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向來以國事為重。
若不是身體實在撐不住,如這般邊境告急的文書,是絕對不可能不親自過目的。
朱雄英將文書拆開,當看到‘燕地’字眼的時候,眉頭皺了起來。
繼續往下看,待到將整份文書看完之後。
朱雄英,笑了。
朱老四啊朱老四,你他娘的是個人才啊,鬼精鬼精的。
按照這封告急文書中所言。
北元丞相王保保親率北元主力陳兵燕地邊境,特此告急。
且不說是不是王保保親率主力大軍,北元是不是真的有陳兵燕地邊境。
反正燕地來回需要時間,一時間也無法驗證,也可能是這朱老四陳兵和告急,一同操作。
就縱然是陳了,這特麽連打都沒打起來,你告個屁的急。
北元那群街溜子天天在長城外四處亂竄,今天在大同,明天就在宣府,後天可能又去太原了,難道都發八百裡加急軍報?
這奉天殿還讓不讓人待了?
告急是假,明著跟自己打算盤才是真。
朱雄英一眼便是看出,朱棣無非就是想以北元陳兵燕境為由,讓朝廷沒有理由對燕地動刀,甚至連調動燕地的將領都不行。
朝廷如果下一道調將令,朱老四可能第二天就帶著兵出境和北元乾起來了。
至於真乾假乾無所謂,主要是這麽一乾,那朝廷調將的命令就將被擱置。
這是明晃晃的陽謀。
‘應該不是朱老四想出來的。’
‘道衍。’
朱雄英下意識就想到那個黑衣和尚。
其實朱雄英起初很想把道衍弄到自己身邊來,畢竟這樣的奇人不為自己所用,實在是有點不得勁。
只可惜,當朱雄英冊位太孫開府的時候,道衍已經給朱老四送白帽子去了。
思索片刻。
“傳旨,命燕王即刻出兵,正面迎戰北元主力。”
你不是會陳兵嗎?
你不是玩陽謀嗎?
老子看你打還是不打。
不打就是抗旨,那朝廷就有借口辦燕王一個抗旨不遵。
而打了,多多少少都會讓燕軍受創,這對未來朝廷大軍開赴燕地也是極有好處。
再退一萬步,就算你跟北元在長城外演戲,也給老子去漠北吃沙子。
而且大概率,王保保是不會那麽配合的。
下達完旨意。
朱雄英看向老朱,發現老朱眼皮耷拉,昏昏沉沉,竟是都沒聽清他剛才說了什麽。
皺了皺眉,朱雄英上前,變戲法般取出一顆還魂丹,直接送進了老朱嘴裡。
就老朱現在這個狀況,以他的命格,除了還魂丹之外,其他任何丹藥都已經起不了作用,而就算是還魂丹,也至多能夠讓老朱舒坦個一兩日。
“皇爺爺,好些了嗎?”
朱雄英看著這個時日不多的老人,這十幾年來,從這個老人的身上,朱雄英得到的永遠是滿滿的疼愛與信任。
服下還魂丹之後,老朱昏沉的眼,這才逐漸明亮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接著微微頷首,笑著朝宜倫招了招手。
“來,到皇爺爺身邊來。”
宜倫怯怯的靠近。
老朱有很多皇孫皇孫女,但愛屋及烏,他對阿標和朱雄英的專寵,讓老朱對阿標的其他兒女也都寵愛有加。
比如這個長相可愛的小宜倫。
粗糙的大手握住宜倫緊張的小白手,老朱沒有看朱雄英,而是一邊摸著宜倫的小腦袋一邊問道。
“找皇爺爺有其他事?”
清醒了許多的老朱,那股子銳力又回來了。
余光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劉日新,知道稟呈命數是一回事,但很明顯自個這位大孫子還有其他事。
“嗯。”
朱雄英點了點頭。
接著退後兩步,煞有其事的跪了下去,‘邦’的磕了個頭。
“請皇爺爺賜婚。”
賜婚?
老朱一愣,接著狂喜了起來,臉上的高興掩飾不住。
能夠在臨死前看到自己最愛的大孫子成婚,這是一件何其高興的喜事!
在這個年代,再多小老婆也不算數,只有娶正妻才能叫成婚。
“快告訴皇爺爺,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咱即刻下旨!”
老朱興奮了起來,精神上頭,霎時間都忘卻了病痛。
“徐家女郎。”
朱雄英回道。
老朱想了想,他不記得徐達有孫女,臉色不禁疑惑了起來。
“你說的是徐家哪位女郎?”
“已故中山武寧王之小女,徐妙錦。”
朱雄英不緊不慢的說著。
老朱一愣,接著想到了什麽,連連擺手。
他現在腦子還算清醒,自然記得徐達長女徐妙雲嫁給了燕王,這事當年還是他一手辦的。
從輩分上說,朱棣是朱雄英的四叔,那徐妙雲就是朱雄英的四嬸,而徐妙雲是徐妙錦的大姐。
如果朱雄英娶了徐妙錦,那他和朱棣的輩分怎麽論?
四叔?大姐夫?
“皇爺爺, 孫兒知道你在擔憂什麽。”
朱雄英站起身來。
“這樣好了,以後對外我還是喊四叔,對內我喊他一聲四哥,就當我吃點虧。”
“再不行,您老收我當兒子,以後我喊我爹喊大哥。”
“這樣輩分就捋直了。”
老朱聽著朱雄英這番高論,一下子懵了。
收孫子作兒子。
這操作,聽起來好像沒毛病啊,畢竟都是咱老朱的血脈。
但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愣著幹什麽,快去擬旨。”
朱雄英趁老朱捋輩分的時候,瞪了眼旁邊的老太監,這老太監一愣,接著又是連忙跑了出去。
老朱反應過來之後,剛想說什麽,轉而又是收住了。
罷了。
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幾天了,自己大孫子喜歡就行,能成婚才是大事。
在老朱看來,這事堪比國體。
因為朱雄英將是未來天子,他的正妻就是未來皇后,將正位東宮。
而且徐氏小女徐妙錦,這從身份地位上,也配得上自家大孫子,也有足夠的資格正位未來的天子后宮。
“謝皇爺爺恩旨。”
朱雄英裝模作樣的謝恩,接著目光看向從進門就一直跪著的劉日新。
“將你今日所卜孤之命數,呈達天聽。”
一直跪著的劉日新身子一顫,深吸一口氣,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是。”
老朱看著這個模樣的劉日新,眉頭緊皺了起來。
莫非是大孫子的命數有何不測?