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雪像是個初次見到外男的少女,羞羞答答的不肯出來,欲拒還迎。而寧興放眼望去,已然是白茫茫一片。
昨夜一場大雪,讓城中積雪更深了些。
凌晨,街道上看不到一個行人,連巡查的軍士都尋了個地方躲著。
柳家的大門打開。
柳鄉站在大門內,一股寒氣迎面撲來。
他往外邁出一步,積雪一下就淹沒了膝蓋。
“阿郎小心!”
仆役們出來了,拿著鏟子準備鏟雪。
“且等等。”
柳鄉叫住了他們。
這是……
管事看著柳鄉。
柳鄉一步步走向街道中間。
噗呲!
噗呲!
每一步都很艱難。
柳鄉站在街道中間,抬頭看去。
“白茫茫一片,真是乾淨啊!”
柳鄉笑眯眯的道。
可管事知曉,他的笑,是苦笑。
兵部尚書出缺,大長公主把柳鄉推了出去。
皇帝和林雅各自派出一支軍隊去偷襲北疆的消息在一個小范圍內傳播著。
皇帝和林雅都叫來麾下最出色的謀士和名將,推演過無數次。
九成!
兩邊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得出了這個結論。
九成,這幾乎就是板上釘釘。
於是,兵部尚書的爭奪從三足鼎立變成了二虎相爭。
皇帝和林雅在暗戰,而長陵就顯得有些孤零零的。
柳鄉作為棋子,地位最是尷尬。
戶部尚書蔣政是林雅的人,知曉此事,由此,在戶部時常開口譏諷他。
還在我戶部作甚?
趕緊走!
去兵部吧!
兵部尚書空位以待啊!
可所有知情人都在說,這事兒柳鄉沒戲。
軍隊出動了。
他們飛快的把街道中間的積雪往兩側清理,於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出現了。
柳鄉沿著這條通道,一路到了戶部。
他今日來晚了,但不止他一人,戶部大部分人都遲到了。
進了值房,小吏還沒燒好炭火,值房裡冷的就像是個冰窟窿。
柳鄉跺跺腳,“泡杯熱茶來。”
沒人應,柳鄉回身,先前灑掃的小吏竟然跑了。
“這是覺著老夫要倒台了嗎?”
人還沒走,茶就涼了!
柳鄉自嘲一笑。
戶部這等衙門中,小吏的嗅覺是最靈敏的。
柳鄉作為戶部侍郎,身邊有專門服侍的小吏。
這等小吏和他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
可現在小吏竟然懈怠了,可見是想避禍。
他搖搖頭,剛想坐下,一個小吏出現在門外。
“柳侍郎。”
“何事?”
“尚書請你去。”
“馬上。”
柳鄉站在那裡沉思了一會兒,琢磨蔣政的心思。
稍後,他去了蔣政那裡。
戶部的幾個巨頭都在值房裡。
“看你累的,要不,回家歇息一陣子?”
蔣政很是親切,可這話裡卻透著寒氣。
柳鄉笑道:“下官身體康健。”
“是嗎?”
蔣政撫須微笑,“那就好。不過,要保重啊!”
這話傳出去,所有人都知曉,柳鄉在戶部的日子進入倒計時了。
柳鄉回到值房,晚些說出去辦事。
他在街上轉了一圈,最後來到了大長公主府外。
“大長公主,柳侍郎求見。”
長陵正靠在窗邊看書,聞言看了一眼侍女,輕輕推開窗,看了一眼外面。
雪花紛飛,屋頂都是積雪,看著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她起身去了前面。
柳鄉和王舉在說話,見她來了,二人行禮。
“見過大長公主。”
長陵坐下,“這大雪天出行艱難,可是有急事?”
柳鄉苦笑,“戶部那邊,蔣政咄咄逼人,想逼迫臣自行離去。”
這看似下面的爭鬥, 可根子卻在廟堂之上。
“大長公主,前次林雅拉攏咱們被拒,老夫以為,這是他的報復,也是暗示。”王舉說道:“大長公主血脈尊貴,從明面上他不敢動手,唯一的法子便是擠壓。”
“把我的人一個個擠出朝堂之上,最後只剩下我一人。”
“是。”
“皇帝什麽姿態?”
柳鄉說道:“蔣政上疏朝中,說臣行事不周密。陛下那邊不置可否。”
行事不周密,便是做事不穩靠。
戶部需要的是細心。
做事不穩靠的臣子,自然留不得。
長陵想起了上次林雅的拉攏。
先是有人上疏讚美長陵,說大長公主輔政得力。
這話看似乾巴巴的,可卻是對皇帝的一種壓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