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冬趴在乾草堆上,想著這幾日的苦楚,不禁落下淚來。
老父在家中如何了?
國子監知曉後會不會……不,是一定會把我除名。
還有楊玄,金吾衛的問話中帶著誘導,他們是想對付楊玄。
“哎!”
身前,一個人犯用腳踢了他的肩膀一下,髒汙的臉上多了些戲弄小獸的殘忍,“連耶耶都看出來了,金吾衛是要你拉人下水。特娘的,命都去了大半條,你還想護著那人?”
包冬垂著頭,從進來開始,此人就一直在折騰他。
但那些人交代過,不許責打,否則他此刻大概率是活不下去了。
打不能打,這人就換著法的讓他不得安生,從羞辱到喝罵,讓他精神幾度瀕臨崩潰。
“說了吧!”
人犯把髒汙的腳放在他的嘴邊,“不說,耶耶便讓你洗腳!”
包冬緊閉嘴唇。
他在想著羊蹄子……弄的軟軟糯糯的,真好吃啊!
人犯怒了,“特娘的,真當耶耶不敢……不能責打,耶耶讓你做馬子!”
人犯起身解褲帶。
這是要準備衝著他撒尿。
奇恥大辱啊!
包冬努力抬頭,“我家中有錢,你若是消停些,回頭讓你做個富家翁,若是不消停……”
人犯站好了,瞄了個曲線,獰笑道:“今日神仙來了都救不了你!”
哐當!
不遠處的牢門被人粗暴的踹開。
“誰說的?”
隨著這話,一個少年從陰暗處走了出來。
“耶耶說的!”人犯抬頭。
獄卒急匆匆的跟在少年的身邊,看著……竟然是賠笑。
“開門。”
聲音怎地有些熟悉?
包冬趴在那裡,想轉身屁股就是一陣劇痛,“哎!是哪位好漢……”
門開了。
少年走了進來,抬腳就踹。
呯!
人犯飛到了包冬的前方,撞到牆壁後反彈回來。
一個人走了過來,抬腿踩了下去。
清脆的骨折聲啊!
“啊……”
人犯慘嚎著。
這人瞄準了人犯的另一條腿,再度踩下去。
“啊!”
慘叫聲就像是鬼哭狼嚎,整個牢中的人犯都靠在角落裡,沒人敢發聲。
“你是……”
包冬努力抬頭。
這人回身,“我來了。”
瞬間,淚水便奪眶而出。一直沒哭的包冬,此刻哽咽的像是個孩子。
“我沒說!我真的沒說。”
“我知道。”楊玄把他架起來,身邊的獄卒堆笑,“楊帥,小人來幫個手。”
“滾!”楊玄就這麽架著包冬,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金吾衛的人就這麽目送著他們出了大門,包括周岩和黃立。
“周副將。”
黃立有些慌,“此事一旦追究,咱們……”
周岩回身看著他,眼中全是令黃立陌生的冷漠和殘忍。
“什麽咱們?”
“此事……”黃立的身體搖晃著。
“擔著,你好,我也好。胡亂造謠,你不好,我也好。”
周岩隨即去尋了自己的恩主。
老人坐在案幾旁,案幾上幾份文書,一杯茶水。
他伸出右手,手背上能看到老人斑,這隻手拿起水杯,穩定如山,“你還未曾進來,老夫便感知到了沮喪和擔心,
這般容易情緒外露,你如何能擔當大任?如何能獨領一軍出戰?” 周岩低下頭。
老人歎道:“你功名心強,能讓你如此沮喪的唯有升遷之事,說吧,出了什麽簍子?”
周岩抬頭,“金吾衛大索城中,南周密諜趁勢出城,被國子監設伏,密諜全數被殺,截獲大批金銀……大將軍,我敗了。”
老人喝了一口茶水,在嘴裡鼓漱,緩緩咽下,眸中多了一絲好奇,“國子監……寧雅韻如果能帶著國子監做成此事,老夫便把這雙眸子挖了。”
國子監廢材多年,豈是浪得虛名?
周岩眼中多了不甘和陰狠,“是那個不良帥!”
“誰?”老人蹙眉。
周岩咬牙,“萬年縣不良帥……楊玄!”
“多大了?”老人問道。
“好像……十五六歲。”
老人拿著水杯,突然失笑,“你竟然輸給了一個少年?”
周岩看著他,“下官……無能!”
“你可知曉兵部宋震和老夫是如何說的?”老人把玩著水杯,“宋震讓老夫把爪子收好些,莫要惹的他手癢,一刀剁了。”
他舉起右手,老人斑密布手背。
呯!
沒有任何征兆的,老人就扔出了水杯。
杯子在周岩的額頭粉碎。
周岩的額頭高高腫起,卻不敢動。
“你竟敗給了一個少年?無能!”
老人袖子一抖,馬鞭在手。
“啊!”
“啊!”
室內不斷傳來周岩的慘叫。
晚些,周岩被鞭責的消息就傳到了宋震那裡。
“兩坨狗屎,偏生臭味相投!”
宋震的評語讓許多人都笑了起來,包括國子監諸人。
此刻他們在包家。
包冬的父親看似很熱情的接待大家,面對被打的只能趴著的包冬也只是呵斥責罵。
“這個小畜生,回頭老夫定然打斷他的腿。”包才滿面怒火,轉瞬又賠笑對安紫雨說道:“安司業,這小畜生……可還能回去讀書?”
安紫雨點頭,“安心。”
“這傷的不輕。”一事不煩二主,王醫者也跟著來了,一番檢查後,說道:“怕得養兩三月。”
包冬一聽就急了,“若是如此,學業便耽誤了。”
可楊玄知曉,這廝掛念的是回春丹生意。
安紫雨吩咐道:“去請了周寧來。”
周寧?
楊玄想到了自己曾經在國子監內看到過的一道身影。
然後他有些羞愧,因為周寧十八歲就已經是國子監助教了,而他十五歲還在從事著有今天沒明天的造反事業。
當聽到腳步聲時,楊玄回頭看了一眼。
白皙的肌膚,烏黑的發,玳瑁眼睛擱在鼻梁上,神色微冷,竟然隱隱帶著聖潔之意。
“見過周助教。”
楊玄不知這位助教是幹啥的,但想必對包冬的傷有幫助。
安紫雨笑道:“周寧來了,包冬的屁股怕是被打爛了,你給看看。”
包冬幽怨的看了安紫雨一眼,“司業,換個人吧。”
讓一個隱隱帶著聖潔之意的美女助教扒拉他的屁股,他實在是……有些期待。
“可能架著走?”周寧的聲音很平靜。
“能。”楊玄說道:“就是……”
“我知道了。”周林打斷了他的話頭,
“退後些。”安紫雨吩咐道。
周寧站在床前,閉上眼睛。
她的雙手緩緩翻過,在身前不斷變化著手型,手指頭宛如蓮花般的閃動……整個人看著莊嚴,更多了幾分聖潔之意。
楊玄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一種徹底的寧靜讓他有些想睡覺。
“哈……”
包冬已經開始打鼾了。
楊玄強打精神,看到周寧最後收手在身前,兩隻白皙修長的手交疊在一起,有些像是拱手。
這是送客。
難道她是請神嗎?
“好了。”
周寧回身,一雙明眸透過水晶鏡片看了楊玄一眼。
“啊……”
身後人人掩嘴,一片打哈欠的聲音。
楊玄卻沒有,這才讓周寧多看了他一眼,隨即出去。
“筆墨紙硯。”
包才趕緊去準備了。
周寧一揮而就,紅唇微啟,“前一個外敷,後一個內服,照著做,十日後可以下地。”
“十……十日後?”包才看了一眼王醫者……先前老王可是說最少兩個月。
王醫者撫須,有些氣急敗壞,“若是不能呢?”
周寧看了安紫雨一眼,“我回去了。”
她竟然無視了王醫者。
安紫雨笑道:“這是我國子監最年輕的助教,你等以為她為何能在十八歲時成為助教?皆因她是國子監第一個領悟春風化雨秘技之人,還精通醫術。”
耳邊,朱雀輕聲道:“最佳輔助,泡她!”
“什麽是泡?”
楊玄已經出臥室。
“就是把妹!”
從包家出來,楊玄策馬緩行,想著生意的事兒。
如果只是養著家中的幾隻小貓的話,那麽他不缺錢。可這是要造反……
楊玄苦笑著。
“楊帥!”
楊玄一愣,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右側的街道上,黃立滿臉堆笑,彎腰拱手。
楊玄策馬到了街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何事?”
黃立諂笑道:“此前有些誤會,還請楊帥恕罪,我這裡準備了些……”
楊玄搖頭,“我說過了,我要的是公道。”
黃立的眼中多了凶光,“楊帥,莫要逼人太甚,我知曉你住在永寧坊的陳曲……”
“郎君。”
賈仁一路狂奔而來。
“如何?”
楊玄問道。
賈仁看了黃立一眼,那眼神讓黃立想到了狐狸看到猛虎抓住獵物的些許同情,但更多是幸災樂禍。
“此人家中有不少金銀,老夫算了算,約三十萬錢……”
楊玄策馬掉頭。
“消息可給了禦史?”
賈仁點頭,“給了。”
噗通!
身後黃立跪下,涕淚橫流。
“楊帥,饒了我,饒了我……”
楊玄看了賈仁一眼,“乾得好。”
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幾個字。
——雞鳴狗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