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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之上 第六百零一章 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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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4-08-27 14:36:25 来源:搜书1

長安的暮春就像是一個宿醉醒來的美人兒,顯得有些慵懶。

鄭遠東腳步匆匆進了兵部。

“鄭侍郎!”

一個小吏過來,“張相請你去議事。”

“知道了。”

“見過梁侍郎!”小吏隨即換了一張笑臉,衝著鄭遠東的身後拱手。

鄭遠東的濃眉微微一蹙。

“鄭侍郎!”梁靖走了過來。

“有事?”

從上次鄭遠東給了梁靖沒臉後,二人之間勢同水火。

梁靖說道:“你一直支持補強北疆。”

“有問題?”

“問題,很大!”

梁靖眸色陰鬱,“剛來的消息,黃春輝吐血。”

鄭遠東心中一跳,“可曾病倒?”

梁靖搖頭,“不曾。”

那就還好!

“隨後北疆開始備戰。”

鄭遠東止步回身。

梁靖看著他,“消息正在進宮的路上。”

他是半路遇到了準備進宮的王守,得知了這個消息……本來鏡台也會把這個消息送到兵部,正好,提前一步。

“黃春輝這是想在致仕前承擔北遼積蓄的怒火!”

鄭遠東看著北方,“吾輩楷模!”

“若是兵敗,他將身敗名裂!”梁靖也很欽佩黃春輝的勇氣,但這個代價太大,“陛下會震怒!”

“沒有長安的許可,他擅自動兵?”

“你覺著不該震怒?”

“一旦吐血,他還能活多久?”

“不知!”

“老夫斷言,黃春輝活不過兩年!”

鄭遠東看著梁靖,“和一個將死之人震怒什麽?陛下斷然不會。”

若是沒有後面一句話,這便是跋扈。

“可惜了。”

梁靖不覺得黃春輝是對頭,反而覺得這是個能臣。

“沒什麽可惜的!”

鄭遠東走向張煥的值房。

“你不為黃春輝惋惜?”梁靖覺得這不符合鄭遠東的性子。

鄭遠東站在值房外,回身道:“為國而死,死而無憾!”

張煥得知消息後,第一反應就是……

“最新一批甲衣在路上,令人去,催促他們,就算是累死了牛馬,也得把那批甲衣在一月之內送到北疆。”

晚些,鄭遠東走出了值房。

梁靖和他並肩而行。

“黃春輝不奏而興兵,不死,也得死!”梁靖說道。

“你說人活著作甚?”鄭遠東問了個很無聊的問題。

梁靖說道:“自然是吃喝玩樂,一展抱負。”

“人生而向死。”鄭遠東緩緩向前。

“黃春輝死了,北疆軍民會記得他,青史斑斑,會記得他,這是向死而生!

而你我死了,誰會記得?”

“誰在乎什麽史冊!”

“老夫在乎。”

“既然你想留名青史,可敢為黃春輝進言?”

“老夫自然要為黃春輝說話。”

“你就不怕陛下的怒火?”梁靖止步,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麽。

鄭遠東擺擺手,“老夫更怕自己夜不能寐!”

身後,幕僚靠近,“郎君,可要彈劾鄭遠東?”

梁靖搖頭,“讓咱們的人,就是那個蠢貨,上次被咱們的人發現貪腐的那個蠢貨,讓他進言,手法精巧些,撇開咱們的關系。”

幕僚拿出炭筆和小冊子,“鄭遠東行事率性,彈劾的罪名好找……”

梁靖看著北方,“讓他為北疆叫屈!”

幕僚不敢置信的抬頭:“……”

“別看耶耶!耶耶不是好人。”梁靖流露出了久違的惡少氣息,凶狠的道:“進言後,彈劾他!”

幕僚應了,隨即去安排。

梁靖站在那裡。

陽光很曬,他摸摸頭頂,“暖洋洋的,就像是個好人。”

……

宮中,皇帝震怒!

“老狗!”

看著地面上的碎瓷片,韓石頭低聲道:“陛下,怒傷身。”

皇帝的頭髮散亂了幾縷在臉頰上,雙眸中冷意四射,右拳緊握,沉聲道:“上次去北疆的醫官,叫來!”

上次去北疆給黃春輝診脈的醫官來了。

“黃春輝吐血,你以為他壽元幾何?”皇帝淡淡問道。

醫官回想了一番,說道:“陛下,前次臣去為黃相公診治,發現他經脈萎縮的厲害,不過是在用深厚的內息在強撐著罷了。

若說壽元,臣當時覺著應當尚有數年。不過生死大事,臣也不敢妄言。”

皇帝問道:“朕聽聞他吐血。”

“吐血?”醫官一怔,神色有些哀傷,“若是吐血,定然是經脈不堪。若是能靜心調養,尚有可為。”

皇帝擺擺手,醫官告退。

“可他卻挑釁北遼!”

皇帝的怒火減輕了些,“他這是想在走之前重挫北遼……不!北疆實力不足以重挫北遼,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想消磨掉北遼的銳氣。如此,為廖勁鋪路!”

皇帝的心情仿佛又好了,甚至令人傳了歌舞,開始演練前日編排的一曲。

韓石頭出了梨園,在宮中緩緩而行。

“見過韓少監!”

“韓少監安好!”

韓石頭默然頷首,直至回到自己的住所,拿出了石頭。

“陛下,黃春輝未奏而欲興兵,犯了人臣大忌。奴婢不知他為何如此決絕,不過想來,應當與北疆局勢有關。

黃春輝致仕,廖勁接任。廖勁乃大將,可否穩住北疆,誰也不敢妄言。黃春輝此舉便是為他鋪路。堪稱是膽大妄為。

奴婢在想,廖勁也撐不住幾年,在他之後,會是誰?”

第二日,鏡台的消息來了。

“韓少監,趙三福來了。”

韓石頭出來,看了一眼外面的陽光,說道:“天氣不錯。”

趙三福急匆匆來了。

“韓少監。”

“撿要緊的說。”

“是。”趙三福說道:“主要是北疆那邊的消息。”

王守還在進宮的路上,他此刻趕來,便是先把要緊的消息通稟給韓石頭,也就是皇帝。隨後,韓石頭會對應兩份消息,若是有岔子,誰出的岔子,找誰的麻煩。

這也是一種製衡。

“黃春輝吐血,隨後城中抓捕泄密者……”

“黃春輝隨即校閱北疆軍,當街誇讚廖勁,以及……”趙三福看了韓石頭一眼,“以及陳州刺史楊玄。”

韓石頭淡淡的道:“僭越了!”

“是。”趙三福接著說道:“隨後廖勁出手,勸降南歸城守將,北遼大族孫氏子弟孫彥……”

“可還有?”

“沒了。”

“辛苦了,陛下記得你的忠心。”

趙三福感激零涕,“多謝少監。”

趙三福告退。

一個女官正好來梨園,見到韓石頭就笑道:“韓少監怎地發呆呢!這是曬太陽曬舒坦了?”

韓石頭抬頭笑了笑,“是啊!舒坦。”

隨後,梨園內再度傳來了皇帝的咆哮。

“北疆節度使的任命出自朕手,那老狗以為自己是帝王嗎?”

事情,大條了!

隨即君臣議事。

“拿下!”鄭琦毫不猶豫的建言拿下黃春輝,“令重臣前去彈壓,如今大唐盛世,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謀反?”

“若是北遼被撩起了火氣,大舉入侵,誰來抵禦?”左相陳慎看了鄭琦一眼,眼神中明晃晃的都是鄙夷。

鄭琦只是國丈圈養的一條瘋狗,建言多是對人不對事。

“朝中名將如雲……”

“誰?”陳慎難得開口,卻咄咄逼人。

鄭琦目光轉動……

看看那些將領,說是名將,可經過大戰洗禮的有幾個?

最近的是張煥,但這位曾任職南疆節度使,若是再讓他去接任北疆節度使,張煥能當朝乞骸骨!

北遼數十萬鐵騎,誰能抵禦?

鄭琦看了皇帝一眼,發現皇帝的怒火……好像沒了。

也就是說,皇帝壓根就沒準備收拾黃春輝。

陳慎說道:“陛下,黃春輝吐血,命不久矣,他挑釁北遼的用意,想來都知曉。

他不放心,不放心自己走後的北疆。

老夫想說,既然不放心,就把難處丟來長安,讓長安的袞袞諸公來解決。

可老夫想了想,想了再想,卻發現,難!

北疆十余萬大軍,北遼數十萬鐵騎,這麽一個局面,這麽一個爛攤子,誰能接手?”

群臣默然。

是啊!

誰能接手?

陳慎的話裡有話……不只是能力的問題,還有一個磨合的問題。

北疆被打壓多年,北疆軍民多少怨氣?

鄭琦還恬不知恥的說什麽拿下黃春輝,看看誰敢謀反……真有人謀反了,北疆局勢崩潰,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但黃春輝在桃縣當眾安排了接班人,這是僭越,大不韙!

這說明黃春輝對皇帝絕望了。

對長安,絕望了。

他認為自己走後皇帝會出手打亂北疆的固有格局,把北疆變成製衡的工具……這是黃春輝最不能容忍的一點!

所以,他寧可冒著死後被鞭屍的風險,當眾宣布自己的接班人,還特娘的說長安也很滿意。

這是權臣做派。

一旦北疆按照他的安排走下去,和長安的關系就會越來越疏離。後續長安的應對不外乎兩種法子:

其一,等黃春輝去後再緩和關系,慢慢的把北疆拉回來。

其二,等黃春輝去後,安插人手,演變北疆。但這個法子弄不好就會引發北疆的反彈,一旦鬧僵了,北疆可能會成為國中之國。

這個後果,皇帝想過嗎?

陳慎平靜的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看著很冷靜,冷靜的近乎於冷漠。

“醫官,已經出發了。”

皇帝的話,讓殿內多了松一口氣的聲音。

這是一個緩和的姿態。

“散了吧!”

群臣散去。

陳慎和幾個親密的官員走在一起。

“廖勁繼任,陛下早已默許,反正廖勁也撐不住幾年。可他卻接著推薦了楊玄……周氏的女婿,這才是激怒了陛下的主因。”

陳慎點頭,“周遵什麽意思?”

眾人看去,周遵獨自走在後面。

“請他來。”陳慎平日裡言行少的可憐,今日卻一改過往的作風,積極主動。

周遵過來。

“你那女婿年輕,黃春輝舉薦他,有些犯忌諱。”陳慎直言不諱。

“老夫知曉。”

“那麽,請恕老夫直言。”

“陳相請說。”

“周氏與黃春輝,可有交情!?”

陳慎盯著他。

“老夫那女婿……當初成親之前,老夫對他不滿,此事盡人皆知。可孩子喜歡,老夫無可奈何。”

楊玄當初在周氏吃了閉門羹的事兒,被知情人嘲笑了許久。

“他去了北疆,書信往來也是報喜不報憂,但老夫卻頻頻從捷報中聽到他的名字。”

周遵看著陳慎,提高了聲音。

“老夫愛女,故而成親後,老夫曾讓他留在長安,可他卻斷然拒絕。

老夫問他,長安不好?

他說,長安好,可長安的好,是因北疆南疆有無數忠勇之士在守禦國門。

你不去,我不去,那麽,誰來守護大唐?誰來守護家園?”

那些臣子止步,緩緩回身。

周遵說道:“他當年去北疆,多少人說是去送死,他依舊義無反顧。

在太平,他把一座罪惡之城治理的井井有條,如今人稱塞外江南。

在陳州,他滅三大部,擊敗潭州北遼軍……老夫不知黃春輝舉薦他的用意,但老夫想問問……”

周遵看著陳慎,“他值不值當這份看重?為何要等到黃春輝來看重?”

轟!

氣氛驟然炸裂了。

鄭琦低聲道:“周遵這是在公然抨擊陛下識人不明。”

“周氏的家主有這個底氣說這話!”楊松成淡淡的道:“黃春輝此舉令楊玄走到了萬眾眼中,不管他願不願意,此後都成了陛下的眼中釘。周遵此刻大概有些後悔當初沒有棒打鴛鴦。如今,他也只能力挺黃春輝與楊玄。”

鄭琦心中一凜,“國丈,你說,黃春輝當眾推出楊玄,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早,不過,無須用這等聳人聽聞的方式。”楊松成的嘴角微翹,譏誚的道:“黃春輝這是在拉幫手。

他把楊玄推出來,周氏就不得不站在他那邊。

想想,擅自挑釁北遼何等的大不韙?黃春輝身上的重壓可想而知。

他把周氏拉進來,朝中同情北疆的官員們再一鼓噪,陛下也只能暫時偃旗息鼓,。

這手段,了得!”

“那麽楊玄呢?”鄭琦冷笑,“此子當初可是給國丈找了不少麻煩。”

楊松成淡淡的道:“因緣巧合,看似能一飛衝天,可若是站不穩,下一刻便會跌落深淵,永世不得翻身!”

黃家鐵匠鋪來了個客人。

黃大妹不在,客人徑直進來。

“大王。”

“何事?”

“黃春輝吐血,隨後當眾推出廖勁與楊玄,並挑釁北遼。”

衛王一邊打鐵,一邊問道:“宮中可是震怒?”

“是,群臣議事,左相為北疆出頭,隨後周遵質疑陛下識人不明。這膽子,太大了。”

“他不是識人不明,而是,目中無人!”

護衛愕然,旋即說道:“楊使君以後,怕是會有大麻煩。”

衛王默然。

鐺鐺鐺!

鐵匠鋪裡的打鐵聲越來越重,越來越快。

呯!

鋤頭坯子被震碎,飛濺的到處都是。

護衛挨了幾下,不敢呼痛。

衛王放下鐵錘。

抬頭。

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放話!”

“是!”

“就說是本王說的。”

護衛低頭。

“楊玄,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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