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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之上 第九百二十七章 驕敵,鋒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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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4-08-27 14:36:25 来源:搜书1

楊玄不置可否,沒有表態。

此刻他來了。

是要擱置裴儉,提拔江存中,還是……

江存中乃是北疆老人,更是楊玄當年的好友。

這是鐵杆北疆人,也是鐵杆楊玄心腹。

這等老人和心腹你不用,用一個來歷不明的周儉……國公,您莫非是喝多了?

“跟我走!”

三個字,留下了無盡遐思。

“這是要私下說。”

“那是,公開說,以後周儉還如何做人?”

“也好!”

議論紛紛中,楊玄帶著裴儉到了自己的帳篷外。

薑鶴兒已經生了火,陶罐裡的水剛沸騰。

“我來!”

楊玄親自出手,把幾塊羊肉擱進去。

“坐!”

楊玄指指地面。

裴儉坐在火堆邊,伸手烤火。

“拿個杓子來。”

楊玄把薑鶴兒指使的團團轉。

“這煮沸了還得打去浮沫,否則湯渾濁,就算是美味也難以下咽。”

楊玄用杓子打著浮沫,沒有公德心的隨手甩在地上。

他把杓子在瓦罐邊上磕幾下,“當年我在東宇山中狩獵,第一次收獲獵物沒敢吃,擔心回家沒收獲會被耶娘厭棄。就這麽硬生生的挺著,去尋了些野菜,生火烤來吃。”

裴儉問道:“野菜烤來吃,能吃?”

“苦澀難吃。”楊玄苦笑。

“那年,先父令護衛帶路,我領著一家子沿著山路北上。路上也曾斷糧,不過,護衛們身手了得,我的修為也還行,總是能打到獵物。不過,說實話,獸類的肉,真腥膻。”

裴儉說的很平靜,但能聽出那種刻在骨子裡的恨意。

“忘不了長安那個人?”楊玄問道。

“是。”

雖說裴九是自己赴死,但若是沒有偽帝父子的倒行逆施,何至於此?

“我很想說那是你的仇人,該不死不休。不過,每個人的想法不同,你自己看。”

楊玄很是輕松的說著。

“郎君就不想我與那對父子不死不休?”裴儉問道。

“想,但沒必要。”

楊玄攪動了一下鍋裡的肉塊,看著肉塊完全變色,愜意的道:“每個人的人生目標不同,我的目標是走到那一步,伱不同。”

“這條路艱難,郎君就沒想過放棄嗎?”

“想過,剛開始想過。”楊玄抬頭,回憶了一下,“我不喜被人安排好的人生,故而那陣子很是厭惡自己的身份,想著,就算是做東宇山中的一個獵戶,也好過被人逼著去討逆。”

這個想法他從未對外說過。

因為他覺得會被人斥之為不孝。

“當初離開長安時,我心中惶然,說是喪家之犬也不為過。得知阿耶去了,那一刻,傾盡三江水,也衝不去我對那對父子的恨意。等到了桃縣後,黃叔父說,忘掉那一切,從今日起,你,便是周儉,長安,與你無關。”

楊玄說道:“那時候形勢艱難,北疆若是倒戈,頃刻間大唐就會四分五裂。”

“是啊!黃叔父不會做那等事。”時至今日,裴儉早已釋然,“一開始我整個人都浸泡在仇恨中,恨不能悄然潛入長安,殺進皇城中。”

呃!

楊玄攪動肉塊的動作停了一瞬,心想裴九當年一刀令偽帝父子膽寒,若非武皇臨去前有交代,以裴九慷慨悲歌的豪邁性子,弄不好真會帶著護衛殺進宮城,拚死也得弄死偽帝父子。

沒想到的是,他的兒子也是這個尿性。

“桃縣的日子很無趣,每日只能待在家中,偶爾黃叔父會派人來,帶著我們輪番出門轉轉。”

“這是坐牢。”楊玄說道。

“對。”裴儉笑道:“一家子坐了十余年的牢,我一直在想,裴氏可是做錯了什麽?想來想去,裴氏無錯。那麽,錯的是誰?那對父子。”

“人不能鑽牛角尖。”

“郎君年輕,也曾如此嗎?”

“十歲後,耶娘態度大變,我惶然不安,焦慮,憂鬱,憤怒……覺著自己瘋了。那時候,我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這個世間,不公!”

“是啊!那些年,我也是如此。”裴儉說道:“後來,就聽聞那對父子在清洗朝堂,武皇的人,孝敬皇帝的人……都被一一清洗。更有那等剛烈的上疏駁斥,被殺十余人,流放百余人。那時候我在想,他們做錯了什麽?為何有此遭遇?”

他看著楊玄。

楊玄把杓子擱在罐子裡,搓搓潮濕的手,“那都是命!”

裴儉看著他。

“你看,有的人生下來便是富貴,乃至於富貴一生。有的人生下來窮困潦倒,直至在貧困中死去。

他們並未做錯什麽,可命運卻把他們變成了不同的人。

有的人前半生風光無限,後半生顛沛流離;有的人前半生窮困潦倒,困苦不堪,後半生卻幸福美滿,福祿雙全。這事和誰說理去?老天爺?”

楊玄停頓了一下,嗅嗅肉湯的味道,放了一小撮鹽巴,“此刻放一些,好歹進些味道。”

他拍拍手,把手中沾上的鹽粒子拍掉,“我說這些,不是說讓你認命。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明白嗎?”

他看著裴儉。

“前途可以黯淡,但不可吹滅手中的燭火!”

裴儉說道。

“湯好了。”

楊玄舀了兩碗湯。

一人一碗。

舉起碗。

默然碰了一下。

仰頭幹了。

裴儉起身告退。

楊玄坐在那裡,看著他回去打飯,說道:“胸有丘壑的大才。”

赫連燕回來了,薑鶴兒和她嘀咕。

“……就隱約聽到郎君說什麽天行健……”

赫連燕笑道:“這是郎君說的雞湯。”

楊玄聽到了,搖頭道:“雞湯這東西,五十歲之前可以聽。五十歲之後再去聽所謂的雞湯,那是蠢。”

“為何?”薑鶴兒問道。

“五十歲之後的路,靠的不是什麽雞湯,而是,命!”

這個時代,五十歲就算是高壽了。

在這個年齡去聽雞湯,去給自己打雞血,只會透支自己在走下坡路的身心。

“五十而知天命嗎?”赫連燕過來。

“那就躺平了?”薑鶴兒也學會了老板的一些用詞。

“不,不是躺平。”楊玄攪動了一下肉塊,覺得差不多了。

“那是什麽?”

“是看開了。”

楊玄讓人去取餅子,把羊肉弄出來,薑鶴兒負責切片。她一邊切一邊不甘心的問道:“郎君,看開了,不就是躺平了嗎?”

楊玄悠閑的接過赫連燕遞來的茶水,愜意的喝了一口,說道:“不是躺平,而是努力做事,看淡結果。”

“哦!”

這話對於薑鶴兒來說就是對牛彈琴。

不過楊玄也覺得這等道理對於年輕人不適用。

“在該打拚的年紀去打拚,在該淡然的年紀去看淡,這便是順應天道。”

薑鶴兒被肉燙了一下,把手指頭送到嘴邊吹氣,又甩了幾下,“郎君這也是雞湯。”

“不是。”

楊玄笑道:“是哲理。”

“雞湯和哲理有區別嗎?”

“有。雞湯是刺激,是撫慰,哲理是道理。”

薑鶴兒若有所思,“雞湯能賣錢。”

吃了晚飯,楊玄早早睡了。

第二日,裴儉令人來請他去坐鎮。

“我就不去了。”

楊國公坐在那裡,懶洋洋的,身後薑鶴兒在給他束發,赫連燕在給他穿衣。

活脫脫一個昏君的模樣。

他懶洋洋的收拾好自己,早飯有人送來。

一起來的還有韓紀。

“今日諸將有些悶。”

這個不算好消息。

“我很想幫他,但軍中服的是本事。我越幫他,將士們就越看不起他。”

所以楊玄就當了甩手掌櫃。

“郎君就如此信任他?”韓紀覺得帝王的本能是猜疑。

“不,是信重。”

韓紀心中一動,知曉老板是想把裴儉培養成一個允文允武的棟梁。

“郎君!”

王老二回來了,渾身風霜。

“趕緊弄了熱湯給他。”

楊玄正在喝粥。

“可有肉?”

王老二是無肉不歡。

“有。”

薑鶴兒給他弄了一碗羊肉。

“這還是昨夜燉的,都軟爛了。”

而且放置了一會兒後,此刻溫溫的,正好吃。

“給。”薑鶴兒遞給他筷子。

“不用了。”

王老二拿著碗,仰頭就喝。

“那是肉!”

楊玄想踹他一腳。

王老二幾口‘喝’了羊肉,“泰州一線的斥候來了不少,不過並未硬拚,損失了一些後就撤了。”

“為何撤了?”老賊不解,“不該出兵牽製嗎?”

“他們不敢!”

楊玄喝了一口粥,“前腳出兵,後腳我就能端了他的老巢。”

老賊湊過來,“郎君,軍中氣氛不對。”

“一群蠢貨!”

楊玄放下碗,“那是裴九的兒子!”

他起身,“吃完飯,就該遛食,去逗逗那些北遼斥候。”

……

今日的攻打依舊是老三樣,投石機,弩箭,敢死營……

而且節奏很慢。

守軍甚至輪番下去歇息。

中午,裴儉甚至體貼的令麾下歇息了一個時辰。

“他們在睡午覺!”

趙多拉覺得自己定然是眼瞎了。

誰特麽敢在沙場上睡午覺?

“他這是想誘惑老夫出兵突擊。”肖宏德淡淡的道:“不動!”

彭志撫須,“只等潭州援軍到,內外夾擊。”

“詳穩,坐!”

護衛送來了凳子,肖宏德坐下,愜意的喝了一口水。

“楊狗在作甚?”

楊老板帶著兩個小秘在欣賞北國風光。

“可惜沒下雪。”薑鶴兒有些遺憾。

“下雪就得退兵。”赫連燕覺得薑鶴兒若是乾政,就是個禍國妖姬。

中午,他們在外面弄了個野餐。

下午,繼續遊弋。

十余騎趕來稟告。

“國公,他退兵了。”

“誰?”

楊玄看著隊正。

目光平靜。

隊正下馬跪下請罪,“是周郎君。”

“嗯!”

楊玄策馬回去。

澄陽城頭,肖宏德搖頭,有些迷惑,“他這是何意?”

彭志說道:“難道是想消磨?”

肖宏德看看天色,“詢問城中老人,最近可有下雪的征兆。其次,令斥候拚死打通前往泰州方向之路。”

“泰州不會來援。”趙多拉說道。

肖宏德不看他,一邊沿著台階往下走,一邊說道:“斥候拚命打通去泰州的通道,北疆軍必然會擔心泰州救援,如此,定然調遣人馬去防備。潭州援軍正好乘其不備,一舉克敵!”

這手段,便是把人心琢磨透徹了。

“他就算是看穿了老夫打通泰州通道是作態,可卻不敢不應對,這,便是陽謀!”

第三日,城中城門打開,千余騎瘋狂往北方突擊。

“敵軍往泰州方向突擊!”

消息送到了裴儉那裡,他神色不變,“調兩千人馬,防備泰州援軍。”

哎!

這是被動挨打啊!

眾人心中歎息。

裴儉叫來了負責投石機和弩陣的將領,仔細詢問。

“放!”

投石機開始發動。

接著,弩箭。

接著,敢死營……

守軍懶洋洋的迎戰。

中午,照例是‘午休’

“援軍還有兩三日就到。”

麾下在琢磨裴儉這番平庸手段的背後蘊意,肖宏德一句話就打消了他們的疑慮。

“是啊!援軍一到,什麽手段都是白費。”

“再堅守兩三日,就苦盡甘來了。”

肖宏德坐下,打個哈欠。

城頭人人如此。

北疆軍午休,數萬人在打瞌睡的場面蔚為壯觀。

打哈欠和睡覺這事兒是有傳染性的。

守軍或是坐下,或是靠著城頭開始歇息。

中軍!

裴儉站在大旗下,“召集眾將!”

眾將懶洋洋的趕來。

江存中突然一怔。

裴儉的身後竟然站著誰?

林飛豹!

和老板幾乎是寸步不離的林飛豹竟然來了。

而且站在裴儉身後……再後面,還有十余虯龍衛。

裴儉看著眾將,“眾將聽令!”

他身材魁梧,此刻沉聲發話,威嚴油然而生。

眾人肅立。

“江存中!”

“在!”

“調集精銳,聽我號令!”

“領命!”

“索雲!”

“在!”

“敢死營這幾日磨磨蹭蹭,晚些,我要看到悍不畏死的敢死營,誰敢後撤一步,殺!”

“領命!”

“其他人!”

“在!”

“一刻鍾後,我要看到義無反顧!鳴金聲不起,就算是死,也得給我死在城頭!”

裴儉虎目一睜。

眾人心中凜然。

“領命!”

眾將散去。

一刻鍾後,投石機開始發動。

守軍懶洋洋的開始下撤。

裴儉眯眼看著。

“用兵之道萬千,世人都喜威壓對手,我反其道而行之,驕敵!驕敵三日,雷霆一擊!”

敢死營出動了。

弩陣悄然前行。

石塊在城頭施虐。

一個守軍偷空往城外看了一眼。

烏壓壓的都是人。

弩陣已經逼近了城下。

那些人開始奔跑。

“敵襲!”

尖叫聲中,裴儉輕聲道:

“阿耶,我接過了你的刀!裴氏的橫刀,依舊鋒銳!”

……

先祝書友們國慶節快樂。

大夥兒放假了,爵士依舊三更,每天一萬二,不容易啊!

不求打賞,有月票的兄弟們,請砸給討逆,感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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