,「狗曰的,還不開門,真等著破城呢?」城頭,趙申面色煞白。
「秦王來了。」
城頭上的守軍全程目睹了此戰的經過,此刻看到那面大旗過來,無人敢出聲。秦王到了城下,老賊說道:「守軍死硬,不肯出降。臣請攻城。」
「此戰之後,大概不會再攻城了。」秦王搖頭。「那要如何?」
秦王衝著城頭招手,「開門!」
城頭上的趙申幾乎是下意識的道:「領命!」
隨即他面紅耳赤,可看看左右,麾下幾乎都是死裡逃生般的在歡喜。「罷了!」趙申擺擺手,「開城門。」
城門打開,趙申帶著一群將領出城跪下。「恭迎殿下!」
馬背上的秦王顧盼左右,問道:「此戰後,天下誰屬?」眾人行禮「殿下!」
「哈哈哈哈!」
就在秦王放聲大笑時, 阿梁發現了一個人。「這人裝死!」
打掃戰場的民夫發現了一個撞死的家夥,再仔細一看,「他是內侍!」「咱······沒裝!」
陳貫躺在那裡苦笑著,大腿處一道傷口,鮮血還在流淌。阿梁策馬過來,問道:「你是誰?」
陳貫努力抬頭拱手,「奴婢,陳貫。」「此乃南周宦官。」楊略介紹道。
「你······」阿梁看著陳貫,陳貫突然福至心靈,「奴婢願意伺候貴人!」阿梁看向了楊略,卻不是韓紀。
楊略想了想,「大郎君如何想的?」阿梁說道:「我想到了富貴和劍客。」楊略:「......」
從此,阿梁的身邊便多了一個內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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